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关明溪带着巧儿与阿贵,在街市上随意走着,她手里还拿着那只精巧的水灯。

明明已经夜里,可天上像是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云,只隐约可见月亮的一角,淡淡的光晕,圆钝的一角。

巧儿向来喜欢这样的日子,能买了好些吃食,还随处可听见丝竹悦耳之声,孩童也撒开了欢地嬉戏。

河边有许多姑娘,皆是眼睛笑成了月牙,使得美景又平添一分色彩。

关明溪下了几步台阶,撩起裙摆,侧着身子半蹲在河边,将水灯稳稳放进水面,趁着水流还未将它送走之时,双手合掌放在胸前,闭了眼默念着什么。

各式各样的水灯,微黄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发间那支石榴红的簪子轻轻晃动着,扫过脸颊荡了一荡。

眉间渐渐舒展开来,杏眼望着水灯离去的方向,她轻抿了抿唇,拍打着裙角起身。

巧儿见此用手肘撞了撞阿贵:“你瞧咱们二娘,就是画里跑出来的仙子。”

而这一幕同样落到隐在人群里的李衡辞眼里,关明溪总是格外出挑,即便穿着打扮并不惹眼,所以这一看便没收住眼。

李兰瑶本是瞧着河中那些发亮的灯,让侍女也去买上两个,碎碎念叨着,抬眼一看发现自家七哥盯着远处便没动过。

顺着那道炽热的眼神看过去,关明溪手放在巧儿的手臂上,正上着台阶。

李兰瑶撇了撇嘴没做声,指着那头道:“采香,我们去瞧瞧。”

她说完便带着侍女走了,李衡辞这才皱了眉头快步跟上。

两人相隔不远,关明溪是从一道拱桥上下去的,而李衡辞那头走过来也就二十几步的距离,因着人多杂乱,去时人已不见踪影。

李兰瑶环视四周,见那道倩影在西南方向,勾了嘴角抬步,却被李衡辞挡在跟前。

“七哥做什么拦我?”

“明知故问。”

李兰瑶仰起脸:“我同其他世家之女相谈甚欢之时,你可从未这样……”

“这京中谁都可以,偏偏她不许。”李衡辞脸色难看,竭力压低了声音,说辞却生硬得让容纯微恼。

打小她便没了娘亲,和七哥相依为命,七哥向来行事喜便是喜,厌便是厌,而她自己也潜移默化地学到了这性子。

所以她这会儿无法理解李衡辞,甚至于没了公主的风范,高声道:“七哥中意二娘为何要避?难不成她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你就同她置气?”

这一声,身边之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李衡辞不答,要去拉李兰瑶,她却推开他朝着关明溪追去。

关明溪几人方才因为这动静驻足,见一梳着双髻的女子小跑过来,抬头才发现是容纯公主。

李兰瑶一头撞进了关明溪怀里,趴在她肩头娇滴滴地哭诉,说是七哥凶她。

李衡辞听见这话,连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只好冷着脸不语。

关明溪更是一头雾水,好端端地怎么又在街市上碰见了,这一个公主一个王爷,这时候不在宫里待着,还斗了嘴是要让她说理么?

两人不过相差两岁,细究起来关明溪也没满十五,偏偏李兰瑶跟孩童似的捉住她衣袖不放。

李衡辞也拿容纯没辙,两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关明溪哄了哄她:“今日中秋,公主可吃了月饼?”

“宫里的月饼不好吃,我只咬了一小口。”

“我听说合义斋的糕点向来卖得不错,不如让王爷带公主去买。”

李兰瑶摇头:“不,二娘陪我去买。”关明溪只觉头晕脑胀,对这小姑娘撒娇的语气毫无抵抗力,硬着头皮答应了。

李兰瑶走了两步又说想去瓦舍看戏,唤了采香去合义斋买月饼,再买些枣糕和酥饼。

巧儿本因为上次在公主府之事没能释怀,一双眼睛止不住地瞪容纯,这会儿见她如此娇贵,不免更加不快,慢吞吞地扯着阿贵不让他走。

阿贵哪懂她的心思,便问了一句:“怎么了?不舒服?”

李兰瑶这时也不抽抽搭搭了,倒会见缝插针接了话头道:“你要是不舒服便先回,你们二娘同我吃茶,稍后本公主会送她回家。”

这句便是连同阿贵也刨在了一起,趁着众人都没回过神,她牵着关明溪的手便走了,哪里还有半分委屈的样子。

直到关明溪坐在勾栏中奢华的雅间里,还在内心感叹这公主果然像只小狐狸。是了,和善王一母同胞的姑娘,又怎会是白兔。

她常来这样的地方,驾轻就熟地叫来小商贩点些瓜果吃食,特意问了一句“二娘喜吃什么”。

关明溪也不客套,随口说想吃云片糕。

一张小圆桌只容得下四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容纯公主坐在中央,李衡辞和关明溪便落座在两旁,四目恰好相对,这会儿倒是真的避不开了。

李衡辞却是想着上次叫逸风去买些姑娘家爱吃的食物,怎么倒落下了这云片糕,不由得觑了一眼身边立得笔直的逸风,眼里失望至极。

逸风被不明不白地看了一眼,还有些心底发憷,也不知又是哪里没让善王称心。

台下说书人一板一眼地在说“三国之事”,那架势像是在三国中走了一遭回来的,话语间波荡起伏,叫听书之人也跟着长吁叹气、拍手叫好。

正讲到高|潮时,李衡辞状似无意间看了一眼关明溪,见她兴致缺缺,百无聊赖地捏着核仁。

默了默伸手召逸风,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

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说书人得到一人眼色,草草收了尾,只说明日再会。

接着台上灯火暗了一些,众人不知何故时,只见两个小小的影子在映在白布后头,原来是弄影戏。

逸风默不作声回来,又站在李衡辞身后,关明溪察觉一二。

那两个小人正对着拿着酒杯赏月,十分应景,确是要比讲三国唾沫横飞的说书人要好看许多。

见关明溪侧过身捧着脸专心望着台上,李衡辞这才沉了眸子,紧绷的神色显然松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