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019.08.16

蒋立明,死了?当一直悬在心头的最?坏猜测成了真,饶是顾桓一向自以为心脏足够强大,在这一刻,还是感觉到了某种一闪而过?的悲凉情绪——成年人的世界多利益少朋友,更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但直面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的死亡,人的身体依然会本能地分泌抑郁性的激素。

顾桓紧抿着嘴唇,一张脸上再无往日的慵懒笑意,微蜷的指尖在掌心掐出了些许红痕,随即,却被另一只手轻轻攥住,温柔地一一掰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交//缠。

顾桓指尖微颤,下意识地握紧了这?只冰凉却教人无比安心的手。

其他人还对此一无所知,奇怪地看着突然变得异常沉默的顾桓,疑惑:“顾哥?”

顾桓轻呼出口气,恢复冷静,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通知酒吧保安,封锁该楼层的所有?出口,凡今晚上来参加游戏的宾客,一个都不能走。”

他语气微顿,才一字一句地补全剩下的话:“蒋立明死了。”

屋内喧嚣骤停,众人一脸震惊地看向顾桓,还以为他在说笑。

“顾哥,你?和我们开玩笑的吧?蒋哥怎么可能——啊!”有?人不信邪,上前又推了推蒋立明,就见软绵绵的身体登时往旁倒去,从脱落的帽沿下露出一张诡谲的笑脸。

“呲啦”一声,一道看不见的利刃撕开?了顶层阶级华丽却虚伪的幕布,将残酷的真实世界一一展露在这群只知醉生梦死的纨绔面前,尖叫声此起彼伏,有?胆小者当场被吓得抖如筛糠,直接瘫倒在地,而刚才不信邪的那人受到的刺激更大,两腿一哆嗦,屁滚尿流地扒着地毯往外爬。

不待有?人爬至门口,房门已经被人合上。

纪玦收回手,冷眼看着这?群面具也无法遮盖他们恐惧的“天真儿童们”,淡漠开?口:“听不懂人话吗?”

众人立时噤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从这尊门神身上感受到了呈指数级别上涨的寒意,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一贯好说话的顾桓身上。

孰料,顾桓依旧站在门前,没动:“没确定死因之前,我们每人都有嫌疑。”

他轻轻一扬下巴,示意众人退后,保护现场原状。

认识顾桓的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厉,隐约觉出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没敢再吭声,扶着墙,战战兢兢地缩回离沙发最?远的角落。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诡异气息,腐朽,沉闷,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芬芳。

少顷,众人被吓跑的三?魂六魄开?始逐渐归位,慢慢恢复平静,许久不转的脑子也发出了吱呀的齿轮摩擦音,“可,可是,我们都有不在场证明啊!”

“酒,酒!你?们看到没,一定是有人提前在酒里下毒,想栽赃给我们!”

“可谁会无冤无仇的去害蒋哥啊!不对,你?们还记得吗?蒋哥生病了啊!所以这事儿和我们根本没关系,是他自己喝了药又喝酒,完全是自杀!”

七嘴八舌声犹如苍蝇般嗡嗡乱转,沿着一直没说话的顾桓和纪玦俩人飞来飞去,顾桓皱着眉,目光继续细细扫过房间格局,不放过任何可疑地方。

他当然一早就看到了散落在蒋立明身边的酒杯和从口袋一侧露出来的药瓶时,也一直都知道蒋立明昨晚打电话时咳嗽还没好——可是,事情真的会如此简单吗,是蒋立明一时疏忽大意,不小心亲手葬送了自己性命?

顾桓眉头紧锁,正要再上前重新检查下,却见纪玦朝他轻轻一摇头,随即牵起了他的手。

纪玦眼睛微眯,带着顾桓稍稍退后几步,视线巡视过?一圈房间,最?终定格在了沙发后面某个极其不起眼的黑色圆钮。

纪玦上前,在上面轻叩了几下。

紧接着,房间里的灯光瞬间由明转暗,古老的十字架发出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配合着缓缓打开?的另一道隔间,展露出内里全貌以后,再度归于平静。

众人瞠目结舌,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能坐人的沙发突然倒下,形成了一道天然滑梯,而它后面,在一处隐秘而不为人知的狭小角落,就着展开?的缝隙往下一滑,不偏不倚地就会将人送到那漆黑一片的天然墓地。

像祭奠,像审判,像高高在上的神明,邀请一众凡人来欣赏他的表演。

众人被这?一串操作惊呆了,嘴巴大张,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桓脸色愈发凝重:“所以他不是——”

“不,不一定,毕竟——”纪玦摇摇头,重又牵着顾桓退回原处,朝沙发那儿轻轻一抬下巴,沉声说,“密室,感冒药,误食红酒,一切都说得通,起码就现在的场面来看,不能确定是谋杀。”

