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明溪看?见侯夫人,脸上也没见得有?多少?情绪,一个将她当做自己儿子踏脚石的母亲罢了?。
侯夫人今日衣着依旧华贵,乍一看?倒是同平日里一般无二?,仔细瞧去眼角平添几条皱纹,还?是老了?几分。
掩不住的老态,厚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
想来因着官家禁足,还?是叫这位风云半载的侯夫人,为今后考虑了?许多。
她下巴微微扬着,像是要在关明溪眼前特意装出一副姿态,朝逸风道:“我家侯爷正在午睡,稍后便来,不知善王来请有?何事?”
这便是解了?禁足之意?
逸风没打算说实情:“王爷请侯爷入宫,稍后便知了。”
侯夫人知晓也问不出什么话来,便将矛头对准了?关明溪,眼睛从上到下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番看她衣裙都极为精贵,便是一对耳环也打造得精妙,一看?就价值不菲。
侯夫人没来的平生一分嫉妒之意,外头不是在传,她回了?瑞和楼之后,当起了厨娘子抛头露面的
:“这位姑娘入府又是何意?”
对亲生女儿尚且冷漠的侯府,又怎么会对关明溪这个假千金有?好脸色,他们还觉得是因为关子茹中了?关明溪的计,才连带着侯府也落此下场。
“登门拜访一番,夫人难不成要赶客?”逸风这话说得不轻,他又是李衡辞身边贴身的侍从,侯夫人自是要给几分薄面。
“来便是客,哪有赶客的道理。”她觑了?一眼桌上陈设的茶壶杯具这才转头厉声道,“还?不快去沏壶热茶,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要我亲自吩咐么?”
她这指桑骂槐的功力,关明溪早就见识过了?。
当初她能让侯府得益时,好吃的好喝的紧着她,在外也是慈母模样,就连关明溪也险些信了,而真?假千金一事被揭穿后,最先变脸的也是这位“慈母”。
关明溪也不同她计较,目光短浅之人,又能什么好下场。
就像是今日两人站在对立面,侯夫人开始刻意彰显身份之时,她已经输了?半截。
只怕是最后的挣扎,她也只有这看?似尊贵的身份能够压关明溪一头。
虚伪、自私而又利己。这便京中的世家。
关明溪笑笑,没做声。逸风拧了眉心,冷声道:“不必了?,王爷和官家还在宫里侯着,这茶便不吃了?。”
侯夫人脸上一僵,她单是要给关明溪下马威的,可不想得罪了善王。
关明溪看?她脸色难堪,也并不打算要开口打圆场。
侯夫人长长的指甲掐着手掌心,她活到这个岁数,宫中品阶低一些的娘娘,见到她也要喊一声“姐姐\\\"。
还?没有几个人能这样下她的面子,今日居然被一个侍从给回了?嘴,偏偏她今时不同往日。这样想着,又对关明溪的记恨多了?几分。
几人僵持了?一会儿,关侯爷才姗姗来迟。
只见他抖着衣襟,一板一眼地朝逸风道来一句久等,身上穿的是正儿八经的官服。
关侯爷身量比逸风矮了一些,微微有?些发福,也不影响那双精明的眼睛,看?起来便是在官场沉浮多年之人。
逸风也没客套,回了?个礼:\\\"那便随我走吧。\\\"
关侯爷眼神落在关明溪身上,迟疑着道:“她也要同我们一起入宫不成?”
侯府外有?重兵把守,被关禁闭的关侯爷消息闭塞,今日所发生之事,还?未传到他的耳里,也和侯夫人一样,还?以为这回是要解了他的禁闭。
“王爷有请,关侯爷若是有异议,入宫再同王爷说吧。”
“王爷?为何不是官家宣我进宫?”
关侯爷终是比侯夫人那虚无的身份要硬气不少?,这时便道:“官家从不许平民百姓进宫,便是王爷要单独唤了她入宫,便不该着人来请我,这是要让我这张老脸无法示人!”
当初关明溪是如何出的奉恩侯府,京中谁人不知,关侯爷亦是被官家骂了?一顿治家不严,更别提侯府明里暗里看?不得关明溪好,算得上是一丝情分也无。
要说早前他还?让关子茹朝关明溪示好,现下已经折了?一个嫡女,破罐子破摔罢了。
关明溪这回没避没躲,双手叠在一起上前走了一步:“那侯爷大可不应,善王也没说一定得让你去。”
说完嫣然一笑,神情无害,恐怕不知情之人还以为她纯良又无害。
关侯爷捏着拳头,眼里带着怒意,却又因为逸风在此,满腔愤怒无处发泄,最后咬着牙扯起嘴角:“姑娘这话倒没了尊卑!”
