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快到了瑞和楼,关明溪却临时改了主意,直接让阿贵送她回了吴宅。

这几日爹爹的伤势已大好,昨日还说今日要去瑞和楼瞧瞧,想来这时已经去了,也不需她帮忙。

这时午时刚过,可瑞和楼中应当还忙碌着,几人去了还要用膳,倒不如回家吃些。

再者凭借巧儿这张嘴,定是要在楼里提起这桩事,来往都是些达官贵人,若是被人听了墙角,指不定传些什么闲话。

还是先回家中嘱咐一番。

可阿贵同巧儿不知这些,都以为她是在容纯公主府受了惊吓,要回屋子歇息,虽然常日里瞧着遇事气定神闲,可终究是个十五岁的姑娘罢了。

他们不由在心中感叹,这二娘从前总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现下倒有些姑娘家的惊慌。

阿贵将两人送至吴宅,便也未走。前些日子潘四娘吩咐过了,要阿贵跟在二娘身边。

关明溪下了马车后,便道:“不许在娘亲跟前说起今日之事。”

阿贵点头应了,巧儿气冲冲地:“娘子,那今后咱们都不去公主府了。”

“嗯,不去了。”

宅院二门半掩着,传出细碎之声,关明溪仔细听着,有潘四娘的声音,还有一女子声爽利,虽不常见,却也识得,是嫂嫂。

可另一人,就不知是谁了。

推开门,果不其然,内院亭中坐着三人,一旁是一盆冰块,刘婆子和小丫头拿着团扇轻轻摇着。

潘四娘依旧捧着一杯热茶,端坐在正位。

左边是嫂嫂徐六娘,她性子直来直往,穿着打扮极其妥当,言语也从不拖泥带水。右边坐着一位年纪同潘四娘相仿的妇人,这时不知说了些什么,脸上快笑出了朵花儿来。

几人瞧见关明溪,便止住了话头,那妇人倒率先开了口:“呀,这便是二娘?先前总听六娘夸得天花乱坠,我还当她是胡说八道,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徐六娘起身要来接关明溪,嘴里说道:“怎么这样早就回了?”又转了头,“您还不信我,我老早便说过,这丫头可是绝世无双。”

关明溪也伸手,快步走上前去,双手柔柔地放至腰间,微微弯腿给几人行了礼。

刘婆子搬了个杌子放到潘四娘跟前,潘四娘指着那妇人道:“二娘快来见见,这是你嫂嫂的娘亲,叫伯母。”

关明溪心下了然,难怪二人相貌有些相似,便又朝那妇人道了一句“伯母万福”。

杨氏眉眼间不似潘四娘柔软,带着些硬气,家中茶坊在京中开了好几家,所以嫂嫂和大哥两人婚配,也算是门当户对。

徐六娘家中还有两个小弟,一个跟着习那些个经商之道,另一个好读书,一直在太学读书,据说有些才气。

关明溪在心底默默想着,而杨氏这时眼珠子都没能转过来,盯着她啧啧称赞:“你嫂嫂乞巧节那日回家,提起你来,说这姑娘比她见过的女子都要貌美,还极为得体,老身一句都未信下。”

徐六娘接话道:“说起乞巧,方才娘还说妹妹出门玩耍那日多惊险,早知我便不回家了,带你一同出去,谁还敢上前来抢莲花?”

像是感同身受一般,她抢了丫头手里的团扇,给自己使劲儿扇着,鬓角一缕发丝都快飞扬起来。

巧儿险些便要开口,被关明溪一个眼神吓得给吞了回去。

关明溪忍俊不禁,便安慰着:“我不是无事,现在有阿贵跟着我,无妨。”

潘四娘也岔开了话头,轻拍着手问道:“你们可用过膳了?”

得到答复后,便要三人去用膳,她们另又絮絮叨叨说起话来。

杨氏目光殷切盯着关明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家的姑娘,待她走后,她也再不藏着掖着地,索性对潘四娘说道:“老身今日来,有一事相求。”

