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关明溪走后,李衡辞便召了逸风,问道:“昨日可?有大夫去徐家?”
“没在徐家,是在吴家。二娘从茶坊将徐家娘子带回去后,巧儿请了大夫上门。”
李衡辞静默半晌,伸出食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方?才关明溪说什么“题字”,这会儿回过?味来他是不信的。
先不说关明溪那手字比张舟远要好,就是嫂嫂那肚子还没影,又怎会傍晚急急忙忙让人去张府,仔细一想,疑窦丛生。
“巧儿多久去的张府?”
“察子说大夫走后不久,便匆匆去了。”
李衡辞掀起衣摆起身,眼眸冷凝:“将那大夫带来见本王,挑个时辰别?惊动?他人。”
这头?逸风悄声吩咐了下去,那边关明溪出了瓦肆便让巧儿去张府瞧瞧。
她自己则往瑞和楼去了。
瑞和楼将将开门迎客,关明溪浑身带着寒气,吴岩禄见她一脸郁色,便道:“二娘从哪里来?爹说你一早就出门了。”
“去了新门瓦肆看戏,不大好看。”
“哦?二娘喜看戏?下回午后去,暖和些。”吴岩禄从一旁拿了汤婆子递给她,望了一眼身后,“瞧你手都冻得这样?红,巧儿是不是又买吃食去了?”
“没,我让巧儿替我买个物件儿。对了大哥,嫂嫂有孕可?有去徐家报喜?”
关明溪说这话也没太过?脑,于是吴岩禄怔愣了一瞬才道:“去过?了,一早便叫了小?厮报喜。”
“嗯,爹爹在后院么。”
“在的,今日罗颂罗大人要来用?膳,爹爹在备菜。”
因着关明溪给罗颂做过?菜,所以吴岩禄特意提了一句。
关明点?了头?,又同?那些个小?伙计打过?招呼,便朝后院而去。
院子里的青檀树叶子开始泛黄,冷风吹来,恨不得将自己裹作一团。
远远便听见吴承远的笑声:“不过?十五,等两年成亲也不晚。我要是没记错,你家那姑娘过?了年也就十岁了。”
德厨呵呵一笑:“快十岁了,我家娘子还在说要给姑娘备嫁妆。”
这话将吴承远倏地点?醒:“是了,也该给我家二娘淘嫁妆,你瞧瞧我这脑子。”
关明溪进屋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状似没听见一样?:“爹爹,听说罗大人要来用?膳?”
“二娘来得巧,罗大人前些日子被官家派了出京,昨日才回来,馋咱们瑞和楼的菜,稍后便来。”
罗颂一介武夫,官职不算太大,却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官员。
关明溪默了默:“去了何处?”
“官家下的令,我们平头?百姓又怎敢过?问。”吴承远嗓音压了压,“听说边关不太平,才派了几位武官去。”
边关不太平?又有金人在京中,看来还真是表面平静,内里暗潮涌动?。
李衡辞身上担子怕是又要加重许多。
当朝官家重文轻武,终究是留下祸根,文武官员应当一碗水端平,才不至于落得如此局面。
那些金人仗着常年在外牧羊放牛,以为?这京中如同?绵羊,祸心不小?想一口吞了。
康王与这样?的人勾结,只?为?打压李衡辞,怕是会得不偿失。
关明溪浅浅叹息一声,吴承远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便道:“这会儿楼里也不忙,二娘要不出街逛逛也使得?”
“不了,罗大人兴许想吃我做的那道清蒸鲈鱼,可?有点?菜?”
“还未,既然如此,那二娘给他做上一道。”
吴承远看着自家女儿,想起当时还在襁褓之中,就这么一眨眼便长成了个大姑娘,而因一时疏忽被抱错,父女俩真正相处也不过?几月,不由眉心一紧。
可?关明溪生得这样?好,不论性情或见识,都是顶好,一时间不知是福是祸。
关明溪不知他心中所想,拿起围裙往身上套了起来。
这时候巧儿小?跑着进了后院,还没进屋便喊着:“娘子,我带状元郎来了!”
