时间回到开始的时候,风锦瑟擦了擦颖儿脸上的泪水,笑了笑道:“颖儿,既然战争是因我而起,也就应该由我去结束,她已经在外面了,我也该去跟她做个了结了,希望,一会儿相见,我可以找回原来那个单纯、善良的琳琅宫主。”
“嗯。”颖儿点了点头,脸上也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她很担心风锦瑟,却也没有拦着他,因为她知道,这一场对决,终究是不能避免的。“少主哥哥,你放心去吧,就算你死在琳琅宫主的手上,颖儿也会坚强的活下去的。”
风锦瑟转身离开,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向狂风暴雪里走去,也向宿命纠缠的情劫中走去。
她和他终于又相见了,只是这一次相对,并非携手杀敌,也非幻境游戏,而是一个想要寻回从前的那个她,而另一个则要至他于死地。
这一次三年之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疯狂。
雪狂乱的下,风无情的吹,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因为风很大,所以如此强劲的雪,也只是打在他们身上,又被狂风吹走,并未将雪中的身影化作雪人。
风锦瑟和雨琳琅雪中相对,还是从前的模样,却已不复当初的心情。
雨琳琅冷笑道:“怎么样,被自己最心爱的人欺骗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为什么。”风锦瑟注视着雨琳琅,她做了那样伤害他的事情,他却并不觉得恨他,只是觉得悲伤、心痛。“难道你做这么多事儿,只是为了看到我心痛的样子吗?”
“是的,我就是让你尝尝被心爱的人欺骗是什么滋味儿,就是想看到你为此心痛的样子。”稍稍顿了顿,雨琳琅又冷笑一下,“不过,那种感觉很快便会过去了,因为,你很快就可以去见你的师兄了。”
“是吗。”风锦瑟苦笑一下,声音又变得冷静下来,“你觉得自己杀得了我吗?”
“怎么。”雨琳琅淡然一笑,“听你的意思,是已经练成蚀心断肠剑了吗?”
“没有。”
“没有。”雨琳琅脸上浮起一丝讽刺的笑意,“那你今日是来送死的吗?”
风锦瑟心情复杂,脸色却是那般平静:“杀了我你真的会开心吗?”
“开心怎样,不开心又怎样。”雨琳琅脸上依旧带着冰冷的笑意,“我现在只是想让你死,至于你死了我会不会开心,那要等到杀了你之后才知道。”
“好啊,那就动手吧。”
“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
雨琳琅拔出手中的剑,面色冷漠的向风锦瑟刺去,风锦瑟伸出手,在身前画出一道紫色气盾,可是,他并非想借此来阻挡雨琳琅的攻击,相反,他只是故意做出个样子,好让雨琳琅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剑刃刺向自己。
果然,雨琳琅手中的宝剑,毫不费力的便穿破了风锦瑟身前的气盾,在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刺入了他的身体,刺穿了他的心脏。
倒下的时候,风锦瑟脸上绽出一抹淡淡的笑,他将手伸向雨琳琅,好像是想要抓住她,又好像是跟她道别。
看着风锦瑟在倒在自己的剑下,雨琳琅并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她杀了他,她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她手中的剑掉在地上,掉在白雪铺就的地上,她觉得心底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暗暗上涌,那样微弱,又那样强烈。就这样,雨琳琅心底被封藏的那份善念,那份纯真,终于被唤醒了,原来的那个雨琳琅回来了,可是,这样的话,她的内心就要承受无尽的痛苦,为自己因爱成恨而招致的痛苦。
风锦瑟倒在了雨琳琅的剑下,可是,他并没有死,只是陷入了昏迷,不知能否醒来的昏迷。
……
三日后,黄昏,玄月宫。
风锦瑟躺在床上睡着了,平静的睡着了。
“师妹,当初我利用你,让他放弃自己的另一半生命,就是为了可以杀掉他。可是,我错了,当他放弃自己的另一半生命之后,反而没有人可以将他杀死了,所以,现在他并没有死,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就像是睡着了。”
“那要怎样才能将他唤醒?”
