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一定很厉害。”徐宁之眸光微暗。
卫希扬脸,“一定要毁掉。”
“嗯……”徐宁之捧着她的脑袋吻她前额,面色温柔,“我们小希说什么就是什么。”
卫希把她扒拉开,“那?你?把图纸偷出来。”
“不急。”徐宁之歪到她怀里?,摸着她心口道,“我们得从长计议,那?东西毁人,稍不留神就天塌地陷了。”
卫希低头,“他很信你??”
他……徐宁之微微一笑,“到底,我是他亲生女儿,虽然断了恩义,却也是真真正正的徐家?血脉。”
“所以,断了恩义只是哄我的?”
徐宁之笑容不变,“哄他的。”
“别……让他发?现了。”卫希别开头。
徐宁之啄她唇,“放心。”
两手微用力,卫希推开她。
徐宁之揪她衣领,“干嘛……”
“我再?去打探一下。”卫希抱着她起身,而后?把她搁到地上摆正,“辛苦了,歇着吧。”
徐宁之拽她衣角,“我要你?陪我。”
“好啊。”卫希没什么表情,又坐了回去。
徐宁之戳她脸,“你?好冷淡。”
“哪有。”卫希面色柔和了些?。
徐宁之瘪嘴,“就有。”
“你?心里?不痛快,你?在怪我。”徐宁之直视她。
卫希扯了一下嘴角,“你?不也没哄我。”
“我得先知道你?怎么了,才能对症下药不是?”徐宁之微微俯身,坐到她腿上捧着她的脸,“还是那?个问题,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卫希往后?仰,“什么问题?我都?不记得了。”
“你?问过沈容年了是吗?”徐宁之掰正她的头,耐心道,“她给的答案让你?失望是吗?”
卫希定定地看着她,“没有。”
相反,她如释重负。
“就当?没有吧,不重要。”徐宁之不甚在意,反正她看出来了,沈容年对卫希压根不是那?种心思,“但?我不想让你?失望。”
“在我心里?,我们小希是世上最好的人。”徐宁之面色认真,“并不是只要有个人救了我我就会喜欢她,换作别人,我只会下辈子结草衔环相报。”
“可你?是我的小希啊,我这辈子就想以身相许。”
卫希从没想过刻意拯救她,只是随手为之。
稚童一般不带任何?目的。
“你?知道我……这辈子想做什么吗?”卫希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并没有被她烂大街的情话?感?动。
徐宁之仿佛又被她看穿了。
“我全都?要。”卫希语气平静。
她有权不选择,也有权选择所有。
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徐宁之动了动唇,“小希……”
“我不喜欢一次次的确认。”
徐宁之鬼话?连篇,卫希压根不想听她讲话?。
什么爱不爱的,徐宁之只是想洗脑她。
说不说都?不重要了,徐宁之要是真诚恳,当?初就不该让她想那?么多?,而不是现下假惺惺地跟她表白。
人都?是一样的,沈容年是那?样,徐宁之也是。
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其余,都?是她脚下的泥土。
“那?我以后?不问你?了。”指尖缠绕她发?丝,徐宁之呼吸喷洒,“但?你?可以一次次向我确认。”
“爱你?,小希。”
卫希紧绷着脸,“不需要。”
她会自己确认,不需要徐宁之的花言巧语。
“不要再?说那?个字,我不想听。”
她们配不上“爱”。
“我会摆脱你?。”
她走得出母妃,也走得出徐宁之。
徐宁之没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抚摸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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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廿三。
颜凌云离家?,徐宁之去了徐府,卫希第三次潜进颜宅,这次她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书房里?依旧遍布凌乱的手稿,卫希沉下气小心翻找,却意外触到了机关。
书架自动向两边挪开,卫希环视四周。
一息。
两息。
卫希缓口气,抬步踏进去。
里?面是一道往下延伸的阶梯,一步一步地,卫希从平地隐入密道,后?方?的书架再?次闭合。
卫希呼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淡淡的幽光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墙上微微凝结出些?薄冰。
紧了紧披风,卫希继续往前走。
甬.道很长,也很冷,而且是慢慢往下的。
不知走了多?远,前方?终于开阔。
似乎到头了,地上模模糊糊地卧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看起来很大。
一颗夜明珠照射的范围太小,卫希手一松,夜明珠滚到地上,黑暗朝她涌来。
