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隐说有约,的确是有。
不过她所指的,和沈晏清听在耳里的性质是否一样,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她们部门定了聚餐,晚饭后去夜店,美其名曰放松。
按她从前的性子,人多的集体活动一般不参加,除非都是相熟的,比如大院那帮人。
秦皎没想到她愿意去,因为匿名邮件的缘故,略一思忖也决定跟着掺和。
一帮人吃完晚饭换场地,要了个唱歌的包间,够大够贵。托秦皎的面子,老板知道她跟着去,事先说了所有费用公司报销三分之二,一众人荷包轻松,乐得不行。
副总的气场不是玩笑,秦皎含着笑陆续婉拒几个来敬酒的人,其余人便不再上前自讨没趣。
唯独程隐坐在她旁边,昏暗包间里隐约落在她身上的打量又多了许多。
八|成没在琢磨好事。
无所谓,连匿名辱骂邮件都收了,程隐懒得去管那些不痛不痒的目光。
“你说,给你发邮件的人会不会就在其中?”秦皎猜测。
程隐笑答:“说不定。”
视线环视在场一圈,灯红酒绿下,每张脸都显得别样有趣。
“你不让我找。”秦皎撇了撇嘴,“不然我还真想看看谁这么闲。”
没回答这个,程隐冲她挑眉,“你猜今天之后那些人会怎么说。”
“怎么说?”
“他们会说,我肯定是抱上老板大腿了,所以你才会对我关照有加。或者会猜得更‘深入’,也说不定。”
比如猜她们都跟老板有关系,才会坐在一块聊在一起。
秦皎愣了下,反应过来:“……她们平时在背后也这样编排我?”
程隐点头。
在茶水间里不小心听过几次。
人前对秦皎这个副总恭敬,人后说三道四,次数不少。
归根究底秦皎的性别是原罪,谁让公司的二把手是个女的。
早过了一愤怒就拍案而起的年纪,秦皎默默翻了个白眼:“闲得慌。”
程隐悠哉悠哉,不为自己生气,也并不觉得秦皎值得和那些人动怒,乐呵笑的开心。
胳膊上被打了一下。
秦皎说:“你来这到底干嘛来的?”又不喜欢这帮人,又不爱热闹。
“没干嘛。”
她不说秦皎也猜得到。
“和那位有关?”
她不吭声。
秦皎无言摇头:“我就看你们还能唱什么戏。”
程隐懒懒道:“那可不好说,我会唱的多了,你想听哪一出?”
秦皎呸了一句,抬手拍她。
两个人肩并肩都笑。
程隐和秦皎闲话一会儿,起身去上洗手间。
包间里的厕所门关着,只能出去。
门口几个女人挨挨挤挤凑在一块说话,程隐没想听,但她们堵住了门。
“谁去谁去?我想去!谁敢跟我一起?”
“不是吧你来真的?刘姐刚刚都说了,有几个是公司以前开过专题没采访到的,身份摆在那,你敢乱搭讪?”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不管,我真的喜欢……”
女人压抑着音量仍遮掩不住兴奋和雀跃,程隐站了半天才引起她们注意,几个人停了话头回身目光扫向她。
程隐在她们隐含内涵的目光中,平静看回去:“让一让。”
“程小姐不跟秦副总聊天了?”
一直问谁跟她一起出去的女人开了口,冲程隐弯唇,眼里没有笑意。
程隐懒得答,扯了扯嘴角,从她们让出的道儿走过,推门出去。
踏上走廊门在身后关上的刹那,听见身后混杂在音乐中的轻嗤:“了不起什么……”
她头也不回朝尽头走。
这一排包间只有寥寥数个,斜对面那扇门是这条走廊上最大的,足足占了一半位置。
好巧不巧,门一开,程隐终于知道那群女人在讨论什么。
大包间连门的规格都不一样,里面走出的人,粗粗扫了两秒,便认出是熟面孔。
“……程隐?”
对方也认出她,手里拿着烟,略诧异。
程隐点头,“好巧。”
从小一起玩大的那拨人其中的一个。
这群人家里情况基本相似,像沈家,从沈晏清大伯和父亲那辈开始就急流勇退转而经商,他们中许多也差不离。
几年没见有些陌生,程隐没打算寒暄,说了俩字就要走。
那人叫住她:“沈晏清在里面,你不进来坐坐?”
有听说程隐回国的事,一直没见到人,乍一碰上真有些反应不及。
程隐步子顿了一瞬,不过只是一瞬。
“不了,我这边还有事。回见。”
说罢提步走人不再多留。
后面的目光直到她转过拐角才消失。
洗手间没人,静得很。
程隐进去待了一会儿,出来洗了把脸,镜子里出现一道身影。
她瞥了眼,没转身,淡定站着抽纸巾擦手。
镜子里显现的人影近了几步。
“这就是你说的有约?”
