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羊是一个脸皮很薄的人。他一闻到柑橘的味道,就手足无措地脸红。
之前我还以为他柑橘过敏,我现在知道了,他那是因为我的信息素害羞。噢,怪不得,他只会在我的事情上害羞的。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自己是个不健全alpha的问题。难道是我对这个世界太冷漠了?为什么ABO性别分类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到现在才知道?
我觉得自己有点蠢,想到这个就有些难以抑制的烦躁。
比起是alpha这件事,是天阉alpha这件事更让我头疼。我,穿越十几年了。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最近才发现自己有着alpha腺体,和类似先天缺失男性特征的部分omega身体。
高中生理课本有详细讲解,只不过那时候我穿越不完全,跟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薄膜,就像RPG游戏里的青少年模式,涉及到这些事情,就自动屏蔽一样,不管是文字还是声音都会变成一堆乱码。
直到我跟江小羊结婚。就是结了婚,我居然过了一年才发现这件事。
简而言之,别人过着ABO的和谐杏生活,我就是个有alpha腺体的天阉??
我差点气绝身亡。
心情越差,去上班时都忍不住垮着脸,一米七八的个子靠在电梯墙壁上。顶着别人似有若无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
昨天那个被我气跑的男omega第二天又跑过来,往桌上送了几个香气四溢的柑橘,站在办公桌面前,有些脸红地开口,“你的信息素是柑橘味的,很好闻。”
我心不在焉:“哦。”
眼看要引起众怒,浏览了一大堆性别特殊待遇论,我才察觉到周围几个同事揶揄又不赞同我对着omega随口敷衍的眼神。他们知道我结过婚的吧?
我勉强耐下心,对着钉在我面前“娇弱可怜”的omega软言道:“你喜欢柑橘是吗?”
那omega没看我,有些扭捏地说“还行吧”,又小声补了句“是很喜欢”。
“喜欢你就多吃点,正好,”我从抽屉里找出个塑料袋,原封不动地把那几个橘子捡回去,“这就有几个,喜欢你多吃点,不够你自己再买。”
我像个超市员工一样把袋子递过去,自然露出“慢走”的送客神色。
梅、开、二、度。
杵在我面前的男生涨红了脸,手有些抖,咬着牙接过去,将那几个皮薄汁浓的柑橘连袋子一下丢进了身边的垃圾桶:“不要就算了,我才不缺这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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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alpha失格。
但这件事我谁也没说。打电话试探过爸妈后,拿到出生证明上“第一性别:alpha第二性别:女”后,我深呼一口气。
小丑竟是我。
之前那些好像RPG游戏里npc的同学对我的性别也没有半分怀疑的样子,偶尔来联系我,也是热情非常,就算是被冷淡地敷衍过去也没生气。
我当然没告诉江小羊。
江小羊是琢磨不透我在想什么的,他是个很传统很典型的omega,职业是老师,家里书房放了很多我不感兴趣一页都没翻开过的书。他写起字来很快,却不急,写出来的字迹柔缓漂亮,我路过的时候瞥过几眼,发现写了一大堆关于我的事。就是有点杂。
什么身高体重血型,喜欢猫还是狗,讨厌的烟酒牌子,等等等等。
我有点高兴。
嘴上却说:“干嘛记这些没用的东西?有空你还不如跟我一起出去。”
每次同学聚会我不乐意一个人去,叫上他,他总是绞尽脑汁拒绝我。为此我还发过脾气。之后自然是被江小羊哄好了。
最近我神色郁卒,我在江小羊身边,江小羊的眼睛长在我身上,他怎么可能没看到呢。一天早上,他好容易鼓起勇气,掀开一点我蒙在头顶的薄被,凑到黑乎乎的被子里,生怕压到我,嘴唇呼出一点湿气,讨好似的,亲地我睫毛湿漉漉的。
我早就醒了,只不过又想起“alpha失格”的事情,心烦地盖着被子生闷气。
“买了你喜欢的沐浴露,”他贴着我的唇角说,有点脸红,我脸上被他舔地湿湿的,“嗯”了一声当做回应,“....刚刚起床洗过脸了,还困吗?要不要一起洗个澡....?”