卫希又扔出十几颗夜明珠,视野开阔了些?。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东西却让她大惊失色。
它看起来有点像投石器,但?绝对不会是。
和之前颜凌云手里?拿的那?个东西一样,这东西也是铜做的,也有一个很圆的筒。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颜凌云搞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卫希没忍住踹了一脚,这东西晃了一下。
低头一看,这东西还有四个轮子。
车轮筒吗?卫希想了个名字。
这么大的东西,她显然弄不走。
举着手里?的夜明珠,卫希眯了眯眼,盯着铜筒看了一会,唇角勾了勾。
解下披风,卫希撕成条状,围着这个车轮铳扔了一圈,最后?,她把披风做成的绳子扔到铜筒里?面,绑到底座上,挨个系到一起。
披风不够,卫希看了看自己身上,又脱下外衣,所幸现下快入冬了,她穿得不算少。
这次她撕得细了些?,沿着甬.道慢慢铺陈,夜明珠幽冷的光缓慢移动着。
卫希又脱了一件衣裳,约莫了一下距离。
最后?到头,卫希吹亮火折子,扔到地上。
绳子被点燃,卫希目送火光越来越远。
按下墙上的机关,卫希沿着阶梯回去。
阳光照射到她脸上时,一个黑漆漆的铜筒也对准了她,夜明珠掉到地上,沿着阶梯滚下去,依旧发?着幽光。
卫希举起双手,慢慢走出去。
书房里?挤满了人,徐南昭负着手面色沉稳,颜凌云似笑非笑地把玩手里?的火.器,左右两个男人举着火.器对着她。
不过不同的是,那?两个男人手里?拿着火折子。
而在她对面,徐宁之被绑在椅子上封着嘴。
“七殿下,您可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徐南昭甩了甩袖袍,轻飘飘地瞥她一眼。
卫希微笑,“不撞怎么知道是哪边的墙。”
“现下知道了?”徐南昭看向她身后?。
卫希耸了耸肩,“一个投石车,怎么了?”
“投石车?”颜凌云目露愠色。
徐南昭往前一步,“您不认识?”
“也许是什么火.器,我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卫希偏了偏头,努努嘴,“指着我的也是火.器吗?”
徐南昭颔首,“殿下倒是见多?识广。”
“不敢当?,只是偶有所闻。”
徐南昭又问,“那?您可知它们有何?妙处?”
“不知道。”卫希诚实地摇头,“我只知道我有一个舅舅被这东西炸死过。”
徐南昭脸上多?了一丝笑意,颜凌云鼻孔出气。
“殿下,您知道的太多?了。”
徐南昭缓慢地转身,面朝着徐宁之。
徐宁之面色沉静,坐得很直。
“也许她在您心里?有些?份量,也许没有。”徐南昭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宁之,仿佛这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有一点。”卫希笑着应。
徐南昭抬了抬下巴,其中一个对着她的火.器对准了徐宁之,“这东西很快,而且不比箭矢,穿膛过后?就几乎找不到了,想救都?不知道怎么救。”
“所以呢?”卫希笑意更深了。
徐南昭又背起手,“您还不知道……犬女伤风败俗,还未成婚便以珠胎暗结……”
“那?肯定不是我的。”卫希有点失望地看着徐宁之,“我倒是没想到,令媛如此耐不住。”
徐宁之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眸子,微敛长睫。
徐南昭噎了一下,卫希又接着道,“不过没关系,就当?是我的好了,毕竟宁之身子弱,很难怀上,没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了。”
她一副大度模样,又一口咬定孩子不是她的,徐南昭微吸口气,伸手松开徐宁之嘴上的束缚。
卫希眨了眨眼,眼里?清澈见底。
“有一个月了。”徐宁之小声。
卫希掰了掰指头,“不怎么对得上……”
“可能你?不知道那?药吃了之后?会怎么样。”
徐南昭盯着徐宁之,面色微变。
“嗯……那?药吃了之后?我就不会再?有月事了,但?是,我记得我上次月事是在十八天前没有的……所以,就算真的有孩子,也不会是我的。”卫希有理有据。
徐南昭沉了脸,剜了徐宁之一眼。
“那?就……十八天了。”
卫希再?次摇头,“两天后?我才碰的你?。”
“所以,要达成你?说的一个月,至少还要再?等半个月,你?们未免太着急了些?,这孩子还没长成呢。”
说完,卫希气定神闲的。
真当?她是傻子吗?徐南昭拿不拿得到药还是两说,徐宁之天天诈她,等到哪一天真有了她估计都?不会信。
徐南昭劈手夺过颜凌云手里?的火.器,直直指着卫希,眉目阴鸷,“不想死就少说些?废话?。”
“我只是解释一下。”卫希举起双手,个头跟他差不多?,但?是身形偏瘦,显得没什么气场。
“都?是我的错,不怪她。”徐宁之出声,看着他手里?的火.器,“不要对着她……”
徐南昭头都?没回就骂道:“小贱.蹄子,没用的东西,天天向着外人!”
