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希被关在密室里,不知年岁不知昼夜。
她总是昏昏沉沉的,但醒来就能看到徐宁之。
大概是算好的。
卫希再次清醒过来,首先对上的就是徐宁之微笑着的脸,卫希觉得她越来越假了。
但无所谓。
卫希伸手,把她捞到怀里。
清醒的时候,她身边只有徐宁之。
她们不说话的时候,密室里几乎是死寂的。
卫希也不想跟她说话,但是很无聊。
徐宁之还不如一直让她睡着,也好多时而清醒面对她的假人脸,卫希一边腹诽一边按着她亲。
反正无聊,不如在徐宁之身上找点乐子。
虽然,徐宁之不给碰。
说什么?怕伤到孩子。
她真的连自己都骗过了。
真是骗人的最高境界。
不过无所谓。
卫希也不是很想碰她。
纯粹是太无聊。
她真想一觉不复醒。
但徐宁之让她活着。
她好似变成了一个被豢养的宠物。
主人牵过她的手?,“你摸摸她好不好?我昨天感?觉到她踢我了,跟我说她不开心,因为你不喜欢她。”
卫希敷衍地摸一下,徐宁之真是魔怔了,就算真的有孩子,也不会一个多月就会有胎动。
踢她的怕是鬼。
“她真的跟我说了,在梦里。”徐宁之又?开始叨叨,“她长得可像你了,等到将来……一定跟你一样……”
卫希脱口而出,“可别。”
跟她一样,那就废了。
徐宁之不高兴地鼓脸,“不许说小希坏话。”
她盯着卫希,面色紧绷着,“我们小希那么好,你怎么总是说她坏话,你是个坏人。”
卫希哦一声,不以为然地伸手?扯开她衣带。
“你又?想杀她。”徐宁之幽幽道。
卫希抬眼笑,“你不是说是我的吗?既然是我的,那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确实想弄死那小孽畜,不管存在不存在。
“我不许!”徐宁之倏地坐起身,如临大敌地看着她,“她是我和小希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卫希微微一笑,“既然我不是你的小希,那你把我留在这做什么??”
“我想留就留,跟你有什么?关系。”徐宁之生气地踢她一下,“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卫希翻了个身背对她,“我还是睡觉吧。”
“不许睡。”徐宁之又?踢她,拧着眉嘟囔,“你天天就知道睡,从早睡到晚,像个小猪一样。”
卫希只当没听见,闭上眼陷入黑暗。
“卫小希!”徐宁之用力踢她。
扑通一声,卫希被她踹到地上。
卫希翻了个身,仰躺着合上眼。
“你混蛋!”徐宁之拿枕头砸她。
卫希接住枕头,搁到脑后。
双手?捂住脸,徐宁之无声垂泪。
到底该怎么办……
.
卫希清醒了好几天。
徐宁之不再给她喂药了,来看她的次数也变少了,但卫希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她在密室里天昏地暗不知人间几何,只能对着墙发呆,实在没办法,就只能顺着墙根走走。
密室不大,卫希一块砖一块砖地摸,冰凉的触感让她郁躁的心情散了些。
摸着摸着,有块砖特别硌手?。
卫希指尖捏着把砖抽出来。
里面是空的。
卫希摸索着从里面掏东西。
是一个匣子。
再摸,又?一个。
卫希探头看了看,已经没有别的了。
径直坐到地上,卫希打?开其中一个。
里面是一封封的信。
最上面那封封皮上写着四个字——宁之亲启。
卫希把信都倒了出来。
无数熟悉的字迹,每一封都出自她手?。
上面的四个字更是不厌其烦。
卫希打?开另一个匣子。
还是一封封的信,封皮上干干净净。
卫希拧着眉拆开一封,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她要回来了。
拆开下一封——她会原谅我吗?
除了这两封寡淡的信,其余都是长篇大论。
“我今个去感?召寺给你祈福了,抽的上上签呢,还问了我们的姻缘,住持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真有眼光。”
“他又?打?我了,好想你。”
“我去南郊踏青了,花花草草都很好看,但我从马上摔下去了,好疼,都怪你。”
“陛下宣我入宫,问我想不想你,当然想了,我天天都盼着你回来,可你怎么还没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成?婚了。”
“大坏蛋,你不在都没有人陪我,我就只有你一个,你有那么多?……在北疆肯定过得很逍遥吧?”
“你今天吃了好多,应该很开心吧,你开心我就开心,你要一直好好的。”
“不要难过,我也好想你。”
信不算特别多,除了最顶上的两封,其余都标的有日期,基本是三五天一封,除了仲夏的时候,两封信隔了半个月。
匣子很快见了底,卫希展开最后一封。
很简洁。
“小希走的第一天,想她。”
这些都是她在北疆的时候徐宁之写给她——或者说写给自己的……因为徐宁之从来都没有想着要给她。
卫希心里堵得慌,但还是按照顺序把这些信都重新放回了匣子里面,两个一起塞回暗格。
石砖也被她放回去,一切重归原位。
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卫希重新躺回榻上……本来,就没发生什么?。
那些信说明不了什么?。
根本毫无用处。
.
