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过去的时光(下)

“喏,这是我答应给你的,记住,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说出去……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陈一发将自己手中的80多元的生活费递给了王钰。

王钰点着头接过了他手中的钱,一边点着那些毛票一边撅着嘴嘀咕着:“看不出来啊,你追女孩子倒是挺狠的,这么下三滥的方法都能用的出来,而且还是自己的好哥们,要不是我真的需要这钱,鬼才愿意帮你这个丑八怪呢!”

陈一发眉头一皱:“钱都拿了,就不要这么多废话……这也快毕业了,这些钱够你玩够久的,从现在开始到毕业典礼的那天,你不要在学校里呆了!”

王钰转过身,右手食指弹了一下左手的那一叠毛票:“你以为我是白痴吗?我当然知道了……如果再呆下去也许我的小命都不一定保的住……”

“嗯,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王钰突然转过身看着邪笑着看着陈一发,陈一发被她这么瞪着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你……你看我干什么?”

“哎……”王钰叹了口气:“其实我真的不想帮你,如果你是一个帅哥,我帮你追也就追了,可是看你长得这个样子怎么能配的上那个夏芸?我倒是觉得那个魏腾和夏芸倒是挺般配的……没想到癞蛤蟆真的能吃上天鹅肉,好白菜全让你这样的猪给拱了……算了,不说了,再也不见!”王钰不屑一顾的看了他一眼,背对着他抬起手左右摆了摆,然后哼着歌调,一跳一跳的离开了……

陈一发低着头,手紧紧的握着拳头,身体轻轻的抖动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被人数落了,他和魏腾一块儿的时候自己就像是一坨供养着鲜花的新鲜大便,尽管自己身上的臭味起初还没有那么浓烈,或者说最开始的他只是一个外表不足但心是善良的人,一次次的被挖苦被数落,让他觉得自己想要超过魏腾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角的余光飘到了右侧操场上的一个身影,他抬头看了一下,是夏芸,此刻的夏芸好像有些失落正低着头慢悠悠的走着,看上去身体没有任何力气。陈一发低下了头,嘴角像是在轻轻蠕动着什么,然后向她走去……

校门口外的小酒馆里,由于下午生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此刻的小酒馆里一个人也没有,餐厅里的板凳全被整齐的放在了桌子上,酒店正中央的柜台里,老板正眯缝着眼睛左手拿着一把摇扇轻轻的摆着,右手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收音机怡然自得的哼着小调……

“砰”的一声,一只酒杯被重重的放在了桌上,这猛的一声响让柜台里的老板吓了一跳,站起来向角落里看了看,一个从侧脸面容较好的男孩正一杯杯的饮着,只是那个年轻人的嘴紧紧的抿着,浑身散发出一股凌人的寒气……他看着面前的那一斤多的白酒,静静的发着呆……

“小伙子,看你样子应该是这学校的学生吧?一个学生别喝这么多,喝醉了就不好了……”老板看着年轻人的侧脸满脸笑容。

“哼……”年轻人冷哼一声,然后拿起了酒杯杨头一饮而尽,接着又拿起酒瓶将酒杯斟满:“我倒是希望自己今天能够醉一回……”

老板关上了手中的收音机,然后走到了年轻人的面前:“小伙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在这里自己喝闷酒,家里的父母如果看到你这样子,不知道得有多伤心呢……”

他的话让年轻人愣了一下不过那丝不安没有保存过多时间,又抬起头喝下那杯酒……

老板的眉头紧紧的皱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酒瓶盖扣在了酒瓶上,然后拿起那瓶酒:“我说,要不这样,你的这瓶酒就暂时先保管在我这里,等下次你想喝的时候再来好不好?这瓶酒全当大叔交你这个朋友,免费赠送给你的……”

“朋友?哈哈哈……”也许‘朋友’二字深深刺伤了他,年轻人竟然自己狂笑起来……

他眉头紧皱着,有些无奈的苦笑着……

这笑声中夹带着淡淡悲伤……

“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

年轻人低着头夺过了老板手中的酒瓶:“走开,我不需要别人安慰我……”

