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安如芷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轻飘飘的飘进?了雪山上的离恨宫里,然后自己?赤脚游荡在气势恢弘的大?殿里,四处张望着却也只觉这里依旧如常,大?殿之上的雪色帷幔,镂空雕花座椅下的血麒麟,围绕四周的潺潺流水声,唯一不同的是大?殿里空无一人,透着阴森寒冷的气息。
一种无法消除的偌大?的恐惧感在她的四周盘旋着,忽然,背后传来似是很久远的声音,“如颜,原来你在这儿。”
安如芷急急地回转过头,惊恐的望着眼前披雪狐斗篷的男子?,嘴角噙着的微笑?似是能?融化冰雪般温暖,那超脱世俗的气质无可比拟。
“没错,是师父,真的是师父!”安如芷不停地喃喃着,双脚似是着了魔力般不由?自主的往男子?的方向移去,声音颤颤的询问道,“师父,你回来了?”
可是白衣男子?似是无视她的存在般,双眼一直注视着她的身后,满眼的疼惜,“如颜,夜深露重,怎地穿的如此单薄在这大?殿里?”
“我?穿的单薄又如何?明天你就要去迎娶你的新娘了!”一女子?尖利略带哭腔的声音从安如芷的背后传来,“从今往后,你不用再管我?了!”
安如芷大?惊的回转头,只见一穿镶银丝薄纱长裙的女子?正瑟瑟发抖的立在血麒麟旁,那身形那背影那不是三年前的自己?吗?
“如颜,来,赶紧披上。”白衣男子?边说?边将自己?的雪狐斗篷摘下缓缓地走到背对他的如颜身后,轻轻地将斗篷覆在她身上,“莫再使?性子?,身子?骨要紧。”
“不要!”如颜激动地回转过身将雪狐斗篷推到白衣男子?身上,由?于力气过大?迫使?着自己?也不得不后退一步,“不要你管我?!”
安如芷呆愣在原地,观看着早已被自己?储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没承想这尘封的记忆匣子?还?有被打开的一天,自己?的师父——公子?竹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视野中。
那厢如颜紧咬着牙,攥在一起的双手颤抖着,倔强的眼神紧盯着眼前张口欲言的公子?竹,有一种压抑着的怒气即将爆发的气势。
“如颜,师父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你要自己?学会独挡一面?。”公子?竹紧皱着眉,再次将雪狐斗篷披到她身上,“听师父的话,赶紧回去休息。”
“独挡一面??”如颜高抬着头,双眼闪过一丝不屑的情绪,冷哼道,“所以?你才放下这离恨宫,去千仞雪山与那个女子?成亲?”
如颜一指指向殿外随狂风飘落的雪花,声嘶力竭的狂喊道,“你说?过要照顾我?一生一世,为何现在又要丢下我??!”
公子?竹的嘴角颤动了几下,好似在隐忍着极大?的痛楚,缓声道,“如颜,师父不可能?在你身边待一辈子?,现在你已长大?,有更广阔的天空等待着你,师父不能?就这样束缚着你。”
“束缚?”如颜走近一步紧贴在公子?竹身前,抬眼紧盯着头顶上那张熟悉的脸,一行清泪悄无声息的滑下,颤声道,“所以?是为我?好?所以?就将这离恨宫交付于我??那你大?可不必隐居到千仞雪山而不再出?江湖!难道就为了和那个女人厮守一生?”
“如颜,那是你师娘!”公子?竹的声音也不再似先前温柔,略带着一丝的威严与愤怒,可他的眼底却流光暗涌,眼神定格在如颜脸颊上那即将滴落的泪珠,“这是宫规,退任的宫主必须回到千仞雪山,你切不可再胡闹,为师会在走之前替你打点好一切。”
“胡闹?”如颜别过头冷笑?着,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向大?殿最高处那镶金镂空雕花座椅。
“打点好一切吗?”如颜浅笑?着回转过头瞥了公子?竹一眼,继而转身又往高处走去,她那僵硬的笑?容却如何也掩盖不了眼神中折射出?的冷漠与孤傲。
公子?竹一言不发,只是默然的望着如颜的背影,满眼的疼惜与爱怜,或许只有在她不回头的时候,他才会毫无顾忌的展现出?自己?的温柔。
安如芷一点一点的挪到公子?竹近前,侧头看着他那深黑的眼眸中闪动着的盈盈泪光,心底开始毫无预兆的往下沉,怎么会是这样?
“师父,你是在心疼如颜吗?你是不是心疼?你说?啊?”安如芷颤颤的询问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因?为她从未转身看过背后的师父。
可她与公子?竹好似是处在两个世界,他根本听不见她的质询,仍旧是痴痴地望着如颜的背影。
忽然,走到血麒麟旁的如颜一手挥开雪狐斗篷,一个旋身坐在镶金镂空雕花座椅上,赤脚踩在血麒麟上,高昂着头微眯着眼俯视着大?殿之上的公子?竹,一种冰冷到令万物失去知觉的气息在周遭蔓延。
“师父,如颜在你心里真的还?是个孩子?吗?”如颜手抚着座椅魑魅头,轻描淡写的询问着,没有了刚才的激烈与强势。
“是,一直都是,你在师父心中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公子?竹背过身遥望着大?殿之外飘舞的雪花,极力展现出?长者该有的慈祥。
“我?们之间?始终有着无法逾越的师徒之情吗?”如颜轻声呢喃着,好似怕公子?竹听到般,转而又大?笑?着一副豪放不羁的样子?,“那如颜就做一次给师父看,如颜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明日的宫主传封之礼我?会参加。”
公子?竹微微一笑?,仍旧仰望着大?殿之外,并?没有看血麒麟之上的如颜,“往后你就是一宫之主了,师父相信你,若你做得好,师父在千仞雪山也会安心了。”
“不过,您的成亲之礼,就恕如颜不能?去了,刚接任宫主之位,如颜还?有好多事情去熟悉去处理,”大?殿最高处的女子?紧咬着牙冷冰冰的甩出?一句似尖锐冰凌的话语。
一个“您”字真真正正的将两人隔离了开来,公子?竹无奈的摇摇头,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到这么生疏的话语了,不过,这样于两人来说?也许是好的吧。
“师父不会为难你,师父只求你会好好的。”话里行间?好似不含有任何的温度却又像是心底的真情流露,公子?竹淡淡的说?出?这几个字后,侧身望了一眼大?殿高处的如颜,然后径直走出?了大?殿,直至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如颜眼睁睁的望着那抹白色身影与漫天雪花融为一体,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哗哗的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我?不想你成亲,我?想要你一生一世的陪着我?!为什么?”
