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

九月初二,鹿鸣宴。

京兆尹做东,宴席摆在京城最大的酒楼里。

卫希到时还被拦在了外?面,亮明身份后才得以进去,彼时宴半正酣,举子们诗兴大发。

身为此次秋闱的解元,韩修远自然是第一个。

卫希踏进去时,正好听见最后一句。

虽然没太听清说的什么?,但卫希很给面子地鼓了掌,举子们扭头看她。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卫希露出一丝笑容,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徐宁之把手炉塞她手里,又斟了一杯茶晾着。

韩修远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七殿下。”

余下的举子们反应过来,也一一行?礼。

卫希摆摆手,“都说了不用管我。”

微微颔首,韩修远负起手,真的没有再管她,只对众举子道:“鄙人不才,此拙作?仅为抛砖引玉,望诸位尽舒雅兴以赋佳作。”

举子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一个个开始清嗓子拍桌子,卫希被徐宁之按在椅子上喂茶。

手炉很热茶很热,卫希后背都出汗了。

徐宁之一直不停地让她喝热茶,昨晚还抱了好几床被子让她盖,仿佛提前进入冬天。

慢吞吞地啜着茶,卫希偷偷抬眼,对上徐宁之一眨不眨的眸子,又极快地垂下眼。

她都跟徐宁之说了好多次已经不疼了,可徐宁之充耳不闻,依旧坚定地认为她不舒服,就像是小时候不管春夏秋冬都给她穿很厚的母妃一样固执。

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卫希看向众举子,秋闱每州择几十人到一百人不等,在座的举子们是直隶州的,足足有一百人。

酒意熏人,这群读书人也没了顾忌,一个个高谈阔论吟诗作?对,卫希抿了口茶,有点嫌弃地别开头。

大燕重文轻武,读书人瞧不上粗野人,她这粗野人也不见得瞧得上酸腐书生。

最迂腐的就是这些读书人了,直到今日,还有很多儒生认为皇女不应该继位,女子也不应该为官,就该待在家里给他们做饭洗衣生孩子。

实在是,很可笑。

他们怕是想不到……宗室库中的灵丹妙药也有能让男子生孩子的,还不如?分发出来让他们感受一下,自己给自己传宗接代不是更好。

腹诽了一会,卫希咽下杯中最后一口茶,徐宁之又给她满上,捧在手里轻轻吹气。

“多喝点。”徐宁之递还给她。

卫希捧着茶盏探头,“你?觉得哪个作?的好?”

“韩修远吧。”徐宁之其实不怎么听得懂,但韩修远毕竟是解元,且是真材实料,怎么着也比那些弄虚作?假的人好。

卫希目光飘向角落,“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啊……”徐宁之微微偏头,眯了眯眼,“好像叫……江檀,她是最后一名。”

卫希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她的文章论策都是上乘,怎么会是最后一名?”

“不清楚。”徐宁之不关心,也不想让卫希关心,挡住卫希的视线让她喝茶。

动了动喉咙,卫希眼里带了点祈求,“我已经喝了好多茶了,早就喝饱了。”

徐宁之伸手摸摸她肚子,“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卫希拨浪鼓一样摇头。

徐宁之揉揉她脑袋,“乖,再喝一点。”

“不要!”卫希坚定地拒绝。

徐宁之不死心,“乖……”

“那个……”卫希倏地站起身,“韩解元。”

韩修远看过来,温润儒雅,“殿下有何事?”

“本殿也要作?诗。”卫希朗声。

韩修远有点惊讶,“殿下您……”

“不行?吗?”卫希走到中间,负手而立,“莫非韩解元瞧不上本殿?本殿开蒙可是吕大人点拨的。”

她自信满满,众举子面色微妙。

“草民不敢。”韩修远做个请势,“殿下请。”

卫希一点不客气地走到他原本的位置上,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大声颂诗。

“鸡鸡鸡。”

“昂首咯咯咯……”

才念了第二句,众举子就大笑起来,指指点点。

卫希不悦地瞪眼,“笑什么?。”

她又开始背,“祖逖闻鸣起,我辈岂安枕?”

“这是第一首。”卫希晃了晃手,微抬下巴,“不错吧?本殿这是激励你们学学祖逖,不要天天睡觉。”

韩修远笑着给她鼓掌,“殿下高才。”

众举子憋着笑鼓掌,徐宁之掌声最响。

卫希又开始念第二首第三首……几乎每首都荒诞不经不伦不类,韩修远的笑脸差点绷不住。

说到最后,卫希有点累了,徐宁之见缝插针地递给她一杯茶,卫希咕噜咕噜全吞下去。

在场的举子们大部分都笑得肚子疼,但也有一部分脸色不大好看,角落里的江檀眸光微暗。

卫希开始大放厥词,“若本殿也考科举,最次也能摘个探花回来,你?们说是不是?”

众举人笑着附和,只当她是在玩闹。

“殿下未免太不知深浅了。”江檀从角落里出来。

卫希挑眉,终于有愣头青撞上来了。

“大燕每年各州乡试者有万众,考中者至多百人,会试又万众,考中者百至几百不等,殿试虽不落第,然一甲三人二甲十人,其余皆为三甲,殿下想摘探花……”

卫希似笑非笑地打断她,“你?是不是想说,我的脸够得上,文采却欠了些。”

“不是欠了些。”江檀敛眸,“欠得多。”

卫希抱臂冷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殿,本殿就是不考科举也一辈子舒舒坦坦的。”

“若上者尽如汝,不考也罢。”江檀掸了掸衣袖,目光冷然,“诸位尽欢,鄙人先行?一步。”

卫希不怒反笑,甚至鼓起了掌,“我还以为此次桂榜择的全是软骨头,没曾想还有你?这么?个硬头钉。”

“殿下此言何意?”江檀停步。

卫希从怀里取出一叠纸张,“其实吧,那些诗词歌赋都不是我写的,而是在座诸位写的。”

举子堆里直接有人喊了出来,“胡言乱语!”

“我说你了吗?”卫希斜他一眼。

那举子涨红了脸,气得发抖。

“你?脸皮怎么这么?薄。”卫希啧了一声,翻了一下手里的纸张,“嗯……原来你写了鸡鸡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