眼前的铜筒晃来晃去,卫希屏气凝神,生怕它不小心走.火……也不知道下面怎么样了。
徐南昭狞笑一声,手指扣动。
“小希!”
卫希彭地一声就跪到地上,子窠打中她膝盖,在她膝盖里?不断磨损,钻心的疼……
“没事……”卫希抬头,想安慰徐宁之。
下一息,子窠击中她左肩。
“嘶……”卫希倒在地上喘凉气。
徐南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铜筒对准她心口。
“不要!”
嘭!
铜筒砸中胸口,地面开裂,徐南昭面色大骇,用铜筒支撑着身体不被晃倒。
卫希趁机握住器柄,直接上顶砸他下颌。
徐南昭往后?仰,卫希翻转铜筒,对准了颜凌云。
又是彭地一声。
颜凌云倒地,一个血洞出现在她心口。
后?坐力把卫希往后?顶,见她倒地,卫希毫不恋战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夺门而出。
而被她遗忘在开裂书房里?的徐宁之依旧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脸上还挂着惊惧。
匆匆逃出颜宅,卫希根本没时间去想徐宁之,肩上和膝盖上的伤口折磨得她几乎发?狂。
太痛了……是她从没体验过的。
府邸回不去了,但?她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否则,她会死在这。
咬了咬牙,卫希艰难地挪动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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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灯火通明。
榻上的人脸色白得似鬼,卫敏叹了口气,捏着软巾给她擦脸,一旁的吕回轩还在鼓捣卫希拿来的东西。
倏地,不知道拨到哪里?,子窠弹射出来正中房顶,吕回轩当?即松了手如临大敌。
“祖父。”卫敏无奈地拾起那?东西,放到高高的柜子上,“别乱碰了,这是小希的。”
吕回轩冷哼,“就因为是她的,我才碰得。”
换作别人,他还不乐意碰。
“小希应该就是被这东西伤的。”卫敏仰脸看着房顶上的子窠,“太大胆了,居然敢在京城的地界伤小希。”
吕回轩瞥向卫希,“她跑到你?这来,看来是真遇到事了,难不成徐南昭……”
“有恃无恐……”卫敏看向那?火.器。
吕回轩幽幽地叹气,“风雨将至。”
榻上的人依旧无知无觉,吕回轩起身离开,卫敏坐到边上,伸手掖了掖被角。
卫希呼吸不算平静,原本洁白的纱布此刻隐隐透出些?殷红,额上又冒出些?细汗。
“歇歇也好。”卫敏自言自语,抬手给她擦汗,“你?就不该卷进这些?事里?。”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卫希不适合那?个位子,做个闲散皇女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她身处风暴中心。
指尖触及她的脸,冰冰凉凉的。
“呼……”卫希倏地睁眼。
卫敏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
伤口处传来疼痛感?,卫希倒吸一口凉气。
卫敏手忙脚乱地喊人,太医和侍女蜂拥而至,吕回轩也重返跟前,眼里?现出些?喜悦。
卫希被围了一圈,呲牙咧嘴地喊疼。
“你?别乱动,越动越疼。”卫敏摁住她右肩。
太医给她斟了脉,言已无大碍。
随即侍女给她换药,卫希疼得想打滚。
吕回轩一脸嫌弃地避到边上,卫敏边按着边哄,“一会就好了,乖啊,再?忍一忍。”
眼眶盈着泪,卫希脸都?紧皱着。
侍女见她这个样子也紧张得不得了,手一直抖,太医看不过去,亲自上手换药,一点不留情。
兵荒马乱地折腾了好一会,总算换好了药。
卫希差点疼晕过去,卫敏抬手给她拭泪。
“疼……”卫希还是掉眼泪。
卫敏没法子,只能小声安抚她。
“行了行了!”吕回轩臭着脸过来,负着手嫌弃道,“像什么话?,不知所谓的就哭!”