顾桓蹙着眉,目光再次细细扫过躺在沙发上的蒋立明,试图从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因为纪玦刚才的操作,蒋立明的身体现在能够完完整整地暴露于众人面前,脸和脖颈终于露出全貌,四肢舒展。他双拳垂于两侧,一张化?过?妆的脸上表情平和,看不出丝毫可能是被人谋杀的挣扎痕迹。

顾桓又朝前迈了几步,视线一点一点地剥开蒋立明的发丝、服装和松开的双手,直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于蒋立明裸露在外的皮肤,才终于发现一处形状奇怪的红点,登时瞳孔骤缩——初春的西湾市多雨潮湿,身上有?些蚊虫叮咬痕迹再常见不过?,而有?人恰好利用了这?一点,将小如红痣的伤痕隐于其中,不细看,极难发现。

纪玦也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幕,牵紧顾桓的手,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与此同时,顾桓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离近了以后,那股始终萦绕于鼻尖的诡异味道似乎愈浓,伴着屋内嘈杂直直撞入人的大脑,教人心神不安。

他紧抿着嘴,看了眼纪玦,和他同时意识到俩人差点儿被蒙混过去的一件事——最?浓郁的气息并非桌上一眼就能看到的打开?的红酒芬芳,而是一股单独的高浓度酒精味道。

顾桓仔仔细细地沿着沙发边缘扫视了一圈,轻嗅,依然没找出味道来源,随即又低下头,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都过了一遍,才发觉那一股浓郁的味道竟然来自一堆凌乱道具中极其不起眼的一个——是发给“凶手”卡牌玩家的仿真凶器。

顾桓眉头紧锁,下意识准备弯腰去捡,不料却被纪玦攥住了手。

纪玦没说话,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撩起一侧衣角,“撕拉”一声,利索地撕下一块碎布,这?才递给顾桓。

顾桓无声地扬了扬唇,默契接过,然后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不起眼的道具包好,放进兜里。

一直没敢说话的众人瞪大惶恐的双眼,看着顾桓和纪玦俩人一言不发,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十分钟以后,终于有人受不了了,瑟缩成一团,带着哭腔说:“顾哥,这?大半夜的和死人呆一起,太瘆人了,我不走,我能去楼下呆着吗?”

顾桓轻轻一摇头,和纪玦对视一眼,问:“谁知道监控室在哪儿?”

立即有人举手:“顾哥,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顾桓本想和纪玦分开?行动,刚准备开?口,就感觉到了一直紧紧牵着自己的已经不再冰凉的掌心,要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纪玦仿佛猜出了顾桓想法,指尖似有若无地轻捏了下他,低语:“不用想了,我们俩今晚上就是进牢房,也是被绑在一起的。”

绷了一晚上的糟糕心情被纪玦这句话说得冲淡了几分,顾桓一挑眉,懒洋洋地穿上鞋,这?才回纪玦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后半夜的酒吧依旧歌舞升平,无人知晓这?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就在与他们数米之隔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少了一条生命。顾桓和纪玦俩人一路沿着空荡幽长的走廊去往监控室,而此时,早已结束自己客串法官任务的小保安正呼呼大睡,被顾桓叫起来的时候,对他的问话一脸茫然:“那里是监控死角啊,不是机器故障,所以我才不知道有?玩家出局。”

监控死角,顾桓和纪玦对视一眼,品出了这?四个字背后沉甸甸的含义。

重又回到教堂房,顾桓径直走到程仔面前,尽量放缓语气,一字一顿地说:“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准备去厕所时,到底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

程仔本来就胆子小,自知道自己距离凶案现场曾经只有一步之遥,后背都被汗湿了,他抹把脸,拼命拍着脑壳回想当时情景,良久,才怯怯地看向顾桓,带点不确定地说:“我好像,看到了一团黑?”

他边说边拿手描述了一下具体细节:“我当时被出局以后,等了一会儿,感觉那块地方太吓人,就偷偷摸摸往旁边挪了挪,不小心睁开?眼时,似乎看到一团黑进了拐角,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

有?人小声嘀咕:“这?说了不是和没说一样吗?!”

但是,听到这话的顾桓和纪玦却脸色同时一冷,寒意沿着俩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开?始止不住地往四肢百骸蔓延。

顾桓正要继续询问,房门却在此时被人猛地一下撞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疾步上前,沉重的脚步在地毯上踩出了一长串泥泞且杂乱无章的痕迹,他额头挂满黄豆大的汗珠,神色悲戚,颤抖着双手去拉蒋立明:“阿明,阿明,醒醒啊阿明!”

作者有话要说:看小可爱们的评论好像是有点儿被吓到了,抱抱鸭,小甜饼不会走很恐怖路线的,信蠢布丁,马上就甜起来啦,我们是不动脑的感情小甜饼哈,给所有看文的小可爱们么么哒!

感谢给文文浇水的“白马非马”、“皎”以及没显示昵称的小可爱,比心心!

ps:在这修个上一章bug,程仔穿的是深黑色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