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窗外弯弯的月牙,像开放在幽兰夜里的菊花瓣,月光,宛若一匹银色的柔纱。
炎城市高端私立医院内,依旧灯火通明。
一旁的桌子上,慕衍辞双手支起下巴,紧紧的闭着眼睛,身上的衣服还未干,似乎还隐藏着几分湿意。
他就这样坐着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竟然连有人进入也未察觉。
闻到医院里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慕靳言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随后淡淡的瞥了慕衍辞一眼,便径直向床边走去。
病床上,还躺着一抹脸色苍白憔悴的身影。
好像自从她回来后,她的脸色就一直这样憔悴。
而此刻的他,原本红润的唇瓣,此刻像是落了一层霜,灰白一片。
医生不是说,脱离危险期了么?
她怎么还没醒过来?
一想到那个吻,他的心头就犹如堵了一团柳絮,闷闷的难受。
可她为什么连睡着的时候,眉眼处都要蹙起呢?
怎么回事,她不是在苏庭琛的羽翼之下,天不怕地不怕,连鬼神都要退避三舍的苏家小公主吗?
她应该是永远充满活力的,好似从不知人间愁苦一样。
此刻躺在床上的她,双眸紧紧阖上,呼吸声轻的像羽毛,脸色虚弱苍白的不像话。好像随时会随风而逝一样。
慕靳言看着床上依旧美丽的女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在心底肆意的蔓延。
他坐在床头,修长的手,落在她苍白蹙起的眉眼处,细细勾勒她的眉心。
他忽然记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她再一次缠着他的时候,他厌恶的皱眉瞪她,女孩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眉峰,明媚的小脸上尽是心疼:
“靳言哥哥,你如果答应我,往后都不再皱眉,我...我就答应你,三天都不来烦你。”
然而,面对她好似做出巨大牺牲的样子,他总是冷冷的拂开她的手,隐忍着冲动没有将她拖出几丈之外。
而现在的她,那张小脸上收起了纯净的笑容,眸底总是若有若无的透露出一股嘲讽来。
她的笑不再沁人心脾,而是潜藏着嘲弄,深藏着无尽的虚伪。
可现在躺在床上的她,乖巧到令人不可置信啊。
他的手慢慢覆上了那似乎是落了霜的唇,轻轻的摩挲着,指腹间的触感干涩极了。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是骄傲而美丽的,她的美,逾越众生,不可反驳。
他眸底渐渐深邃,犹如黑夜一般浓墨。
半晌后,垂下眸子,俯下身,轻轻的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就像是干涸之处涌上了泉水,更像是远山处迷蒙乍现,那一瞬的柔软,轻轻的飘落在他的心上。
他开始一点一点的用舌尖舔祗她每一寸干裂的唇,动作轻柔,唯恐惊醒了她。
半晌后,她的唇再次变得莹润,他才轻轻放开了她。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还没等到她想太多,模糊中看见了慕靳言那张俊美绝伦的脸。
不由自主地皱眉。
片刻后,眼泪径直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滚落。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不真切的慕靳言,苍白的唇角,忽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会看到这个男人?
难道你对他还没死心吗?
为什么还要想着他?
你难道忘了?哥哥的事情,很可能与他有关吗?!
为什么就连做梦,就连幻觉都少不了他的影子?
为什么?......
滚烫的眼泪滴落到慕靳言微凉的指尖,他的手轻颤了一下,“你...醒了?”
为什么要哭...?
苏落微微一怔,随即,嘴角的苦笑更深了,迷蒙的泪眼疲惫的眨了眨,晶莹的泪珠再一次顺着眼角滚落。
她真该死,不但在这时候幻想着看见他,竟然还奢望他能用如此心平气和的语气来跟她说话。
十三年了,原来这份死不悔改,还是没有变过。
梦,始终是梦,就如同流落英国的三年里,每一次的午夜梦回里,每一次的面对恐惧惊醒时一身的冷汗,可是,到了现在,她也戒不掉这个梦。
多难过,他不能相信她。
多遗憾,他不能原谅她。
如果不能原谅,那就恨吧,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他还能再记着她,就如同她始终不曾忘记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