卫希被他吼得更委屈了,泪珠子一串串地掉。
“祖父……您回去歇着吧。”
吕回轩甩袖就走,卫敏低头给她擦脸。
软巾拭过,卫希眼圈红红的,还是不住地垂泪。
卫敏撩开她颈间的发?丝拨到一边,拿软巾给她擦了擦脖子,“疼就闭上眼,睡着就不疼了。”
“三姐……”卫希带着哭腔。
卫敏攥紧软巾,“发?生了什么?”
“我好没用。”卫希哽咽着开口,“容姐不想帮我,徐南昭就不怕了,他想杀我,我好害怕……”
卫敏轻声,“怎么会呢,沈容年那?么疼你?。”
“她们都?在骗我。”卫希握紧拳头,“徐宁之骗我,她也骗我,没有人是真心的。”
卫敏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三姐不骗你?。”
“真的吗?”卫希握住她的手。
卫敏垂头,“当?然,只可惜,三姐没用……”
“怎么会,在我心里?,三姐是最厉害的!”
卫敏微微抬眸,有点怯,“小希……”
“三姐,我只有你?了……”卫希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她们都?骗我,徐宁之想杀我。”
卫敏抓紧她的手,“她不会得逞的。”
“你?且安心住着,徐南昭不敢来的。”
卫希挣开她,“他会杀了我的!”
卫敏按住她,她拼命地挣扎,刚换的纱布又渗出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
“那?三姐该怎么办?”
卫希顿住,死死盯着她,“三姐,你?可是除了卫宏和我以外,最有资格的。”
大皇子远在南境,二?皇女早嫁,卫敏比她们都?年长,又生性宽厚,先帝在时就已经初涉政务,如今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还说不会骗她?
“小希,你?不适合。”卫敏温柔地看着她,“你?放心,徐南昭不会得逞的,我们卫氏的江山还轮不到别人来坐。”
卫希呼吸急促,卫敏把手放到她心口处轻轻抚弄,“乖乖的好吗?三姐会给你?报仇的。”
她笑容温和,似乎永远是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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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廿五。
三皇女卫敏朝会弹劾首辅徐南昭,言其持不知名武器打伤七皇女卫希,请旨搜查徐府。
卫希被抬到殿上,一同亮相的还有那?火.器。
卫敏熟稔地拎起火.器,“恕臣冒犯。”
卫宏好奇地盯着看,徐南昭脸色极其难看。
彭!
摆在不远处的瓷瓶被打碎,金銮殿开始弥漫火.药味,群臣惊惧,避之不及。
徐南昭掐了掐手心,当?即跪下,“臣有罪。”
“火.器是何?物?”卫宏困惑。
卫敏脊背挺直,“火.器便是火.药制成的□□,若利用得当?,足量的火.药能炸掉一座山。”
“炸山?”卫宏有些?不可思议。
卫敏颔首,“此物极其危险,徐首辅私下私制,不安好心不说,伤了七妹便是大罪!”
说完,卫敏单膝跪地,指了指卫希身上渗着血的纱布,“七妹身上的伤皆是徐首辅亲手所致。”
徐南昭跪得很直,卫宏还是盯着卫敏手里?的火.器看,“哦……徐首辅怎么说?”
“臣有罪,但?臣也是为江山社?稷考量。”徐南昭沉声,“北疆蛮夷猖獗,沈家?军勉力抵抗,数十年也未将其打退,臣深以为忧,故而冒险制火.器,想以此护我大燕疆土,一举歼灭北疆蛮夷,怎料被七殿下发?觉,七殿下忧火.器慑沈家?军想毁掉火.器,臣与其争斗之时才将其误伤,还望陛下明鉴。”
卫希猛地抬头,“胡说八道!”
“不仅如此,七殿下还杀了亲手制火.器之人,此人实有不世之才,或将引领我大燕横扫北疆,如今却被七殿下杀害……臣以为,七殿下妄图动摇我大燕江山,才是真正的罪人。”
卫希几乎是跳起来,“火.器才会动摇我大燕根基,炸山炸海,迟早生灵涂炭。”
“危言耸听。”徐南昭不屑道,“敌无我有,敌有我优,是七殿下惧火.器还是沈家?军惧火.器?”
卫希要跟他争论?,卫敏摁住她的肩。
“火.器乃兵物,若制成自然投至沈家?军军中,对敌如虎添翼,沈家?军何?惧之?徐首辅莫要偷梁换柱。”
徐南昭冷笑,“既如虎添翼,七殿下何?惧?”
“谁都?知道那?东西炸死过人!”
