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欲离去的两人,因小厮的喊叫停住了脚步。
还未待小厮站定喘口气,雪央急切的问道,“小哥,这么晚了,有啥事喊咱呢?”
“两位姑娘,曹管家有吩咐。”来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是上面刚吩咐下来的,说主人家明天就回,管家让我告诉两位姑娘,明儿趁早多带些人出去多准备些食材。”
两人先是一愣,这自从来到这玉府就从没见过主人家,这咋说回来就回来了呢?还好安如芷反映快,“多谢小哥相告,烦请回去转告管家,我俩自会准备妥当,不会出差乱。”
小厮离开后,回过神的雪央嚷道,“如芷姐,这主人家咋也不给人准备的时间,明儿咱不得累死啊?”
安如芷无奈的苦笑,轻敲雪央的额头,“傻丫头,你不是说一直想见见主人家么?怎地人回来了,你还不愿意啊?再说,这府宅可是人家的,又不是咱姐俩的?”
雪央眼珠咕噜一转,“对啊,我还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还不知这主人家到底是怎样一和善的老头呢?”笑嘻嘻的小妮子又恢复了常态,不再埋怨。
“你怎知就是一老头呢?”安如芷含笑问道,她有时很好奇这小妮子的天马行空的思想,“算了,别瞎猜了,夜也深了,咱赶紧去歇着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两姐妹回到各自的房间,熄灯睡下,一夜自是无话。
第二日,卯时刚过,整个玉府的人就已经忙做一团,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曹管家来回指挥着,生怕出现一点瑕疵,也难为他那身老骨头都来回跑的散架了。
厨房里的那俩丫头早已经没了踪影,喊上四个小厮出去办食材了。
天还未亮各店铺还未开门,这伙人不惜嗓门一家一家的叫开,从镇东到镇西,从镇南到镇北,整一个来回,整的全镇鸡飞狗跳,生怕别人不知他们家的主人归来了。
各种干货应需物品是已经备齐了,可四个小厮早已经眼冒金星,就差口吐白沫了。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安如芷提了提精神,“咱再去菜市场走一趟。”
一旁的雪央早已口干舌燥,咽了咽唾沫,“如芷姐,咱速战速决吧。”
一番风卷云涌之后,各种蔬菜瓜果鸡鸭鱼肉已然在手,六人筋疲力竭的挪回了玉府,这时已差不多接近晌午了。
待得中午时分,整个玉府严阵以待,可主人却迟迟不归。
这可害苦了这些起早忙活的小人物,曹管家看大家已无精打采,遂遣散了众人,嘱咐大家稍事休息,但也要时刻警醒些。
午饭过后,未得前院通传,安如芷倒也乐得在后院安闲自在,况且在她面前一直飞来飞去的雪央也不知和哪个丫头混玩去了。
安如芷整理了一下石桌,然后到厨房后的酒窖里搬出了酒坛,想着这一季又可以多酿几坛杏花酒,安如芷不觉心满意足,这可是她来到千塘镇的第一乐事。
想想以前,有人曾为了自己,日行八百里求的全天下最好的杏花酒,可是现在,却得自己动手,安如芷无奈的苦笑着摇摇头,往事如烟啊!
沉浸在杏花乡里的安如芷不再悲伤感怀,而是细心的小心翼翼的进行着每一道工序,微风吹拂,发丝飞扬,一幅杏树下美人酿酒图静谧的展现着。
封好四坛酒后,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安如芷拭了拭额上的汗水,心想明儿让人把这四坛封进地窖,再把去年酿的那两坛杏花酒搬出,想想夏天来临,喝着那清凉的杏花酒是何等惬意啊!
“哐啷”一声,厨房里传出的巨大声响,把安如芷那美好的遐想生生地切断了。
安如芷心下大惊,莫不是如意闯祸了?
“如意,如意……”安如芷将一下午的劳累抛之脑后,飞奔进厨房。
一霎间的恍惚,案板旁的安如芷呆了,没有如意,只有一穿紫衣的男子抱剑立在碗柜旁,眼含笑意,三分书卷七分豪爽。再一看,一地晃眼的的碗盘碎屑。
此男子是谁?竟然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进了厨房!
“姑娘,怎如此慌张?如意是谁?”抱剑男子扶好碗柜后,慢慢地踏过一地碎屑向安如芷走来,“想必在下吓着姑娘了,可在下实在太过饥饿疲惫,所以把姑娘煮的肉粥喝了,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语气不卑不亢,末了再加一句,“其实,姑娘煮的肉粥真的很好喝,想不到玉府能人辈出啊!”可安如芷盯着那盛肉粥的小盆又呆了。
紫衣男子一看安如芷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儿,回头一看那一地的碎屑,心想大抵是如此了,“姑娘,至于那碗柜,在下实属无意……”
回过神的安如芷一把捏住紫衣男子的脖子,把他摁下,使劲摇啊摇,还不停的拍打他的背部,边拍打边不停地嚷着,“吐出来,你快吐出来……”
紫衣男子被这一举动吓坏了,连不离身的剑也被摇的甩在了地上,不就是一盆肉粥吗?!何至于如此小气!