程隐把纸扔了,这才转身:“你不在包间里玩,来这干什么?”
“过来看看。”
沈晏清一手插兜一手持烟,垂着眼睑看她,表情疏淡。
不是刚才周家老二说开门在走廊看到她了,他还不知道她也在。
挺巧。
程隐问:“你们怎么会来这?”
“段则轩请客。”
“泡妞?”
沈晏清没说话默认。
难怪。
大概是怕一贯玩的场子太野,吓到人家姑娘。
“今天场合不合适,有空再和段则轩见一见,帮我带话问个好。玩得开心。”程隐说,“我回去了。”
“几点回家?”
“不一定。”程隐提起的步子顿住,见他想说话,抢在前面笑着开口,“我二十七岁了,沈晏清。夜归不归宿,别人说的不算,我自己说了算。”
一句话将他要说的全部堵死。
成年人了,谁都管不着谁。
扔下一句‘回吧’,她和他擦肩而过。
沈晏清没动,在空空的洗手台前站了几秒。
别人说的不算?
指间烟气飘起来,明明薄淡,莫名让人觉得浓,迷迷蒙蒙教他连镜子里自己的表情都看不清。
只有眉间微微拧起的结,一清二楚。
……
程隐回秦皎身边坐下,后者表情不太好看。
“你去哪了?”
“洗手间。怎么?”
“刚刚听到那些人说话。”秦皎朝一帮女人凑在一起的地方睇去一眼示意。
出门时挤在大门口花痴的那群。
“说什么?”
“能说什么。说你看见男人往上贴,厚脸皮搭讪。”
程隐顿了一下,笑道:“哦。我抢了她们的先,真是抱歉。”
秦皎不理她的玩笑话,“什么情况,碰上熟人了?”
她怎么可能跟男人搭讪,谁说秦皎都不信。
果然,程隐点了下头,说的和她猜的一样:“沈晏清他们在斜对面。”
秦皎没问他们那些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这里消费虽高却也不算最高,但人爱来就来总有自己的理由。
她只关心程隐:“你们碰上,他说什么了?”
程隐摇头,“没什么。”
话音落下,下一秒握在手里的手机就亮起来。
静音,界面是来电显示,就一个字:
‘沈’。
.
最小的包间大概能坐下十个人,内带厕所,人不多的话唱个歌场地是足够的。
不过按照消费以及面积,这样的包间位置只能在角落。
沈晏清推门进来的时候,程隐一个人坐在沙发正中央唱歌。
音响清晰没有杂音,她唱的是首舒缓的慢歌,细嫩声线潺潺如水,和这种嘈杂场所格外不贴合。
她只抬眼瞧了瞧,随手一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目光便回到屏幕上,专注而平静。
沈晏清在她旁边坐下,静静等她唱完一首歌。
又一曲前奏响起,她不唱了,放下话筒。
“找我什么事?”
厕所刚见完又打电话来,她索性单独开了个小包间。
他还是那副老腔调,说没事。
程隐没有追着问,他怎么说她怎么听,哦了声,拿起话筒继续唱。
沈晏清就这么听她唱了三四首歌,耐心的很,没有半分不悦。
她唱累了,端起玻璃杯饮尽纯净水,搁下话筒,来了兴趣和他聊天。
“段则轩怎么样了?”
“哪方面。”
程隐噙着笑挤眉弄眼。
沈晏清明白了,“差不多。”成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挺好。”程隐说,“改天我请他吃个饭,之前都没好好谢过他。”
这话一出,沈晏清表情微敛几分。
段则轩和程隐的关系从来说不上有多好。
——只是当初在party上那一遭,两个女人一同落水,救起程隐的那个就是他。
沈晏清的脸色程隐看在眼里,一觉好笑,又觉无言。
连提都不能提。
仿佛有愧的是她。
“我去洗个手。”
程隐起身,从沈晏清腿前迈过。
步子还没走完,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扯。
她整个人被动地扑进了他怀里。
胳膊抵在他胸膛上,她趴在他身上,距离近在咫尺。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手揽在她腰后,盯着她的眼睛问。
程隐没有避开视线,坦荡和他对视。
“你猜?”
挑了挑眉,但没有笑。
视线一一往下,扫过他的额头、眉峰、鼻梁……最后落在他紧抿的薄唇上。
她和他面对面,彼此气息近得仿佛没有距离。
好几年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他,和从前有些不同,但每一处又都一样。
程隐眸色幽幽出了神。
她盯着他下半张脸发呆,后脑突然扣上一只大掌。
腰上的手瞬间加重力道,他的唇瓣覆上来。
下一刻,天地旋转——
沈晏清把她压倒在沙发上,亲吻来得急切又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