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兴寺年代久远,路上青石板上却丁点儿青苔也没长?,来来往往人?数众多?,硬生生将台阶都走得?有些光滑。
关明溪也觉得?这副身子吃力,几人?走走停停,愣是走了快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上了山腰,徐六娘嘴里念叨着:“心诚可鉴。”
容纯公主倒了一半身子在采香肩上,想?着多?久没遭这种罪了,还是得?常常出来走走才行?。
有小沙弥前来领路,徐六娘走在前头?,让侍女给了不?少香火钱。
徐六娘今日主要是为肚里孩儿祈福,毕竟是成婚两年来好不?容易才怀上的,所?以她要跟着小沙弥去?听师父们念课。
关明溪倒想?站在半山腰看看下头?的风景,便直言不?去?了,而李兰瑶自然是要跟紧她的。
徐六娘便嘱咐她们别走远了,午时在斋堂再见,她带着自己的侍女便随着小沙弥消失在几人?眼中。
关明溪和李兰瑶去?大佛堂里拜了三支香,磕了三个响头?。
法兴寺下头?有一大片竹林,挨着便是冬小麦和一些萝卜,是山下的农户所?种。
李兰瑶感到新奇,便问了一句:“咱们宫里的菜都是这里来的么??”
“兴许是。”
两人?吹了一会儿风便冻得?有些受不?住,关明溪也怕公主染了风寒,于是让巧儿去?寻小沙弥,有无?厢房能够歇一歇。
香客太多?,关明溪也拿不?准是否能有厢房歇脚。
倒是在殿内等候时,遇上了刚上山的吴凤音,吴凤音见着关明溪还想?讥讽几句,李兰瑶站在那里,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
“公主在此等人??”
“嗯。”李兰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吴凤音也不?恼,她向来以体贴示人?。
“殿内开着大门,外头?风大,公主不?如去?厢房里等着。”
她见李兰瑶狐疑望着她,又道:“爹娘常来法兴寺,香火钱给过不?少,后山特意留了一间厢房给我们吃茶。”
朝□□勋世家确实?会这样做,关明溪在奉恩侯府时也知?晓一二,吴凤音这话也做不?得?假。
李兰瑶要是亮出公主身份,自然也会有为皇室而留的厢房,只是她今日没打算声张。
李兰瑶望了一眼关明溪,似是在等她下决定,恰好这时小沙弥赶来,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施主,后山寻常的厢房已满,其?他都有贵客定下。”
吴凤音勾了勾嘴角:“姑娘们随我去?吧!”
关明溪不?甚在意,为了逞一时之快,吹坏了身子不?值得?,李兰瑶见她微不?可闻地点头?,便也应下了。
吴凤音身边的侍女这会儿也偃旗息鼓,不?敢拿鼻孔瞧人?。
亮了定国公家中的身份牌子,小沙弥便急忙将众人?引去?了后山。
李兰瑶带来的侍卫寸步不?敢离,吴凤音也带了许多?侍女、侍从,却是都留在了外殿。
巧儿还不?知?道路上发生的事,这时有了避风的屋子,也顾不?得?问起。
吴凤音自诩八面玲珑,她倒也确实?当得?起“大家闺秀”,自从关明溪从侯府走后,京中但凡提起贵女,便是她吴凤音之名。
所?以这会儿虽然公主在侧不?敢造次,可暗中挤兑她还是有那份心情的。
坐定后,让侍女跟着小沙弥去?拿茶水来,吴凤音便提了一句:“我听闻明溪很会泡茶?”
她唤“明溪”,在容纯面前故作亲昵。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关明溪神色淡然,听出了她话里贬低的意思,也不?恼。
连巧儿也听出来她话里带话,皱紧了眉心。
吴凤音继续道:“我整日里忙着读书作画,稍有一点儿空闲,娘亲便要叫我去?学中馈。”
她说着拿衣袖半掩着唇:“我记得?是叫瑞和楼?改日有了功夫倒想?让明溪替我做上几道菜。”
当初的天?之骄女又如何,还不?是沦到要给她做菜、泡茶的地步。
“瑞和楼大门日日敞着,哪日来都随你?。”关明溪懒得?和她演那番“姐姐妹妹”的游戏。
吴凤音吃了个瘪也没打算住口,以为关明溪是在回避,说到兴头?上:“是了,瑞和楼在京中谁人?不?知??就连善王也常去?的地方。”
李兰瑶倏地开口:“够了!”
吴凤音这才后知?后觉,提了不?该提的。
关明溪看她这模样轻笑一声,声音轻轻柔柔:“我从前听闻,定国公的小女效仿勾栏女子,去?王府堵了几次王爷,次次都扑了个空,姑娘倒是说说此事真假?”