徐南昭扬声,“殿下您别忘了,您正是用那?东西打死了颜姑娘,方?才三殿下也演示了一番,百闻不如一见,七殿下何?必狡辩?”
“不知者无罪。”程谦走到中间,朗声道,“三十多?年前,火.器初出世时确实炸死过数位将士,其中就有沈老将军的兄长,殿下所闻并非是错。”
徐南昭张了张嘴,程谦又道:“当?时先帝初登基,闻之大怒,在那?之后?,严禁火.器,殿下不知,徐首辅难不成也不知吗?”
“臣是为了江山社?稷,北疆蛮夷近三十多?年愈发?嚣张,若是当?初有个像颜姑娘一样的人往下研制,火.器蓬勃,许如今北疆广袤疆土就是我大燕的。”徐南昭义正言辞,又谴责了一下卫希,“只可惜,七殿下不识人才,一叶障目。”
程谦蹙眉,“殿下是遵从先皇之命,徐首辅公然违背先皇之命还打伤七殿下,是何?居心?”
“此一时彼一时,分明是七殿下杀害无辜良才。”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龙椅上的卫宏却对火.器产生极大的兴趣,嚷着要看。
卫敏自然是双手奉上,只嘱咐他小心。
下面还在吵,卫宏烦不胜烦,索性摆弄起那?所谓的火.器,小手拨弄上面的弯钩。
嘣!
炸裂声震停争吵声,卫希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鲜血,方?才那?声响让她短暂失聪。
待她恢复听力,耳边已是哭天抢地声。
徐南昭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龙椅上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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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陵崩,举国丧。
徐南昭入狱,卫希却一丝快意都?没有。
仿佛一场闹剧,以卫宏成为牺牲品而结束。
京城人心惶惶,卫敏镇定地主持大局。
群臣又开始站队,新帝驾崩,权臣入狱,忙碌的卫敏从大臣们眼里?冒出尖来。
卫希还是待在三皇女府养伤,一直到十月上旬,卫敏才清闲了些?,卫希的伤也好了一些?。
“小希。”卫敏柔声唤她。
卫希躺在榻上嗯声,没精打采的。
“如今局势不稳,我们得早做打算。”卫敏抬手,轻轻揉她发?顶,“你?有什么想法?”
卫希盯着房顶,“没什么想法。”
“北疆或会趁机侵扰边境。”卫敏掌心细腻,嗓音也如清溪一般,“小希,沈容年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
卫希偏头,神色幽幽的。
卫敏面色不变,连摸她的力度都?一如方?才。
“有那?么急吗?”卫希侧身背对她。
卫敏收回手,“不急,你?慢慢想。”
说完,她大概是忙,起身就走了。
卫希转回身平躺,目光涣散。
咚。
窗口传来响声,卫希慢慢转头。
徐宁之冲她眨眼,卫希拿被子蒙住头。
跺了跺脚,徐宁之不顾形象地从窗口钻进来。
扑通一声,卫希捂住耳朵。
约莫七八息,徐宁之才从地上起来。
三息之后?,卫希被她从被子里?捞出来。
卫希还没挣扎,徐宁之就挨了上来。
隔着被子,徐宁之两条胳膊拢住她。
卫希仰着脸,徐宁之含着她下唇轻咬,目光缱绻温柔,卫希的脸色就难看多?了,挣扎着想摆脱她。
“躲什么躲,你?扔下我就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徐宁之揪她耳朵,又对着她的脸亲了一下,“不许跑,跑也要带上我。”
卫希还是抿着唇不为所动。
“你?不能再?待在这了。”徐宁之捏她脸,小声道,“卫敏图谋不轨,她不是个好人。”
卫希低笑,“她不是好人,难道你?就是吗?”
“我当?然是!”徐宁之理直气壮,拽着她前襟把她拉起来,“跟不跟我走?”
卫希静静地看着她,徐宁之绷紧了脸。
“好啊。”卫希一只手把她拎到一边,轻松坐起身,“走吧,去哪?”
