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池同江鹤说了声，于是下午提前结束训练去了佟喃公司。
问了前台佟喃办公室的位置，并未在意对方稍显怪异的神色，宋音池乘电梯上了十二楼。
珠宝公司的人穿着大多时髦光鲜，整条走廊都是“嗒嗒嗒”高跟鞋叩击瓷砖地板的声音。
宋音池没有佩戴工作证，一双平底鞋，谁都能轻易分辨出她外来人的身份。
佟喃的工位在走廊尽头。
路过茶水间，宋音池听见里边两人正在聊天，而“佟喃”这一名字还是谈论的主角，她不由顿住脚步。
“上边让佟喃先回家避两天风头。”
“老板亲女儿就是好……要其他人早被推出去道歉了，板上钉钉的事，我看反转余地很小。”
“也对，那边提前一周来出的图，况且衣服都已经打版了。”
“你说我们在珠宝设计领域混的好好的，干嘛想不开要往外拓展？”
“啧，小公主要折腾，那不是全部人都得奉陪着？”
“对了下午会议不用开了吧？”
“开什么啊？直接变佟喃的批评大会吗？”
一阵笑声。
宋音池蹙了蹙眉，加快步伐。心底隐隐担忧，佟喃现在是不是特别难过，也有可能气愤居多。
她坚定认为抄袭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明艳骄傲的佟喃身上，因为对方爱画画，从小满脑子便塞满了奇妙的幻想。
而且对‘借鉴’最是不齿，曾经还在她面前痛骂了借鉴班级黑板报的一个班级。
若非自己阻止，佟喃指定能在年纪讲话时上台夺下话筒痛骂那个班一顿。
宋音池怕佟喃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进了办公室，却见佟喃正在收拾东西，正把一沓文件和画笔塞入盒子中，不像别人，她的桌面很是空荡，仿佛一个要离家远足多日的人。
宋音池吸了口气，抬腿走过去，将U盘递给佟喃，又佯装随意地问：“还算及时吧？”
“暂时不开会了。”佟喃瞥了眼，示意宋音池将U盘收回去。
她捧起桌上的小盆栽端详，紫色的多肉胖乎乎的，可爱的事物最能慰藉内心的烦闷，淡笑了声道：“公司看我最近太辛苦了，特别给我批了几天假。”
宋音池立在旁边，静了半晌，而后问：“突然批假？没什么事吧。”
佟喃掀掀眼皮，瞅她一下，懒洋洋把多肉放到了隔壁柳依依的桌上，“能有什么事。你以为放假是为什么？”
“我知道——”宋音池闻言便笑了声，尾音拖长，恰好盖过微不可察的担忧，“你太忙了，回去我演奏曲子给你听？”
“嗯。”佟喃轻轻点头。宋音池过来抱箱子。
后头却突然冒出一人拍了拍宋音池的肩，“真巧！在这都能看见你~”
佟喃看了眼来人，发现竟是自己的上司王萱。
宋音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所以刚才问的那些话很可能不是出于关心，而是知道了她抄袭一事，特地来笑话她的？
佟喃的脸色逐渐冷下，特别是在发现宋音池忙着和王萱打招呼，而不理会自己时。
心底情绪越烧越旺，佟喃不自觉捏紧了箱子边沿。
两人看上去似乎早就相熟，熟络聊起了前几天的音乐会，称赞大师的琴技。
佟喃听了几句，反应过来，原来那日宋音池并非是自己一个去的，而是和王萱一起，那股情绪冲破阈值，佟喃终于控制不住，伸出打算拉住宋音池的衣角，却见王萱掏出手机。
她说道：“之前搜你号码加不到微信，不是同一个手机号啊。”
宋音池侧了侧身，抽开衣角。
手心忽然空落落，佟喃怔了下，脑子里组织着的话语又被王萱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给打断了。
“你手机给我扫一下码，有事方便联系。”她站在宋音池的身侧，两人肩膀贴着肩膀，极其相熟又般配的模样。
小白花Omega和女强人Alpha。
佟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手指微微蜷着，好半会儿才收回。
那分明是属于她的位置，而且是很多年前就属于她的了。
此时却被人鸩占鹊巢。
佟喃不是没想过分开的这几天宋音池身边会有新的朋友，只是没想到自己会以旁观者、局外人的身份出现。
她想拉住宋音池的手，摇晃这人的肩膀问一问难道自己不是她唯一的朋友了吗？再退一步，她想把宋音池拉离王萱的身边。她的“情人”，没点自觉，和一个Alpha如此亲近。
心底的占有欲像藤蔓一样疯长，挤压着整颗心脏。
佟喃垂着脑袋攥紧了手指，终究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宋音池拒绝，尔后王萱靠近她耳旁说了几句什么，宋音池抿抿唇又同意了。
佟喃在心底嗤笑，然后抱起箱子，慢吞吞地，又骄傲地迈大步伐走了。
朋友嘛，她又不缺宋音池一个。这人爱咋咋地，和她没关系的。
王萱手肘捅了捅宋音池：“欸，你女朋友走了哎？！”
宋音池垂下的长睫轻颤了两下，似蛾翼扇动，她低声“嗯”了下，才缓缓说：“我和她，不是恋爱关系。”
“那怎么？”王萱若有所思地问。
“我暗恋她，而她，很讨厌我。”宋音池笑了声，“我们的关系呢……你也知道我破产了，她包养了我。”
“所以我现在，得去哄哄我的金主了。”她收起手机，笑容略失落。
可王萱却抽丝剥茧，从宋音池的神情中尝出了些许稳操胜券，吃定佟喃的，冷静。
-
借给宋音池开的那辆跑车停在公司不远处，红色亮眼，一下便可以看见。
佟喃搬着箱子下了楼才发现自己没要车钥匙，只得站在车旁生闷气。
车窗上倒印着一张委屈的脸，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下垂，睫毛上沾着晶莹的光，丰润的红唇撅起，两颊还布着被气到的浅粉色。
佟喃的鼻头泛红，抱着沉重的箱子站在自己的车边，受冷风吹。
这种凄惨的遭遇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佟大小姐能受这委屈？
佟喃抽了抽鼻子，目光垂下发呆。
复杂酸涩的感觉浸泡着整颗心脏，喉咙发堵，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因为朋友之间的占有欲吗？
有点像，柳依依陪男友时她也会不高兴，只是，没像现在一样难受……
手上一轻，箱子被人接过去，伴随着风飘入耳中的，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为什么不在大厅坐着？外边风大，容易受凉。”宋音池拉开车门，将佟喃推进车内。
傍晚的风变大了很多，稍稍站一会儿便觉得全身都带着阵冷意。
佟喃由着她动作，竟未发现宋音池说话的语气不自觉亲昵了许多。
像回到了高中，两人还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宋音池偏过脸，搓了搓佟喃冻红的指头，“怎么一个人先走了？”
佟喃抽回手指，眼角淡粉，瞪人时毫无威慑力，反而瞧得宋音池心口一软。
“在生气？”脸色冷然的女人眸光温柔地问，“因为我，还是谁？”
“有区别？”佟喃扭过脸，看向窗外，“反正都得你哄我。”
哄她？
宋音池翘下了唇，佟喃看不见的角落，她垂着脑袋，凑过去嗓音轻轻地问。
“那姐姐，请问你要怎样才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