不知道是第几日,卫希终于重见光明。
相比昏暗的烛光,日光温和且干净。
徐宁之牵着她的手?,微扬着脸期待地看着她。
卫希环视四周,发现她们在徐府。
“你饿不饿?”徐宁之晃她手。
卫希神色平淡,“还好。”
“他还在狱里,府里没什么?人。”徐宁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亮晶晶的,“你想不想去哪看看?”
卫希并不看她,“不想。”
“为何?”徐宁之固执道。
卫希瞥她一眼,“不想就是不想,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呢?”徐宁之攥紧她的手?,一双眼紧盯着她,“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就没意思?”
卫希别开脸,“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恨我吗?”
卫希不咸不淡地答:“谈不上恨。”
“因为你不在乎,不在乎关于我的一切。”徐宁之垂下头,“到底为何……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对卫希没有作用,卫希只是得过且过,不再关心所有。
“你怎么会错呢?”卫希勾唇。
徐宁之再度生出无力感?,她好似再也无法进入卫希的心了,再也无法激起卫希的热情。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放手。
永远不会。
卫希只是仰脸看着天上的飞鸟,伸手想去抓。
半晌,徐宁之挤出一抹笑容。
没关系。
还有个孩子呢。
一个新生的,旺盛的,鲜活的生命。
卫希不会无动于衷的。
可从始至终,卫希都不相信有那么个孩子。
在她看来,徐宁之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徐宁之不再询问她的意见了,只是带着她在院落里晒太阳,入冬了,阳光一天比一天少。
随手塞给她一本书,徐宁之倚她怀里让她读。
卫希随手就丢到一边,“字太多,眼睛疼。”
徐宁之嗯声,双手?环抱着她。
“我给你弹琴吧。”卫希推推她。
徐宁之说好,吩咐侍女去借琴。
她这是没有的,不过她嫡母那里有。
随即是静默无言,徐宁之有点困,靠着她假寐。
卫希压下不适,别开头去看天。
天上一朵云彩都没有,不知隔了多?远的地方还阴沉沉的,看上去和她们这边像是被隔断的两个世界。
片刻后,侍女拿来琴,摆在卫希面前。
小指勾了勾琴弦,卫希听了一下音。
还可以。
徐宁之还想挨着她,被卫希赶到对面。
素手?拨弦,乐起。
徐宁之只好安生坐着,捧着脸盯着她看。
但听着听着,她发现这首曲子怪怪的。
悲壮,哀伤,又?带着点苍茫。
不是卫希以前弹的那些滥调浪.曲。
卫希的神情也肃穆极了,徐宁之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惊扰了她。
约莫半刻钟,卫希抚平琴弦。
“这是什么?曲子?”徐宁之好奇地问道。
卫希低着头,“算是悼曲吧。”
“哦……”这不是个好词,徐宁之没了兴趣。
卫希指节微勾,一首略轻快的曲子自她指尖泻出,清冷又凉薄,好像在诉说她此时的心境。
曲毕,徐宁之给她鼓掌,“好听。”
“你想听什么??”卫希神色淡淡的。
徐宁之眨巴一下眼,“我都行。”
卫希不再多?言,照自己心意弹。
大多数曲子徐宁之都没听过,不过她听出了两个地方——京城和北疆。
京城贵族的那些奢靡之音卫希一个没弹,明明她之前?很喜欢跟徐宁之炫耀这些的。
可现下,卫希手?下的京城曲子似乎大多来自中下层,很有民间小调的感?觉。
而北疆的曲子,多?和军队有关。
京城和北疆,几乎占据了她整个人生。
可现下,两边都坍塌了。
她仿佛茕茕孑立。
徐宁之隐约窥见她的心。
凉透了。
最后,卫希弹了一首似是而非的曲子。
徐宁之仿佛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所见,就是卫希眼前世界。
“累了,手?疼。”卫希掰了掰指头。
徐宁之连忙坐过去,捉住她的手?。
卫希脑袋枕在椅背上,仰着头看天。
乌云不知何时覆到了她们头顶,吞没了原本光芒万丈的太阳,快要下雨了。
雨珠砸下的第一息,卫希伸手抱起徐宁之。
之后,大雨倾盆。
雨水落在琴弦上,发出嘈嘈切切的声音。
卫希松了手?,“回去吧,天冷,别着凉了。”
双手?依旧搂着她的脖子,徐宁之目光灼灼。
卫希平静地回视,“怎么了?”
“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