紫衣男子气急,从安如芷手下挣脱出,“姑娘,在下已经解释了,难道非要吐出来吗?你是玉府的丫头吗?如此粗俗不知礼节……”
“那是如意的饭,你怎么能吃掉?”安如芷气急败坏,伸手意欲再把紫衣男子拖过来让他吐。
紫衣男子勾起剑一旋身闪到门口,“你这个疯女人,可知我是何人?!区区一盆肉粥而已,竟还要纠缠?!”
忽然一道凌厉的光自黑暗处射向紫衣男子,只见一团雪白飞扑到男子身上,剑还未来得及抽出,那团雪白早已经撕扯掉他的袍角,跳转回旮旯里,蓄势待发,意欲再攻。
“如意,退下,不许伤人。”安如芷厉声喝道。
“如意?难道如意是?……”紫衣男子惊骇,“那我刚才喝的是……”
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喉头,艰难的咽了咽。
安如芷做了个手势,赶紧把如意驱赶到身后,生怕它再惹事,然后朝紫衣男子尴尬的一笑,“刚才我想挽救来着,可您愣是不乐意,”安如芷双手一摊,“您还是给喝下去了。”
安如芷无奈的解释着,“还请公子不要见怪,刚才如意发狂,实在是因为如意视肉粥如命啊,这狗除了这专门配制的肉粥什么也不喝啊。”
虽说安如芷对这个男子的行为感到很气愤,乱闯厨房还骂自己是疯女人,可是安如芷还是挺同情他的,毕竟他把那一盆的狗食都给吃了!
“专门配制?”紫衣男子手扶门框,胃里感觉一阵的翻腾。
“这狗爱吃蚯蚓,所以我就剁了一些蚯蚓。”安如芷眼含同情,小心翼翼的答道,内心里感到万分的歉疚,兄弟,可真是苦了你了!
“还有什么?”紫衣男子咬牙挤出几个字,原先那肉粥的香气完全被印象中狗食的臭气所取代,
“还有,就是,”安如芷抬眼望了望那张扭曲的脸,小声嘀咕道,“就是羊粪,如意爱吃羊粪……”
“羊粪??!”紫衣男子实在憋不住彻底吐了,无语问苍天啊!羊粪啊!
想他江湖翩翩佳公子,年少如玉啊!羊粪啊!!
“公子,别的佐料,我看您还是别知道了。”安如芷安慰着那苦难的灵魂。
别的?还有别的?!还未待回答,又一阵翻江倒海汹涌而出。
“澈公子,澈公子……”忽然曹管家的声音自回廊处传来。
待得曹管家领着众小厮在厨房前站定,不知发生何事的曹管家急切的问道,“澈公子,难道是因为长途跋涉感到不适吗?”
还未待人回答,曹管家转向安如芷,吩咐道,“安姑娘,澈公子是主人的好友,不可怠慢,赶紧备些酒菜为澈公子接风洗尘。”
“不必了!”人称澈公子的紫衣男子勉强站直了,整理了一下仪态,强调道,“曹管家,不必了,”回头盯着那肉粥盆,一字一顿的挤出三个字,“我不饿!”
“老奴还以为公子饿极了呢,老奴在前院候着公子前来,没想到公子竟先到了后院厨房,”曹管家拱手相让道,“老奴已让人收拾出房间,还请公子回去歇息吧,明日主人就会归来。”
紫衣男子转身离去时,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旮旯里的如意,如意回之一声低吼。
待众人离去,只留安如芷一人杵在那收拾那一堆烂摊子,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安如芷叹了口气,“唉,可怜我捡了那么些天的羊粪啊!那可是我家如意一天的伙食啊!”
旮旯里不时的传出抗议的呜呜声,安如芷俯身抱起如意,蹭着那雪白的毛,轻声安慰着,“如意乖,姐姐明儿再给你做,今晚就委屈你了。”
一人一狗,在厨房里默默的相守着,“如意啊,你说你还有我疼你,可是我呢?就没人疼了!”
望着那一地晃眼的碎屑,安如芷边收拾边不停的怨念,“明儿咱再找那人算账,吃了你的饭还不说,砸碎的这些碗难道要从我月银里扣吗?主人的好友怎么了?那也得讲理啊?”
人的怨念声狗的呜咽声,淹没在深夜的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