都是多?久的事了,那时官家赐婚的旨意还没下来,京中这样干的女子可不?少。
吴凤音毕竟是闺中姑娘,虽然这事她也真的做过,可乍一听关明溪当着下人?的面说出来,这会儿也臊红了脸。
又拿眼睛去?看李兰瑶,可人?家没打算帮着她说话,冷了脸坐着。
侍女端了茶水来,吴凤音为了缓解不?自在,起身接过放在桌子上倒茶。
她这样的身份,倒的茶自然也是给公主倒的,采香替容纯接过后,她便道:“先给二娘。”
吴凤音眼睁睁看着她亲自倒的茶水,让关明溪下了肚,气得?眼珠子都险些瞪了出来。
关明溪恍若未闻,还道这茶香得?很,十成十是新茶。
冬日里困顿,李兰瑶捧着热茶都想?打盹,偏偏吴凤音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关明溪。
她又换上了那副无?害的笑脸:“明溪,可有拜过菩萨?”
“自然是拜过了。”
吴凤音顿了顿:“那便好,让菩萨保佑你?才是。我听说那人?流放途中被?人?救走了?”
她说完又觉不?对,急忙掩了口:“也不?知?是真是假,我随口一说罢了。”
被?流放的,又同关明溪有关系,除了关子茹还会有谁。
吴凤音此举不?过是为了膈应关明溪,换句话说,关子茹是被?关明溪“害”得?入了牢里,还落得?个流放下场。
要真是逃了,关子茹第一个便是要找关明溪算账。
关明溪想?听听她知?晓些什么?,便道:“不?知?,说来听听?”
李兰瑶得?了眼色,也小声附和道:“本公主也不?知?。”
吴凤音最喜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一个是当朝最受宠的九公主,一个是跌落凡尘的名门之女,这时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于是她便压低了声音:“我听爹爹提起的,关子茹跑了,官家气得?不?行?,说是骂得?关侯爷大气儿都不?敢出。”
她瞪着眼睛,生怕两人?不?信,又道:“官家没空搭理一个罪女,将气撒到关侯爷头?上便没再管。”
“再如何,也是恶意伤人?的罪人?,怎能说不?管就不?管?”关明溪缓慢道,有些不?敢置信的意思。
“不?说官家案上的折子有多?少,光是皇城司的察子密报,官家便忙得?脚不?沾地。”
吴凤音说着抖了抖衣衫:“公主难道不?知?,京中近来有金人?出没,之前善王还遇了险。”
关明溪倒没想?到她知?晓这样多?,便又问道:“金人??派了侍卫去?抓便是。”
“呵呵,你?倒是说得?轻巧,还是脱离这朝廷太久,金人?为非作歹野心极大,还不?是想?将咱们……”
吴凤音将到喉咙的话都咽了回去?,吃了一口茶才敢对上容纯的眼,好在容纯并未觉得?有所?冒犯。
关明溪也慢慢呷了一口茶水,杯盖碰着杯口轻轻摩擦着:“姑娘恐怕是在说笑。”
要是换了别人?,兴许吴凤音能听出来这是在故意激她,可这是关明溪,她一直视作攀比对象说的话。
“你?还不?信?那我便告诉你?,官家现?在属意我为善王妃的人?选,而我爹也得?了风向一个劲儿的倒向善王,为的便是那金人?。”吴凤音越说越得?意,像是善王妃的头?衔唾手可得?,不?日便要成婚一般。
她这话,莫说容纯不?明白其?中缘由,便是关明溪也当场怔愣,前因后果根本连不?到一起去?。
定国公不?必关侯爷,沉稳不?少,也深得?管家的心。
当年要是没有关明溪,兴许这善王妃的赐婚,还真会落在吴凤音的头?上。
关明溪伸头?超前探了探,声音放得?极低:“姑娘的意思是……定国公也站在善王身后。”
吴凤音也压了压嗓子:“金人?作乱,你?当为何?天?子脚下都敢如此猖狂,你?以为……”
“是康王?”
吴凤音眸子忽地缩了缩,伸出食指指着关明溪的额头?,颤颤巍巍道:“你?……你?如何得?知??”
定国公坚定支持善王一派时,便唤了小女吴凤音在书房,将其?中缘由同她细细说了一番,嘱咐她定要拿想?下王妃之位。
吴凤音对李衡辞本就有心,只是前几月听说他对又朝官家请旨,那份心思也歇了不?少,这下被?定国公一说,心中被?熄灭的火苗又熊熊燃烧起来。
想?她被?关明溪压了这么?些年,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差了一截,事事都不?如关明溪,这会儿有了爹爹撑腰,腰杆都硬了许多?。
康王勾结金人?,若是查出来了,他身后党羽没一个逃得?过;若是没查出来,明眼人?也知?道,李衡辞不?会善罢甘休。
定国公无?意间得?知?此事时,在厢房内枯坐了一夜,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博弈总有输赢,康王和善王势不?两立。
吴凤音算不?得?多?嘴,这话藏了许久,从未和他人?提起,今日遇到关明溪昏了头?脑,这下吓得?冷汗涔涔。
屋外传来脚步声,几人?止了话头?。
听得?外头?小沙弥说话:“施主可是徐娘子的家人??徐娘子方才摔了一跤!”
作者有话要说: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