徐宁之小燕子一样飞下榻,抱着她胳膊不放,“跟我走就知道了。”
卫希单手拎着小燕子从窗口出去,面色如常。
燕卫开路,她们成功出了三皇女府。
徐宁之牵着她往刑部方?向走,卫希什么都?没问,径直跟着她走。
约莫两刻钟,两人停在刑部大牢前。
有顾芩在疏通,她们很容易就进去了。
徐南昭被关在最里?面。
卫希沿着长长的过道慢慢走进去,徐宁之与她十指紧扣,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最里?面,徐南昭盘膝坐着。
几日不见,他仿佛老了十岁。
华履踩在稻草上发?出声响,狱卒打开牢房门,徐南昭慢慢抬起头,昔日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满是萎靡。
咣当?一声,牢房门关上。
卫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波澜。
“来了。”徐南昭用手拨出一个干净的地方?,做个请势,“都?坐吧。”
卫希冷声,“不必了。”
“你?这孩子……”徐南昭也不强求,只是往后?仰了仰靠在墙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真后?悔啊。”
卫希讥笑,“现下说这些?有用吗?”
“宏儿死了,可你?还在。”徐南昭原本浑浊的目光再?次锐利起来,“宁之是我亲女,算起来,你?也算是我半个女儿。”
卫希连笑都?不想笑了,“你?屡次害我的时候想过我是你?半个女儿吗?你?拿火.器打我的时候想过我是你?半个女儿吗?徐南昭,你?说这话?是真的不要脸,你?觉得你?配吗?你?一个乱臣贼子,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徐宁之低着头把玩自己的头发?,并不吭声。
卫希深吸一口气,“你?叫我来想做什么?直说就好,不用拐弯抹角地跟我套近乎。”
“殿下果真是个性情中人。”徐南昭收敛了表情,面色沉稳,“那?我就直说了,宏儿的死,与卫敏决脱不了干系。”
卫希寒声,“你?有何?证据?”
“那?火.器我们已经制出近两个月了,打过无数次,从没有出过问题,怎么偏偏到了她卫敏手里?就打了一次就炸了,绝不会是偶然!”徐南昭沉静道,“她一直坐山观虎斗,此刻抓到时机一举反将我们一军,我倒了,你?伤了,她不就有机可乘了?”
卫希不言不语,徐南昭又道:“她是不是以边境不稳为由让你?给沈容年写信撤回北疆?”
“是又如何??”
徐南昭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难道你?就甘心屈居她之下,你?辛辛苦苦跟我斗了这么久,到头来却让她坐拥江山,不觉得可惜吗?”
“你?还有什么后?招?”卫希挑眉。
徐南昭咬了咬牙,“火.器的图纸,在我书房的暗格里?,还有你?炸掉的那?种,我还有一架。”
“当?真?”
徐南昭抬眼,“一切我交给你?选择,是毁是用,都?由着你?,若拿它们装备沈家?军,如卫敏所言,绝对是如虎添翼。”
“好。”卫希应得爽快。
徐南昭狐疑地扫她一眼,徐宁之施施然地挽住她胳膊,“那?我们去拿吧。”
卫希扭头就走,没多?看徐南昭一眼。
牢房门关上又合上,卫希步伐快了些?。
“别着急。”徐宁之拖慢她。
卫希缓了口气,由着她扯拽。
“拿到之后?你?会怎么做?还是毁了吗?”徐宁之轻声问,指腹捏她手心。
卫希面色平静,“拿到之后?再?说。”
“他倒了,我不会再?威胁到你?了。”徐宁之停步,双手环抱住她,“小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卫希声音冷硬,“若我还有别人呢?”
徐宁之没回答,双手收紧了些?。
“你?之前不是最介意了?”卫希低笑。
徐宁之掀了掀眼皮,“你?要是喜欢看我为了你?跟别人争风吃醋,那?也不是不行。”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跟她们斗。”
卫希笑容灿烂,“我更喜欢大度的女人。”
徐宁之呼吸微重,紧拧着眉。
“走吧,去拿。”卫希掰开她的手。
徐宁之沉着脸跟在她身后?,神情阴鸷。
果然……
她们又花了两刻钟去徐府拿图纸,另一架“投石车”在城外,卫希问了她地址,得到答复后?就准备走。
“卫希。”徐宁之扣住她手腕。
微微偏头,卫希露出笑容,“怎么了?”
