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43

卫希被关在密室里,不知年岁不知昼夜。

她总是昏昏沉沉的,但醒来就能看到徐宁之。

大概是算好的。

卫希再次清醒过来,首先对上的就是徐宁之微笑着的脸,卫希觉得她越来越假了。

但无所谓。

卫希伸手,把她捞到怀里。

清醒的时候,她身边只有徐宁之。

她们不说话的时候,密室里几乎是死寂的。

卫希也不想跟她说话,但是很无聊。

徐宁之还不如一直让她睡着,也好多时而清醒面对她的假人脸,卫希一边腹诽一边按着她亲。

反正无聊,不如在徐宁之身上找点乐子。

虽然,徐宁之不给碰。

说什么?怕伤到孩子。

她真的连自己都骗过了。

真是骗人的最高境界。

不过无所谓。

卫希也不是很想碰她。

纯粹是太无聊。

她真想一觉不复醒。

但徐宁之让她活着。

她好似变成了一个被豢养的宠物。

主人牵过她的手?,“你摸摸她好不好?我昨天感?觉到她踢我了,跟我说她不开心,因为你不喜欢她。”

卫希敷衍地摸一下,徐宁之真是魔怔了,就算真的有孩子,也不会一个多月就会有胎动。

踢她的怕是鬼。

“她真的跟我说了,在梦里。”徐宁之又?开始叨叨,“她长得可像你了,等到将来……一定跟你一样……”

卫希脱口而出,“可别。”

跟她一样,那就废了。

徐宁之不高兴地鼓脸,“不许说小希坏话。”

她盯着卫希,面色紧绷着,“我们小希那么好,你怎么总是说她坏话,你是个坏人。”

卫希哦一声,不以为然地伸手?扯开她衣带。

“你又?想杀她。”徐宁之幽幽道。

卫希抬眼笑,“你不是说是我的吗?既然是我的,那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确实想弄死那小孽畜,不管存在不存在。

“我不许!”徐宁之倏地坐起身,如临大敌地看着她,“她是我和小希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卫希微微一笑,“既然我不是你的小希,那你把我留在这做什么??”

“我想留就留,跟你有什么?关系。”徐宁之生气地踢她一下,“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卫希翻了个身背对她,“我还是睡觉吧。”

“不许睡。”徐宁之又?踢她,拧着眉嘟囔,“你天天就知道睡,从早睡到晚,像个小猪一样。”

卫希只当没听见,闭上眼陷入黑暗。

“卫小希!”徐宁之用力踢她。

扑通一声,卫希被她踹到地上。

卫希翻了个身,仰躺着合上眼。

“你混蛋!”徐宁之拿枕头砸她。

卫希接住枕头,搁到脑后。

双手?捂住脸,徐宁之无声垂泪。

到底该怎么办……

.

卫希清醒了好几天。

徐宁之不再给她喂药了,来看她的次数也变少了,但卫希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她在密室里天昏地暗不知人间几何,只能对着墙发呆,实在没办法,就只能顺着墙根走走。

密室不大,卫希一块砖一块砖地摸,冰凉的触感让她郁躁的心情散了些。

摸着摸着,有块砖特别硌手?。

卫希指尖捏着把砖抽出来。

里面是空的。

卫希摸索着从里面掏东西。

是一个匣子。

再摸,又?一个。

卫希探头看了看,已经没有别的了。

径直坐到地上,卫希打?开其中一个。

里面是一封封的信。

最上面那封封皮上写着四个字——宁之亲启。

卫希把信都倒了出来。

无数熟悉的字迹,每一封都出自她手?。

上面的四个字更是不厌其烦。

卫希打?开另一个匣子。

还是一封封的信,封皮上干干净净。

卫希拧着眉拆开一封,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她要回来了。

拆开下一封——她会原谅我吗?

除了这两封寡淡的信,其余都是长篇大论。

“我今个去感?召寺给你祈福了,抽的上上签呢,还问了我们的姻缘,住持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真有眼光。”

“他又?打?我了,好想你。”

“我去南郊踏青了,花花草草都很好看,但我从马上摔下去了,好疼,都怪你。”

“陛下宣我入宫,问我想不想你,当然想了,我天天都盼着你回来,可你怎么还没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成?婚了。”

“大坏蛋,你不在都没有人陪我,我就只有你一个,你有那么多?……在北疆肯定过得很逍遥吧?”

“你今天吃了好多,应该很开心吧,你开心我就开心,你要一直好好的。”

“不要难过,我也好想你。”

信不算特别多,除了最顶上的两封,其余都标的有日期,基本是三五天一封,除了仲夏的时候,两封信隔了半个月。

匣子很快见了底,卫希展开最后一封。

很简洁。

“小希走的第一天,想她。”

这些都是她在北疆的时候徐宁之写给她——或者说写给自己的……因为徐宁之从来都没有想着要给她。

卫希心里堵得慌,但还是按照顺序把这些信都重新放回了匣子里面,两个一起塞回暗格。

石砖也被她放回去,一切重归原位。

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卫希重新躺回榻上……本来,就没发生什么?。

那些信说明不了什么?。

根本毫无用处。

.