最后一句很轻声很轻声地问我。
好像心脏在喉咙里,多说两句就要跳出来似的。尾音暧昧、怕羞。
我顿时脸色变了,睁开眼,把江小羊按到床上,顺势坐到他腰上。
他还没看过我露出这么难看的脸色,脸上红潮褪去,我手掌下的心跳声顿时乱了起来。江小羊刚想说些什么。我低头,直接打断他,“你想要小孩?”
要是以往我肯定很乐意,这还是第一次江小羊这么主动。可是......
没等他回答,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到客厅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厨房里蒸着什么东西,清甜的气味顺着长廊飘过来,余光看见江小羊牵好被子,走过来,有些踟躇地看着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这一颗任性妄为的定时炸.弹。他坐下来,脸蛋低下来,蹭了蹭我的手腕,温顺地看着我。
“江蓝,你怎么了?”
我立刻心软。
有一咪咪的愧疚排山倒海而来。
我深度反思。
小羊又没做错什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迁怒他呢?我错了。
我哼哼了两声,说没什么,心里有点难过,“...对不起,对你发脾气了。”然后正经坐起来,露出要抱他的姿势,江小羊就任我抱。柑橘味泛滥成灾。两双腿在沙发上亲密摩挲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
只是甜甜蜜蜜地亲了好一会儿。才自己去洗了个澡。一起吃了饭。吃完后江小羊进了厨房。
吃饱喝足,我有些没来由的烦闷,又“小羊小羊”地叫唤起来。
他自然边洗碗边应着我。
不厌其烦地应着我。
“你真的很想要小孩吗?”我纠结地咬住筷子尖,像考试遇到了难题一样。
江小羊很小心地瞥了我一眼,还以为我没有看到,其实我看到了。
他拿着盘子和抹布的手都猛地打了一下滑,发出小小的刺耳的呲溜一声。
他背对着并不怎么喜欢孩子的alpha妻子,紧着嗓子说道:“...我不可以要吗?”他几乎是低着眼睫毛,以一种低迷的声线,说出了这句像求欢一样的话。
我没看到他面色晦暗的样子,为难地皱了一下眉,忽然叹了一口气。
“没有孩子我们不是也挺好的吗?”我试探一句。
然后又闷闷地说:“产后会发胖,会留疤,会漏尿;肚子变大了不好蹲下,腿会抽筋,抽筋真的很痛,痛到你肯定哭地洗碗都会摔破几个,不对,到时候你不能洗碗了,只能我洗……唉,好辛苦。”
我故意恐吓他,但说的也是真话。心里也确实有点惆怅,有点郁闷。
江小羊脊背一颤,不说话了。
他挤洗洁精洗盘子洗碗的时候特别斯文,动作跟浇花一样。揉着瓷面,像翻书一样轻,一样认真。
我喜欢他温柔无害可爱的姿态,不过相亲之后我们见家长,我爸不是很喜欢他这一点,还偷偷在手机上给我说坏话,说江小羊干活不利索,看起来不会过日子。
他洗碗明明干净,虽然不快不利索,却很细致认真,好像这是什么该严肃对待的大事一样。后来有一次我好奇,问他为什么洗的这么慢,这么认真啊。
他很小声地说:“想让你用干净的碗。”顿了一下补充,“很干净的碗。”
“这样才不会生病。”
我当时就觉得江小羊可爱了。
想过和他结婚之后也许还不错,现在事实证明是真的很不错。
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我居然是个天阉的alpha,结婚这一年还误会小羊是养胃。谁料小丑竟是我自己。
但是当初结婚的时候,请柬上写了——alpha:蔺江蓝,omega:江小羊。这些也是江小羊亲手写的,我没注意,前几天翻出来,我拿着结婚请柬看了很久,眉头简直要打成一个中国结。
不知道怎么说,我好像骗婚了。
江小羊收拾好厨房,擦干净手,抹了护手霜,走到客厅看见我闭着眼睛,恹恹地躺在沙发上。
他跪坐在沙发底下的毯子上,碰了碰我的脸,说:“不会的。我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我睁开眼。
哦,我刚刚说产后会发胖,会留疤,会漏尿;肚子变大了不好蹲下,腿会抽筋,到时候还不能洗碗了。
江小羊的脸轮廓十分柔和,一着急就不知道怎么摆表情,显得很可怜。他只是又碰碰我的脸,低低地说:“不会让你洗碗的。真的不能洗了,我拿钱出来买洗碗机,我自己有存钱的。”
“才不会让你洗碗的,江蓝。”
他捉着我的指尖十分温存、爱怜地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