“我们有孩子了。”徐宁之面色认真,缓缓吐字,“这次是真的,没有骗你?。”
卫希不咸不淡地嗯一声,“等我回来。”
“今晚子时之前。”徐宁之死死地盯着她,指甲几乎嵌到她肉里?,“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带着孩子去找你?。”
卫希轻笑一声,扒开她的手。
徐宁之没有再?吭声,只是摸着肚子看她,好像那?里?面真的有个孩子一样。
卫希正过身,没有再?回头。
她临走前还去找了一趟卫敏,告诉她自己要出城,卫敏拍拍她的肩,亲自送她出了京城。
踏上城外的土地,卫希深吸一口气,卫敏把缰绳递给她,“一路顺风。”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会回去了一样。
或者,她不希望她回去。
卫希越上马背,策马疾行。
沈家?军驻地离得不算远,骑马很快就到了。
然而,原本鲜艳的军旗此刻变成了白色。
卫希面色一紧,难道……
守卫认出她,面色肃穆。
卫希下马,疯狂跑进去。
主帐里?的沈容年一袭素衣,额上还挂了孝,面色沉静地正在擦剑,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容姐!”卫希一气奔到她跟前。
沈容年轻嗯一声,“来了。”
“舅舅……”
沈容年神色寡淡,“死了。”
“容姐……”卫希觉得她的状态不对。
沈容年淡声,“我要走了。”
“去哪?”卫希心头一紧。
沈容年看她一眼,“回北疆。”
“不能回去!”卫希想都?不想就吐话?,面色焦急,“容姐,我们打进京城吧。”
沈容年静静地看着她。
“容姐!”卫希一把抱住她。
沈容年扒开她的手,“你?也回去。”
“我不要!”
沈容年薄唇翕动,“听话?。”
“我不要!”
沈容年缓缓抬眼,两双手一左一右地按住卫希,拿出绳子几下就把她捆了个结实。
“不要也得要。”
沈容年扔掉软巾,剑身光洁明亮。
“沈容年!你?放开我!”卫希拼命挣扎。
轻轻叹口气,沈容年抬手劈向她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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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醒来时,被装在昏暗的马车里?。
沈容年坐在她对面,面前还搁了一架琴。
琴音从指尖倾泻,不算好听,也不算难听。
这还是卫希教她的,北疆没有会弹琴的。
卫希被堵着嘴,浑身乏力。
“你?想错了。”沈容年偏头看着琴弦。
卫希瘫软在角落里?。
“我不只是拿你?当?妹妹。”沈容年认真地拨琴,嗓音也随着琴音有些?飘扬,“我对你?,比亲情更高,比爱情更深,毫无疑问的是,我爱你?。”
卫希半阖上眸子。
“我一直很好奇,徐宁之什么时候伤了你??”沈容年瞥她的脸,“你?们之前,那?么要好。”
卫希完全陷入黑暗。
“不说也没关系。”沈容年按住琴弦,“我跟她不一样,对你?死心塌地,你?尽可以放心。”
卫希拿头去撞车壁。
“爱你?,不是一味顺着你?。”沈容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知道你?之前的选择,可那?是你?的,我也想选择。”
卫希不撞了,她没有任何?反应。
“现下离京城已经很远了。”沈容年语气出奇得平静,“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沈容年掀开车帘,直接把她推了下去。
卫希脑袋着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马车仍在行驶,沈容年的声音仿佛在远方?,“要么,你?爬回去,要么,跟我走。”
卫希从尘土里?抬头,看见一棵树。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挪到那?棵树前,背对着树。
马车停下,沈容年盯着她。
卫希开始用树磨绳子,憋着一口气涨红了脸。
沈容年神色凉凉的,马车再?度行驶。
卫希把目光投到地上。
终于,她找到一个尖利的石块。
卫希踉踉跄跄地过去,想抓住石块。
但?沈容年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她浑身无力,竟连手都?无法握紧,根本抓不住石块。
卫希咬紧牙关,像背靠着树一样背靠着石块,用力地磨损绑着她的绳子。
她的伤口处已浸满了血,但?她不在乎。
渐渐远去的马车上,沈容年几乎把手掐出血。
不知过了多?久,绳子被磨断。
卫希几下扯开绳子,她浑身都?是汗和土。
挣扎着站起身,卫希脚步踉跄。
日落黄昏,卫希迎着夕阳启程。
前方?是宽广的大路,卫希一步一步踩稳。
眼前仿佛是一个个光圈,卫希步子缓慢。
很快,太阳彻底落山。
卫希扶着树大口喘气,眼前一片模糊。
幸好,还有月光为她引路。
一路上,她没有精力去想任何?事情。
她的脑子里?只有这条路。
坚持!