一语双关,不论是他拒绝入宫,或是关明溪抬起头不卑不亢对他说话,像是在挑衅。
关明溪直视着他的眼:“何人为尊?何人为卑?”
若是逸风不在,关侯爷自然要说他为尊关明溪为卑,他算是看出来了,关明溪不止容貌绝色,还?有?一口伶俐的唇齿,叫人防不胜防。
谁又能越得过官家还有?那些王爷去?
——红颜祸水!
“姑娘伶牙俐齿,本侯爷倒是头一次领教。”
关明溪侧过头:“侯爷过奖。”
关侯爷看了?一眼几人,气得直接甩了袖子离去。
逸风在身后喊了?一句:“侯爷可要走得快些,王爷已经侯了许久。”
关明溪见他险些一个趔趄,不由弯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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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快马加鞭,到达宫殿外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关侯爷许久没见过府外的景象,时不时便要掀了?布幔朝外望一眼,心情甚好的模样。
只是宫殿外一层层的官兵让他收起了?笑意,而逸风拿了善王的令牌出来,一行人才得以进去,关侯爷这才心中咯噔一跳。
倒像是鸿门宴。
关明溪也心中难安,却是和关侯爷不同,她忧心着李衡辞的伤势。
逸风领着几人去往崇政殿的偏殿,殿内供着热热的炭火,李衡辞还?未穿上外袍,右手臂上缠着白布条,隐约可见渗透着血迹,星星点点。
关明溪心中揪了一下,跟着几人一道行礼。
只听得上头一道浅淡的声音:“起吧。”
关侯爷率先问了一句:“官家在何处?”
“官家遇刺,受了?惊吓,已经回宫歇下了?。”
关侯爷见到李衡辞的伤已是合不拢嘴,现在听闻官家也遇险,便慌了?一瞬:“何人如此大胆?!”
“康王李满誉同金人勾结,今日曹皇后持匕首意图不轨。”寥寥数语,惊险万分。
哪怕是李衡辞计划周全,也不免受了?伤。
至于为何在此时将关侯爷进宫,除了和关明溪一刀两断之外,便是要利用他的身份,镇压一番那些还?对康王有?所祈盼之人,关侯爷最后的一丝价值。
“王爷伤势如何?”
“暂无大碍。”
李衡辞挥了挥手,便有侍卫将关子茹带了?进来,她这会儿清醒不少?,也不知方才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也算得上是康王勾结金人重要的人证。
李衡辞朝着关明溪勾起嘴角,又立刻收了笑脸:“关侯爷,你的嫡女在康王府中被找见,你认为当如何处置?”
关侯爷也是人精,这几月经过起起伏伏,心性更是被磨平了?不少?,也没考虑多久,便道:“此女自小没有养在臣身边,成了?这幅模样也很是痛心。只是杀人之过,还?有?流放逃走之过自然不能免。”
“至于她在康王府中,臣是万万不得知。自从她被大理寺判下罪过之后,我奉恩侯府便同她断绝关系。”
关侯爷说话间也不忘踩上吴家一脚,眼下善王得势,又自证清白,与康王绝无来往。
这桩事上倒也找不见他的错处,李衡辞自然不会为难,有?了?他的这句话便已达到目的。
至于关明溪和侯府仇怨,也是时候一起了结。
这时关子茹呆呆的眼神忽地变得清明,指着关侯爷笑道:“你倒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过是墙头草,你敢说你对康王从未有过想法?”
关侯爷不去看她,只朝李衡辞道:“还?请王爷明鉴,当初官家一纸婚约便将我奉恩侯府同您绑在一起,又何来墙头草一说。”
“关侯爷此时倒将我用作挡箭牌,方才还?说我同你一道入宫,你这张老脸没法见人。”关明溪毫不留情,明晃晃地在打关侯爷的脸。
这时两女倒是前所未有的一致,便是关侯爷两面三刀,拿人当注。
关子茹现在才明白关明溪当初所言,侯府嫡女才不是表面光鲜,想要得以生存,便要付出比其他嫡女多上许多的心计。
和爹娘并不是骨肉血缘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关侯爷弃车保帅情有?可原,只是这“车”是亲生女儿。
关子茹趁侍卫不注意,转身一头撞在了殿中石柱上,用尽了?浑身力气,不带一丝迟疑,变故之快,关明溪也没有想到她会这般。
逸风上前探了探鼻息,而后摇了?摇头。
她没想活。
她输给了?关明溪,格外惨痛。关侯爷亲口放弃她,视作陌路人,关子茹在这世上没有丝毫希望。
关明溪突然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意,对手么,她算不上。
关侯爷仿佛松了一口气,生怕关子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关明溪愈发觉得奉恩侯府就是一窝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