不知道是第几日,卫希终于重见光明。

相比昏暗的烛光,日光温和且干净。

徐宁之牵着她的手?,微扬着脸期待地看着她。

卫希环视四周,发现她们在徐府。

“你饿不饿?”徐宁之晃她手。

卫希神色平淡,“还好。”

“他还在狱里,府里没什么?人。”徐宁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亮晶晶的,“你想不想去哪看看?”

卫希并不看她,“不想。”

“为何?”徐宁之固执道。

卫希瞥她一眼,“不想就是不想,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呢?”徐宁之攥紧她的手?,一双眼紧盯着她,“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就没意思?”

卫希别开脸,“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恨我吗?”

卫希不咸不淡地答:“谈不上恨。”

“因为你不在乎,不在乎关于我的一切。”徐宁之垂下头,“到底为何……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对卫希没有作用,卫希只是得过且过,不再关心所有。

“你怎么会错呢?”卫希勾唇。

徐宁之再度生出无力感?,她好似再也无法进入卫希的心了,再也无法激起卫希的热情。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放手。

永远不会。

卫希只是仰脸看着天上的飞鸟,伸手想去抓。

半晌,徐宁之挤出一抹笑容。

没关系。

还有个孩子呢。

一个新生的,旺盛的,鲜活的生命。

卫希不会无动于衷的。

可从始至终,卫希都不相信有那么个孩子。

在她看来,徐宁之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徐宁之不再询问她的意见了,只是带着她在院落里晒太阳,入冬了,阳光一天比一天少。

随手塞给她一本书,徐宁之倚她怀里让她读。

卫希随手就丢到一边,“字太多,眼睛疼。”

徐宁之嗯声,双手?环抱着她。

“我给你弹琴吧。”卫希推推她。

徐宁之说好,吩咐侍女去借琴。

她这是没有的,不过她嫡母那里有。

随即是静默无言,徐宁之有点困,靠着她假寐。

卫希压下不适,别开头去看天。

天上一朵云彩都没有,不知隔了多?远的地方还阴沉沉的,看上去和她们这边像是被隔断的两个世界。

片刻后,侍女拿来琴,摆在卫希面前。

小指勾了勾琴弦,卫希听了一下音。

还可以。

徐宁之还想挨着她,被卫希赶到对面。

素手?拨弦,乐起。

徐宁之只好安生坐着,捧着脸盯着她看。

但听着听着,她发现这首曲子怪怪的。

悲壮,哀伤,又?带着点苍茫。

不是卫希以前弹的那些滥调浪.曲。

卫希的神情也肃穆极了,徐宁之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惊扰了她。

约莫半刻钟,卫希抚平琴弦。

“这是什么?曲子?”徐宁之好奇地问道。

卫希低着头,“算是悼曲吧。”

“哦……”这不是个好词,徐宁之没了兴趣。

卫希指节微勾,一首略轻快的曲子自她指尖泻出,清冷又凉薄,好像在诉说她此时的心境。

曲毕,徐宁之给她鼓掌,“好听。”

“你想听什么??”卫希神色淡淡的。

徐宁之眨巴一下眼,“我都行。”

卫希不再多?言,照自己心意弹。

大多数曲子徐宁之都没听过,不过她听出了两个地方——京城和北疆。

京城贵族的那些奢靡之音卫希一个没弹,明明她之前?很喜欢跟徐宁之炫耀这些的。

可现下,卫希手?下的京城曲子似乎大多来自中下层,很有民间小调的感?觉。

而北疆的曲子,多?和军队有关。

京城和北疆,几乎占据了她整个人生。

可现下,两边都坍塌了。

她仿佛茕茕孑立。

徐宁之隐约窥见她的心。

凉透了。

最后,卫希弹了一首似是而非的曲子。

徐宁之仿佛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所见,就是卫希眼前世界。

“累了,手?疼。”卫希掰了掰指头。

徐宁之连忙坐过去,捉住她的手?。

卫希脑袋枕在椅背上,仰着头看天。

乌云不知何时覆到了她们头顶,吞没了原本光芒万丈的太阳,快要下雨了。

雨珠砸下的第一息,卫希伸手抱起徐宁之。

之后,大雨倾盆。

雨水落在琴弦上,发出嘈嘈切切的声音。

卫希松了手?,“回去吧,天冷,别着凉了。”

双手?依旧搂着她的脖子,徐宁之目光灼灼。

卫希平静地回视,“怎么了?”

“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