一定要回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也许是为了争一口气。
也许是为了徐宁之。
也许是为了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荒唐。
满篇荒唐。
一不小心跌倒,卫希眼里?的黑暗更浓了。
越来越黑,连月亮都?没有了。
卫希强撑着在黑暗里?辨别,入冬了,寒风不断在她身上肆虐,她冷得直打哆嗦。
为什么还没到?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火光。
眯了眯眼,卫希呼吸急促。
火光,真的是火光。
那?是一个商队。
卫希从背后?冲上去,夺走一个人的干粮。
“干什么的!”那?人嚷嚷。
卫希完全无视他,只是狼吞虎咽地啃咬着手里?的干粮,干硬得几乎难以下咽,可她还是咽下去了。
“吆,哪来的叫花子。”
那?人皱着眉打量她,半晌,眉头舒展。
“看这身段……”
另外的人也围过来,“她这是多?久没吃了。”
那?人又摸出一块干粮扔给她,“爷今个好心,赏你?了,瞧这可怜见的。”
“她怎么浑身是血?”另一人扯她衣裳。
卫希一把推开他,凶恶地瞪他。
“还跟爷横上了。”那?人又去抓她。
卫希站起身就跑。
“吃了东西就想跑!”
那?人几步就追上她,揪住她乱糟糟的头发?。
“滚开!”卫希想打他,但?使?不上劲。
那?人见她来劲更是恼火,抬手就把她摔到地上,“横什么横,像你?这样的爷见多?了!”
卫希把干粮扔他脸上,爬起来就跑。
“该死!”那?人追她。
卫希绕着树跑,最后?跑到篝火前。
把手伸进去,卫希也不嫌烫,抓起一个就扔。
“啊!”有人惨叫。
卫希接着抓,一扔一个准。
很快,四周就全是火光。
卫希把他们的干粮拎走,逃之夭夭。
然而,前方?却传开马蹄声。
“那?里?有火!”
卫希顿觉不妙,想躲。
然而,马蹄很快到她脚下。
她还没看清有多?少人就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丝毫不留力,卫希晃悠到地上。
火光照耀下,卫希的脸几乎看不出原色。
真不知道徐宁之怎么认出她的。
徐宁之冷冷地看着她,“你?骗我。”
“没有。”卫希居然辩驳了一句。
泪珠顺着眼角流下,徐宁之抬了抬下巴。
“带走。”
卫希当?即被押住,徐宁之看向那?些?商人,眸光阴冷,“那?些?人,全杀了。”
“是!”
卫希神色恍惚,这些?人……好像不是燕卫。
徐宁之把她扶起来,一言不发?地架着她。
“放开她!”
徐宁之头都?没回,“不要恋战。”
刹那?间,后?方?就响起了打斗声。
卫希回头,只见沈容年一下就撂倒了一片。
但?徐宁之带了有近百人。
骏马在黑夜中奔驰。
卫希迷迷糊糊地缩在徐宁之怀里?,这个怀抱太过温暖舒适,她不一会就睡着了。
马匹的颠簸并不能惊扰她,徐宁之拿披风裹紧她,双手抓牢,继续前行。
所有的喧嚣都?被她们遗忘到身后?。
卫希再?次醒来时,仍是无尽的黑暗。
她怀疑自己瞎了。
用力眨了眨眼,卫希勉强辨别出这个世界。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卫希又躺倒。
幽香涌入葱鼻,卫希认出是徐宁之的味道。
但?徐宁之不在。
她去哪了?
疑惑困扰着她,卫希敲了敲墙。
倏地一下,有光闪到她眼里?。
卫希定睛一看,发?现光是从前面传来的。
而前面,好像是个甬.道。
一个人影在烛光里?模模糊糊地晃动。
光越来越强。
最后?,那?个人影穿过甬.道,点亮了墙壁四周的烛火,光明重归大地。
“宁之。”卫希唤她。
徐宁之回头,笑容温和,“小希。”
“这是哪?”卫希困惑。
徐宁之款步走到她面前,坐到她身旁。
“属于我们的家?。”
卫希环顾四周,觉得这实在不像个家?。
反倒,像个密室。
“现下是晚上,该休息了。”徐宁之抖一下被子。
卫希躺倒,“好吧。”
“你?先下去。”
卫希哦一声,下到地上站着。
徐宁之认真地铺床,铺好才让她上来。
“我睡了一天?”卫希记得之前就是晚上。
徐宁之嗯一声,“你?很累。”
卫希耸肩,“好吧。”
徐宁之放好枕头,伸出一条胳膊让她枕着。
卫希没把脑袋放上去,而是缩到她怀里?。
“好梦。”卫希道。
虽然她刚睡醒。
“好梦,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