当初关明溪回吴家一事,他们徐家自是知晓,只是这其中牵扯太多,虽说是姻亲,却也避了这个嫌,几月以来都未曾踏足过吴宅。

那日乞巧节不见徐六娘,原是她回了娘家,早前关子茹这个姑娘,她向来不大看得上,总觉得她眼中满是算计,两人也不甚亲昵。

后头关明溪回府,她明明是跑来看热闹的,后觉得这二娘,怎么看怎么都顺眼,她一个有些泼辣的女子,倒叫关明溪给折服了一半。

城中风言风语,难免让徐六娘对关明溪心生怜惜,便朝家中说了几句好话。

徐家就杨氏这么一位夫人,前屋后院管理得井井有条,她道是一他人不敢说二,乍一听起关明溪这三字,气得都要将这唯一的女儿扫地出门。

不为其他,便就是这姻亲的关系,莫说瑞和楼,就是她们家开的茶坊,也被人指指点点。

杨氏认准了,这女子就是个祸害。

偏偏徐六娘与她性子相仿,两厢争执间,两母女险些没在徐家红了脸。杨氏心中更恼,想着这女儿要小姑子,不要她这娘。

京中近些日子风向一转,有人忘了这从奉恩侯府出来的嫡姑娘,只摇头摆脑夸赞起来说关家二娘子的厨艺多么了得。

杨氏听罢只是冷笑,偷摸着叫了小厮去瑞和楼点些菜,也是凑巧,那日关明溪在楼里,也做了菜,她便是吃了那一道关明溪亲手所做的靓汤,心下有了主意。

昨日叫了徐六娘在家中商议,又多问了一句关明溪是否真的会下厨,还极有特色。

徐六娘自是不必隐瞒,毕竟家中相公每日都要回来唏嘘一番,便原原本本地说了。

杨氏说起前些日子家中又盘了一家铺子,与瑞和楼在一条街上,本是打算两家有个帮衬,因着真假千金一事迟迟未开张。

徐六娘一听,便知晓自己娘亲有何想法,却也不敢一口应下,毕竟在她看来,关明溪是因为爹爹受伤才去的瑞和楼,寻常女子哪有时常出入庖屋的,再说关明溪可是打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

杨氏也知晓徐六娘做不得主,便带上了许多补气养身的补品,还有一些姑娘喜好的首饰,便来了吴家。

赔了一遭罪,潘四娘性情好,又知晓徐家的难处,倒没有生出嫌隙来。

这会儿突然说有事要求,潘四娘便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求不求的。”

杨氏便将心中所想说了一通,七月十五中元节已过,等不了多久天要转凉,这时新开茶坊本该是最佳时节,可无奈京中茶坊多不胜数,难以占有一席之地。

于是想着关明溪头脑灵活,又厨艺高超,便来不耻下问,有无想法。

潘四娘向来不懂这些,心中微转后,慢声道:“不如你亲自问二娘,她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能替她应下。”

有了这话,杨氏朗声笑起来:“是,你们二娘是个有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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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明溪用过膳后,便让阿贵去后罩房里歇息,他年纪虽小,却毕竟是个男子,内院都是妇人,他也不好去跟前候着。

带着巧儿往内院而去,先前三人热络的氛围消失不见,都捧着茶水各自心中想着事。

潘四娘朝着关明溪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杨氏闷头吃了一杯茶,拿手绢随意擦了嘴角,又猛地将手上玉镯褪下,口中唤着二娘。

关明溪吃了一惊,讶异道:“伯母何事?”

“说来是伯母头一次见你,这镯子价值不菲,当初在南方玩耍之时买下的,便给你做了见面礼。”

那镯子浑身碧绿通透,还有镂空的金子缠绕了一圈,是罕见技艺精湛的金镶玉。

方才刘婆子就说起,杨氏已给关明溪买了许多首饰来,所以这镯子怎么看也不该收下。

关明溪便用手背轻轻推了推:“二娘从不夺人所爱,伯母还是收好。”

杨氏又道:“我知你自小吃穿用度都极好,可万不能嫌弃伯母,伯母有事央求,你若是不收,我怎好意思开口?”

徐六娘顺势接过了手镯,替关明溪搭了个台阶下:“你回来三月多,我娘头一次见你便是央你办事,她脸皮薄便想着送个见面礼,她所求你不愿意也罢,这镯子嫂嫂先替你收着。”

母女俩一来往,关明溪也不知她们是何意,便觑了一眼潘四娘,潘四娘默不作声点了头,她才问道是何事。

杨氏复又说了一遍,最后还道:“二娘若是为难,我定不再不问一句。”

关明溪低着头沉思,头上钗饰轻晃,杌子本就比一把椅子要矮上一些,现下瞧着像个孩童一般,不由让人更生怜意。

默了半晌,再抬头已是笑容可掬:“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风险也极大。”

她想起从前当美食博主的时候,每周都要喝的那一口奶茶,各大品牌上新速度又快,三月一季,没有一个月是闲下来的,而关明溪自己吃播、探店,喝了不少。

不过这样的东西,喜的人喜得深沉,不喜之人一口之后便不再愿品尝。

现在要是在京中开一家这样的茶坊,说来算是险中求胜。

输了一败涂地、赢了兴许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