她声嘶力竭的发狠撕着手中的雪狐斗篷,密密的雪白绒毛碎片飘洒下来,如颜自己?一人呆愣愣的立在碎片之上,瑟瑟发抖着,她厌烦了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清冷的眼神忽而变得狠戾起来。
安如芷心神不宁的跑到如颜身旁,大?喊道,“如颜,不可再这样下去了!你要做回你自己?!不要做宫主!你会后悔的!如颜!……”
一声一声的呐喊却始终没有换回如颜渐渐失去理智的眼神。
“如颜!如颜!……”安如芷再次哭喊着试图去抓住那处于绝望边缘的三年前的自己?,可抓到的却只是虚无飘渺的空气。
待得再用力抓时,连虚无的空气也没有了,整个离恨宫轰然坍塌消失的无影无踪,待再看清时,周围是暖色的帷幔与柔和的烛光,自己?竟还?躺在床上,双手半抓在空中,原来这竟是一场梦!
安如芷大?喘着气,刚才被挖掘出?的画面?还?在她的脑海中回旋着,师父那疼惜的眼神也明晰的挥之不去。
忽然,一双温暖的大?手覆在她冰冷的双手上,生怕她逃脱般紧紧地抓着,“如芷,又做噩梦了?”
安如芷强拉回自己?的思绪,定定的望着一旁温润如春风的微生玉漓,不知该作何回答。
微生玉漓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被窝里,又一手掏出?巾帕仔细地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柔声道,“如颜,挺好听的,我?喜欢这名字。”
安如芷垂下眼帘,极力避开他那关?切的眼神,她真的怕自己?承受不起这份恩情而一再的伤害他,何况现在还?隐瞒着他如此多的事情。
“想什么呢?”微生玉漓收起巾帕弯指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尖,轻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对自家孩子?感到很无奈般,“为什么总是在我?说?话的时候走神?还?想要责罚吗?”
说?罢,微生玉漓作势就要俯身向前,安如芷条件反应般的抽手盖在自己?额头上,皱着眉嘟囔道,“公子?,就知道威胁人!”
“总算出?个声了,”微生玉漓停滞在半空中,只用手弹了弹她那苍白的脸颊,“那现在起床喝药吧!”
安如芷眼珠转了转,覆盖额头的手下移停留在被微生玉漓弹过的脸颊上,只感觉火辣辣的难受,怎么又脸红了?哎呀!羞死人了!
大?脑闪过这个念头的安如芷瞬间?将自己?蒙进?被子?里一声不吭。
微生玉漓端着药碗返回到床边时,一看这景象,忍不住嗤笑?出?了声,“你这是怕药苦吗?”
“不是,你把药搁桌子?上,我?自己?下去喝就行了,”被窝里传出?安如芷那闷闷的声音。
微生玉漓好奇的坐在安如芷身旁扯了扯被角,好似哄小孩般声音轻柔的说?道,“你身子?骨弱,刚醒来还?是不要下床了,来,赶紧出?来我?喂你喝。”
“不要,我?自己?喝,”闷在被子?里的安如芷有点憋不过气来了,闷哼哼的甩出?一句后就又一言不发了。
“别捂着了,又该捂出?什么毛病来了,”微生玉漓沉下声来,轻轻地拉拽着被安如芷紧紧抓着的被子?,“那我?不喂你,你自己?喝,你赶紧出?来吧。”
“你搁桌子?上,我?等会喝,我?现在不想喝,”安如芷觉得自己?都快被憋过去了,心里不停地怨念着微生玉漓怎么还?不离去。
微生玉漓看了看那鼓鼓的被子?,松下手来也不再拽了,清了清嗓子?,故作生气的沉声道,“你要是再这么不听话,我?可要强行掀开被子?,身体力行给你喂药了!”
身体力行?什么意思?现在自己?还?没有恢复体力当然不能?与眼前这位公子?硬来啊!想到此的安如芷“呼”的一声甩开被子?,侧着头粗喘着气,没好气的问道,“公子?,您打算怎样身体力行?”
“你看你,我?说?憋坏了吧?”微生玉漓开始叨叨的数落起来,“把脸都给憋红了。”
啊?还?红吗?安如芷双手紧捂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对大?眼珠瞥了瞥微生玉漓,“公子?,您是怕我?自己?喝药呛死吗?非得喂给我?喝。”
微生玉漓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再次沉声道,“这么倔,还?这么不听话,看来真的身体力行喂你喝药了。”
安如芷转过头,整张脸在手的覆盖下都快变形了,唯独那黑溜溜的大?眼珠还?在转着,“公子?,您可不会找人摁着我?强逼我?喝吧?”
微生玉漓并?不理会她在那无边无际的嘟囔,而是自己?端着药碗猛喝一口然后俯身贴到她那柔软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