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关明溪眼神短暂的停留依旧入了吴岩禄的眼,他倒是知晓两人渊源,见此正要岔开话头,却听得一道轻声细语:“容纯公主常来点菜?”

“是,容纯公主身份不便前来用膳,便每回都支了侍女来。公主年纪尚小,最喜甜汤、糕点。”

言罢,关明溪眉头皱了一皱,杏眼微眯,青葱指尖指着上头记的帐,说道:“公主三月未曾来过了。”

这话一出,吴岩禄心头“咯噔”一跳,三月,不就是……

想来容纯公主有意避嫌罢了。

两人缄默半晌,恰好这时德厨午后小憩起身,在后院中提了井水绞帕子擦脸后,便来大堂。

未见其人先听见他的声音:“二娘子,你前日做的那道鸡蛋羹,我看不如今晚便写在食单里。”

吴岩禄听他一说,附和道:“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话说前几日巧儿吃了那碗鸡蛋羹后,跟着关明溪来瑞和楼便馋嘴,关明溪顺道给众人做了几碗,德厨当场便学了去,又是一顿夸赞。

几人一合计,这鸡蛋羹简单易学,出菜也迅速,青年男女暂且不论,就是那些个小儿和上了年纪的老人食用时最佳的。

关明溪倒也大方,仰头明艳一笑,道:“好,那今日便由我做,让阿贵传话下去,让那些小伙计多多推举一番。”

德厨咧嘴,抚掌长叹:“二娘,实不相瞒,今早我偷着做了一回,那鸡蛋羹蒸熟之后表面有许多小孔,参差不齐,入口有些粗拙。”

关明溪从账台中莲步轻移,今日她的发髻是巧儿所梳,巧儿的手自是对得起她的名字,灵蛇髻梳得灵动、柔美,一股股青丝拧紧成股,最后在发中间簪上一朵绢花。

配上一身橘色的窄袖褙子,做工极其精秀,衣摆间刺绣乃是吉祥梅花。内里裹胸亦是这缎子所做。

下头是素雅的鹅黄百迭裙,生生将那有些娇艳的橘色压了一些,裙头绣花和领缘间交相呼应,是一些自在的云纹。

德厨暗自纳罕,这二娘生得越发明艳了,举手抬足间仙气飘逸。

只见她薄唇轻启:“德厨是否未将表面小泡舀出来?还有入口粗拙定是蒸的时辰太久。”

她一早便想做个筛子,无奈这些日子忘之脑后,既然今日要将鸡蛋羹写在食单中,不如现下做好。

德厨连连称是,关明溪便叫他稍安勿躁。

关明溪记得之前在庖屋旁的柴房,见过一些竹子。

两人便一同而去,关明溪伸手捏了一根散落在地上竹条,不由叹气:“这竹条怕是放了许久,都发干了。”

瑞和楼平日烧柴火,用不上竹子,这些竹条还是之前吴岩禄要做竹筒放毛笔,让阿贵去山上竹林砍来的。

吴家有片竹林,春季、冬季还能挖了鲜笋来吃,上菜也是极品,其余时候那些竹子也无人有用。

德厨解释一番后,关明溪便问道:“竹林?远么?”

“倒是不远,阿贵那小子灵活得很,又跑得快,一来一回也就一刻钟多一些。”

关明溪面上不显,实际上心里已经想起了那香气逼人的竹筒饭!不过此时又要放一放了,先将筛子做好才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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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贵带着一个小伙计,扛着一根粗细相差不多的竹子回来时,关明溪哭笑不得。

转念一想这样一来也好,可以一次多做上几个。

阿贵挑的是竹林中间的一根,避开了太阳的强光,瞧着还十分翠绿新鲜。

关明溪十分满意,来了后院井边就要开始做。

她爷爷的家在城镇中心,老人家无事便要砍了竹子来做筛子,或是编上兜、篮,关明溪打心眼里喜欢,便让爷爷手把手教了好些日子。

她摸着这熟悉的触感,抿嘴浅笑。

德厨摸着脑勺,搬了个矮凳坐在关明溪身边,问道:“二娘子这是要做什么?小心划了手。”

关明溪在阿贵去砍竹子的时候,就已经找好了称手的蔑刀,吴岩禄已经习惯这个妹妹风风火火、奇奇怪怪的样子,便也随了她去。

她将宽大的衣袖用多丝带绑了起来,然后将衣衫也拢了一拢,一根竹子被关明溪三下五除二看成了几段,别说阿贵,就是德厨也吃了一惊。

砍成段的竹子立在树疙瘩上,再一刀刀劈成两半,之后将那半块竹子劈成大拇指粗细的竹片。

因为要做的竹筛是用来过滤蛋液的,所以竹片不宜太大,当然是越细越好。

所以这会儿关明溪换了一把小刀,有点儿像匕首,刀尖却没有那么锋利,用来修竹片刚刚好。

修竹片是个技术活,既要细心不能一刀切断了,又要手中力道合适,粗细要差不多才行。

关明溪歪了头,右手手心握住刀柄,拇指捏在刀片上,食指轻轻搭着。左手则是捏住竹片的一端。

一缕发丝垂落,随着微风拂过她的脸,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身上,阿贵只觉神明下凡!

细细的竹条像是变戏法似的躺在关明溪手中,却韧性依旧。

刚开始还有些手生,不过后头如法炮制,渐渐变得快了许多。一堆堆细小的竹条散发着香味,青白相间煞是好看。

关明溪见差不多后,便停了手,开始编织起来。

先拿了五根打底,再慢慢往上加,一层一层,不一会儿已经有了大致的模样。小巧得很,不过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罢了,最后拿一块厚竹片收尾,将那些细小的竹条缠在竹片上,这样才不会容易脱落。

关明溪没有选择像后世那样的竹筛,做一根木棍,而是拿竹条做了两个小耳朵。

一个巧妙的竹筛便做好了,精致又实用。

德厨接过来放在手中观摩,嘴里啧啧称奇:“二娘子真是蕙心兰质,这样便能滤掉蛋液上面的小泡了么?”

“自是,不过应当重复两次,蒸出来的鸡蛋羹会更加可口。”

关明溪有些惋惜,虽然已经尽力在做,可手工编织还是无法达到后世机器加工那样的做法。

德厨不晓得,见此已是满面春风,说要洗了去试一试。

一个厨子是无法容忍自己做出难以下咽的菜,所以他立刻去了庖屋捣鼓。

关明溪继续做竹筛的时候,阿贵则是将瑞和楼众人都召集了过来,颇为得意地介绍二娘所做何物,仿佛与有荣焉,欢快得很。

那些小伙计本就常和客人来往,嘴巴跟抹了蜜一样,此时赞美的话不要银子似的往外倒,说得关明溪都快有些惭愧。

最后还是吴岩禄解了这局,说今日给他们加餐,这才将人打发了去。

他问道:“二娘这又是从何学来?难不成在侯府还会要你做这等事?”

关明溪抬眸看着自家大哥殷切的目光,打趣说了一句:“大哥难道不知我博览群书?多看看便懂了。”

吴言禄忍俊不禁:“你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