“诶?我说你这小伙子怎么这样,我好心过来劝你,你反倒是不领我的情……算了算了,你喝吧,不过你要死要活千万别在我这就馆里,小本生意,担不起这个风险……”

那个年轻人邪笑着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拿起酒瓶对着瓶口狂饮了一口,然后掏出了口袋中的钱放在了桌上,搀扶着桌子向餐厅外走去……

老板看着这个奇怪的小伙子发着呆,愣了一会儿赶忙追了出去站在饭店的门口双手做了一个喇叭状:“小伙子,你慢一点啊……”

那个年轻人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背对着他摆了摆然后一摇一摆的过了马路向学校里走去,老板又叹了口气:“诶,真是个奇怪的人……”

夏芸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前方的道路刚才还布满花环,仿佛幸福在向她招着手,可是转瞬之间,一真污雨降临,洗礼了一切,这条路便立刻就望不到尽头了……走着走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走的没有目的……

枯萎过的花,死去了便永远再不会盛开……她的心也是如此,曾经幻想着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如今只能变成自己回忆起来的痛苦……自己的世界,顷刻间崩塌……

一阵风吹来,将她面容上的泪痕吹落,落在了草坪上那不知名的花瓣上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这风,吹得又些急了,让她酸楚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双手环抱着轻轻的蹲了下来,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周围的小草在风中轻轻舞蹈,她身上的衫也随风律动着……

陈一发看着她,心里也涌现阵阵难过,想了一下走上前去坐在了她身边,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她的脸被泪痕已经哭花了……陈一发拿起纸巾递给了她,她接过纸巾低头擦拭着。

“你见到他了?”

她身体一愣,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夏芸抬起头注目凝视着前方,轻轻的笑了一下,这笑容不免有些自嘲:“还能去哪里?本来打算和他一起回我家的,现在看来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和刚开始一样,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

陈一发拽曳着地上的小草,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却没有开口,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她的侧脸:“其……其实……你也可以让我和你一块回去的……”

夏芸一愣,抬起头看着他:“什么?”

陈一发被他这么看着也有些觉得难为情,慌忙低下了头,鬓边有几滴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流下:“我……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误会……”

夏芸看着陈一发这股傻里傻气的样子不免笑了出来:“呵呵,四年同学了,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这么腼腆……”

“你现在才会注意到我吗?”

“你在说什么啊?”

陈一发站了起来,身体背对着她,阵阵的清风吹起了他的衬衫偏偏起舞:“这么长时间了,你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我,然后给我评价……”

“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陈一发突然猛一回头:“夏芸,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从我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你可能从未注意过我,可是我却时时刻刻的关注着你,我会因为你的开心而开心,会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一直碍于魏腾,所以我一直便是不敢开口,现在你们已经分手了,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夏芸低下了头,陈一发看着她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你不愿意答应我吗?也许,也许是我太差了,我没有天使般的面容,也没有熬人的才华,我……”

“不是的,这和那些东西没有任何关系的……”

“那你就答应我啊……我和你在一起不好吗?”

夏芸的眼睛左右摇晃着,像是在想着什么:“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是他的朋友,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了,你和他怎么办?”

“我只要这不可一世的爱,朋友对我来说早已形同虚设……夏芸,我不在乎和他闹崩,请你答应我……”

“你不在乎,可是我会在乎……”

陈一发一愣:“什么?”

“你是他的朋友,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如果没有他……我肯定会考虑你的,可是现在,真的不能这样……”

陈一发点了点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没走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是不是他死了,你就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夏芸身体一震,缓缓的回过头:“你在说什么疯话……”

陈一发没有理会她,转身离开了……夏芸看着他的背影,轻咬着嘴唇,手下意识的抓紧了一下……

回去的一路上陈一发的双手都是颤抖着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为什么猛的一热,然后冒出了那种想法。那种恐怖的想法会将自己从此推入无边黑暗。打开宿舍的门,由于快要毕业了,所以此时的宿舍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陈一发紧绷的神经又放了下来,然后松了一口气……