“如果他苏醒后,只会让你彼此更加痛苦,你愿意这么选择吗?”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那人是韩碧儿,不,应该说是韩碧儿的前世,她依旧是一袭绿色的衣裳,也依旧是一个医者,仿佛,在这三世情劫里,她都扮演着相同的角色。
花雨墨问声回头,问道:“你是谁,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可以将他唤醒。”
绿衣女子没有说她自己是谁,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回答道:“可以将他唤醒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花雨墨微微一怔,“那我该怎样才可以将他唤醒。”
“为了救你,他牺牲了自己的另一半生命,那个是他自己,也是他的朋友的女子,雨裳。如今,雨裳已经死去,但她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在你的身体里继续存在。”
“什么意思。”雨琳琅问道,“你是说如果师妹可以将自己体内雨裳的存在,重新还给风锦瑟,他便可以苏醒吗?”
“嗯。”绿衣女子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听说可以将风锦瑟唤醒,花雨墨心里浮起一丝喜色,眼睛里流露出的,却还是担心的表情。
“那我要怎样才能将雨裳还给他?”
绿衣女子注视着花雨墨,问道:“在你决定欺骗他,放弃自己的另一半生命的时候,你和他之间,便已经中下了爱情劫数,那个劫数有一个忧伤而美丽的名字,唤做相思不见。”
“相思不见。”花雨墨顿了顿,“什么意思?”
“他醒过来之后,会失去过去的记忆,包括他最喜欢的那个人。不过,他还会记得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也会用尽余生去寻她,可是,你不可以与他相见,否则,他便会玉陨神消,永远消失。”
绿衣女子说完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的沉默。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必须承担因此而带来的后果。
“我愿意。”花雨墨的声音,打破了那忧伤而遥远的沉默,“只要可以让他苏醒,我愿意再也不与之相见。”
“嗯。”绿衣女子冲花雨墨微微颔首,又问道,“她愿意接受,那么你呢?”
雨琳琅和花雨墨对试一下,脸上同时浮起一丝疑惑,而后,又都同时想到了什么。
是啊,那绿衣女子是在和雨裳说话,要想让风锦瑟醒来,最终还需要雨裳的同意。因为若是她不愿意,花雨墨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重回到风锦瑟身体里去的。
“你愿意吗。”见雨裳没有回应,绿衣女子又问道,“如果苏醒之后,你所守护的人,要承受相思不见之苦,你愿意让他醒过来吗?”
“我愿意,哪醒来后只是相思的痛,我也希望他可以张开眼睛。”
花雨墨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身体里穿出,她没有见过雨裳,也不知道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但这个时候,她也可以想得到,此刻,在自己身体里说话的那个人,便是雨裳,风锦瑟的另一半生命。
一朵紫色杜鹃从花雨墨胸前幻化而出,飞向床上昏迷着的风锦瑟,而后,又化作一场紫色花雨,落在他的身上。花雨散尽的时候,他身前的那只杜鹃吊坠,又从血红变会紫色,这也就意味着他将会苏醒。
可是,花雨墨只得转身离,开,走的很远,很远,因为,她不可以等到他的醒来,不可以让他看到自己。
他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而忧伤的梦,在那个梦里,被人偷走了过去的记忆,或者说,是他自己将回忆,遗失在了梦境里的某一个角落。
那些快乐的,悲伤的,刺痛的过往,已经被悄然抹去,却又偏偏又留下一丝残缺的碎片,在心底游离。
他只是记得要去找一个人,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亦不记得她的模样,只是知道,只要靠近她的时候,心里便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是深深的温暖,淡淡的刺痛。
她也感觉到了,她感觉到了他的靠近,而自己却要在他遇见自己之前离开。
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这是最沉重的代价,亦是最痛苦的折磨,两颗心明明是那么想要靠近,却偏偏要一个靠近,一个逃离,一次次靠近,一次次逃离……
我心犹动,为谁苦苦追寻。
侬本多情,奈何相思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