好在后院里都是瑞和楼的人,吴承远和德厨面面相觑,二娘不是拒了张家的提亲?又怎会……
关明溪也有些意外,打帘出去,果真见着张舟远跟在巧儿身后。
巧儿被赏了一个爆栗:“又大呼小?叫。”
关明溪将张舟远请到了雅间去,一坐下他便先双手抱拳道了不是:“今早翰林院另一编修来我府上,说是有一史书修撰有误,实在人叫人为?难,便叫了个小?厮去瓦肆报信。”
张舟远在翰林院主管修复史书,所以要是哪一本书籍若是有错处,被有心之人查了出来,报给官家,那便是大事一桩。
小?厮没见到,倒是见了善王。
关明溪轻咳一声,转了话头?:“无妨,今日是想请你帮忙。”
张舟远神色一正:“所为?何事?二娘直言,我定义不容辞。”
“关子茹在押解流放途中,被人救走,你该是晓得。”
“我听我爹说起,官家大发雷霆,关侯爷今年恐怕是出不了府了。”他顿了顿又道,“善王发了话,众人不得谈论此事。”
虽说官家也明白不是关侯爷这个老狐狸做的事,可?一时半会儿找不出罪人,当然拿他出气,做个替罪羔羊。
张舟远不明白关明溪提起这事是何意,一张温润的脸上有些焦急。
“昨日我嫂嫂身子不舒服,便让巧儿去寻了大夫,我兴许合了那大夫的眼缘,便朝提了一句前两日给一位姑娘看病。”
真假千金一事在前几月就掀起一阵风浪,关明溪又在瑞和楼小?有名气,还在徐家茶坊煮茶,这京中大数人都识得。
所以张舟远倒是不意外,只?是那看病的姑娘,想来不是常人。
“这大夫被蒙着眼去的,看病那姑娘浑身伤痕。”关明溪声如脆铃,却叫张舟远猛地回神。
“二娘觉得是关子茹?”
“猜测罢了。只?是我有心无力,便想请状元郎查探。”关明溪仔细瞧着他的神色,“要是为?难,二娘不会强求。”
还不知是谁在背后助关子茹一臂之力,可?想想身份也不会低微,兴许会得罪谁也说不清楚。
张舟远生得便是一幅儒雅的模样?,这时笑了一笑,眼底都带了光芒:“我在翰林院是个闲差,再者?,罪人一日不伏法?,我这朝廷官员也该上心。”
关明溪松了一口气:“谢过?状元郎。”
琴老板不幸丧命,她一直心中难安,若不是因着自己的字,引了关子茹羞恼,又怎会连累无辜之人。
本以为?将关子茹流放,已经是为?琴老板报仇,谁又能想到她跑了。
这口气若是咽下,又怎么对得起琴老板的在天之灵。
张舟远应下后,欲言又止,盯着关明溪的脸半晌都没挪开。
“在瞧什么?”
他收回眼光,道:“我在族中排行第五,二娘不必叫我状元,有些生疏。”
关明溪动?了动?嘴,再开口便是:“那便,便唤舟远,怎么说都是翰林院的学士。”
朝中对这样?的学士向来重视,许多内阁大臣都以翰林院为?踏石,是以养才。
这样?的人,又怎能如市井一般随意叫了。
张舟远眼眸如星:“也好。”
“那要真如那大夫所说,我得去他的药铺走一遭。”
“钟大夫在京中有些名声,那些个高门女子有头?疼脑热,都会请了他去。”
奉恩侯府这样?的府邸自然是有住在家中的疾医,要是有更严重的病症,便会往宫中请了太医局的太医来。关明溪回了吴家后,也没小?病小?痛,是以她倒是头?一次见到钟大夫。
张舟远听后在脑中忖度一会儿,才道:“钟大夫,我有所耳闻。”
“钟大夫同?我说起几句,不过?确切的地址应该不知,这才是最为?棘手之处。”关明溪捏起腿上罗裙,硬生生捏了个褶子出来。
京中这样?大,街道见盘横交错,又地广人多,谁也不知在哪一处宅院里头?。要不是李衡辞身份制衡,关明溪还真不在意脸面求他。
“棘手之事交给我便好,二娘空想也是无用?。我在翰林院也有一年,朝中大臣结识不少,不必慌张。”张舟远笑意淡淡。
关明溪拿手撑着额头?,脸庞转向窗外:“要真说起来,不过?是我与关子茹姑娘家的争执,可?她万不该将琴老板的性命当做儿戏,让手里染了血。”
“大理寺的判决,官家也过?了目,当然不能让她逃了。只?是最近京中不□□生,官家无心在这上头?。”张舟远伸了手,恰好关明溪回过?头?来,他便讪讪提起桌上茶壶,给她斟了一杯茶水。
“你也知晓京中不安生?”关明溪反问道。
“翰林院的大学士,前几日嘱咐过?我们,只?是我们这样?的官职,也摸不到官家身边去,倒是一知半解罢了。”
金人、关子茹,关明溪猛地站起身来,朝张舟远道:“康王,关子茹兴许是康王动?的手脚。”
早就有预兆,康王和金人勾结,李衡辞一直没有找到致命的证据,也不知是康王做事干净,还是金人做事干净,只?能摸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康王早前将关子茹视为?弃子,可?当奉恩侯府无一人对她施以援手时,仇恨对康王来说,便是最好利用?的利器。
“是了,八|九不离十。”
关明溪自己念叨着,张舟远一脸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善王开始暴躁:居然瞒着我!!!
关明溪一脸正经:不,不想利用你。
元旦快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