他在庆幸魏腾没有在这里……

坐在了魏腾的床上,双手向后一撑撑在了床面上抬起头望着头顶天花板上的那盏破旧的吊灯……不知不觉,那盏随风来回摆动的吊灯让他的心慢慢平复起来……静静的想着和魏腾这么多年的往事:一起逃课,一起坐在马路看美女对着那些羞涩的女孩子们吹流氓哨,一起被女孩们转身骂过无数次的“半熟”(山东枣庄一带的方言,贬义词,二百五或者流氓的意思),一起同喝一瓶饮料,一起为了一个被人欺负的女孩打抱不平然后被恶人拿着刀追的满街乱窜,然后一起喝酒喝到烂醉互相揽着对方的肩膀爷们儿似的拍着胸脯说道:“放心,有哥们在,没什么可怕的……”

那些已经破碎了的画面还依稀在自己的脑海中拼凑残存着……

那些被称作青春的日子其实一直也没有离开过……

轻轻的笑了一下,手伸到了魏腾的枕头下面,指尖碰触到一个硬物,带着些许疑惑从枕头下面抽出了那个硬物……

那是一本破旧的厚厚的日记本,他记得从魏腾初中就开始用这日记本来写东西,每次自己要看的时候都会被他红着脸然后大骂一番,他每次总也嘲笑说他说那上面有魏腾不愿公布的私情……

轻轻的打开日记本,第一页工工整整的写了一个序言:即使没有爸爸妈妈在我身边陪着我还有我的还哥们陈一发陪着我,人生得一知己,此生足矣!序言的最后还有一片像是有一处刚刚写上的字体:“现在我终于有了想在一起一辈子的女孩,人生好像渐渐的趋于美好的一面发展了,那个女孩叫夏芸是一个很可爱聪明的女孩,现在由我有夏芸还有陈一发这两个在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陪着我,我再也不会害怕了,再也不用写日记想爸爸妈妈了!”

自己……

真的是他生命中最重要吗?那他为什么那般的侮辱自己?如果不是,那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名字记录在这隐藏他心事的日记本上?原来他红脸的原因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看到后会挖苦他是“娘们”……

陈一发紧紧抿着嘴唇,打开了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是昨天的日期:“从今天起我就再也不写日记了……因为我的生命从此再也不会感到孤单,有心爱的夏芸,有愿意用生命去处的好哥们儿陈一发,我还要悲催的写日记做什么?其实我看的出来陈一发也挺喜欢的,我总是看见他跟在我和夏芸的后面偷看,还有他看夏芸时的眼神,这些我都清清楚楚,好哥们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是却不可以同一个妻,一发我想对你说,你总是不能自信,其实你身上也是有很多优点的,只是你都没有看到……你会理解他人,愿意为了朋友掏心掏肺,这些我都是知道的,而你自己却不会在意……真正的朋友就是,他在你面前活腻在他面前,永远不会尴尬的人,无话不谈,都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对方,在困难时伸出援手,在你做错了什么事情时,会来提醒你,不计较个人的得失,永远都为了你的人或许命运让我们两个人这一生都有着永远也割舍不断的羁绊。这,其实才是我们真正应该珍惜的……”

陈一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木然了,既然他那么清楚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干嘛还要挖苦的自己?

“吱嘎”一声,门开了……

他抬头看去,是晃晃悠悠低着头正伏在门框上的魏腾……扑鼻的酒气让陈一发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喝酒去了?自己一个人?”

似乎是对这个声音很惊讶,魏腾抬起头看见是陈一发,那张白净的脸立刻变得冰冷起来,目光移到了他腿上的那本张开的日记本,晃晃的走上前去然后一把夺了过来:“谁让你看的?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陈一发看着他,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让让他有些陌生了:“咱们不是朋友吗?我看这个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朋友?你还有脸说你是我的朋友吗?”

陈一发站了起来,看着那有些迷离的眼神:“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要用我父母来欺骗我,为什么那么狠心的让夏芸离开了我?”

陈一发的身体顿时如同电击般刺痛,空气中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在弥漫这,两个男人就在这间狭小的空间里怔怔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