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还是让我来背吧!您歇会。”周牧快步追上走在最前面的裴安,看着他背上的书箱,忐忑地?说道。
听?了周牧的称呼,裴安无奈地?回道:“不用,我自己背的动。”
“少爷,您不是已经收我做书童了么!这背书箱的活就应该我来干,哪有少爷自己背书箱书童闲着的道理?”被裴安拒绝后,周牧更?加不安了。
看着刚刚到自己肩膀高周牧,想?着他的年?龄,裴安又坚定地?拒绝了。
其?实周牧的个子在同龄人中?并不矮,只是年?龄小罢了,他今年?才十岁,而他的妹妹也只有八岁。兄妹二人是母亲拉扯大的,父亲是个烂赌鬼,母亲因病去世没两天,妹妹周羊就被父亲卖了银钱还赌债了,而周牧则被父亲抵押给了黑街的乞讨团伙。周牧也算是有能力?的,靠自己摆脱了乞讨团伙的控制,然后又四处乞讨想?赎回妹妹。
在遇到裴安的前几天,他已经依靠乞讨攒到了6枚大钱,可惜被当初的乞讨团伙发现,狠狠地?打了他一顿,然后抢走了他所有的钱,并且不准他再在京城乞讨。周牧没有办法,才想?出了卖身为奴赎回妹妹的方法。
“嗨,小子,他不让你背你来帮我背吧!”杜小山乐呵呵的说着,同时就要解下自己身上的包袱。
周牧却没有理会他,拉着妹妹跟在裴安后面,一起走了两个多时辰了,心思细腻活泛的他发现,后面的两位公子和自家少爷关系好像并不好,并且很有可能自家少爷受到了他们的武力?胁迫。周牧只恨自己拳脚不利,不能帮少爷摆脱两个坏人的控制。
“你这小子,不知?好歹,莫要忘了,若不是我同意,他可不敢收留你们。”
‘果然,少爷真的被胁迫了,他们真的是坏人。’听?了杜小山的话,周牧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见周牧还是没反应,杜小山不满地?说道:“小子,快来帮我拿着,这里?面都?是干粮,那酸子可没干粮没钱供你们吃饭,你不来拿着晚上你和那酸子可都?要饿肚子。”
“噌!”一个小石头?朝杜小山飞去,扔的人力?度不大,所以杜小山很轻松就躲过了,他正要破口大骂,只是看见扔石头?的人,顿时又憋了回去,瞥了一眼身旁冷着脸看着他的杜秀秀,讪讪地?对躲在周牧后面的周羊说道:“小丫头?,你是不是想?饿肚子了?”
“闭嘴!”杜秀秀看着过于活泼的弟弟有些无奈,或许是被大哥关在山寨里?太久了,出了山寨之后,杜小山不仅一直说个没完,还老是给她惹事。
看着从周牧背后露出一个头?,抓着周牧衣袖死死盯着她和杜小山的周羊,杜秀秀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但看到不管不顾,已经走远的裴安,她的笑容瞬间又收了回去。
裴安认识她不足五个月,但她认识裴安却已经8年?了,虽然见过的次数不多,但对于裴安的秉性,她已经很了解了,迂腐,凉薄又自以为是。杜秀秀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微微有些遗憾。
“不走官道,转凤阳道!”思虑再三,杜秀秀对着裴安走远的背影喊了一声,然后朝岔路走去。
杜小山朝周家兄妹做了个鬼脸,拿好包袱紧随其?后。周牧周羊都?不理他,转身站在原地?,看向远处的裴安,见他回转,便在原地?等着。
裴安听?到了周牧和杜小山的对话,只是因为对杜小山杜秀秀的性格比较了解,知?道他们不会伤害周牧周羊所以才径直往前的,同时,裴安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们不骑马或者?雇马车呢”带着亦步亦趋跟在他左右的周牧周羊,裴安追上了杜秀秀,不解地?问道。他当初坐马车到京城都?花了一个多月,现在就他们这样一直走路回去,那至少也得半年?多了。
说完之后,裴安敏锐的发现一旁的杜小山也看向杜秀秀,一脸疑惑的样子。
“跟着就是了!”杜秀秀轻描淡写的回复道,然后加快脚步向前。
又走了四个多时辰,天色渐渐逼近黄昏,裴安一左一右拉着周牧周羊,脸色铁青,眼神上挑,不敢看脚下的路。
“你们不怕吗?”裴安问向周牧周羊,脑子里?全是路边的尸体和骸骨。
“少爷,我们村经常会有饿死的,死后的样子和他们一样!”周牧很平静地?回答了裴安,他明白裴安问的是什么,但这样的场面他真的见得太多了,以至于升不起一丝恐惧。
“京兆辖下的村子也有饿死之民?”裴安心中?有些难以相信,周牧家所在的村子距京城可不足二十里?,京都?一片盛世繁华,二十里?外却有人饿死,听?起来让人难以接受。
“不是一直都?有吗?”周牧似乎也很惊诧,他惊诧于裴安会这样问。
裴安沉默了,而走在前面却一直注意着后面情况的杜秀秀听?见了全部的对话,她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的裴安,意味深长?的“呵”了一声。
裴安的确有一点错愕,但这不是他面色难看的主要原因。周牧简单的一句话惊醒了裴安,他发现自己接收原主记忆的同时似乎也接受了他很多深刻但不一定正确的自我认知?。
比如,原主一直觉得自己很穷;觉得自己是麒麟新秀,状元之才;觉得杜秀秀是看中?他的容貌,仰慕他的才学才把他抢回去结婚的等等。
瞥了一眼前面持剑侠客,女扮男装的杜秀秀,裴安不禁一晒,他这几天一直觉得不对劲,若只是因为“密告”之事,杜秀秀才对他由爱转恨,那杜秀秀的态度不应该是这般冷漠的啊!现在看来,杜秀秀很可能从来就没喜欢过原主。
至于觉得自己穷,原主的逻辑是同科的绝大多数同学吃穿都?比他好,自己肯定很穷!然后再推论出肯定没几个人比自己还穷,百姓们最起码也能像自己这样的穷人一日三餐,顿顿饱腹,隔三差五还能吃顿肉。但仔细想?想?,科举序列中?最低级的童生?也是千人之中?不出两个,秀才更?是万人之中?难出一个,而这些童生?秀才本身肯定是有钱人家,否则单单读书的花费一般人就承受不住。而原主和这样的人比较穷富,然后由此来推论自己很穷,很明显是不正确的。
越想?越不对劲,裴安现在甚至怀疑原主县试,府试,乡试能考第一是不是有黑幕了。
可是,若这些认知?都?真的只是原主的过分?自信,那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一切可就比“过分?自信”更?让裴安觉得不寒而栗了。
‘裴母哪来的钱让原主一日三餐,哪来的钱给原主买质量上乘的笔墨纸砚;县试,府试,乡试皆是黑幕而中?第一,那是谁在操控原主的科举之路;杜秀秀若是不喜欢还原主,以她舞刀弄剑的本领和性格,怎会毫不抗拒的和裴安结婚,奉裴母为母亲呢!’裴安脚步依旧,面色如故,心中?却已经是翻江倒海。
“少爷,你怎么了?”周牧的话让裴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这才发现夜色已黑,而几人正停在一座微缩简陋版的城寨外面。
“来人止步,何家村现在不接待外客,烦请速速离去!”一个粗犷的大嗓门传来,说的话却是文绉绉的。
“我们是从京城返乡的行客,现在天色已黑,大哥能否容我们进?寨歇息一晚,明日就走!”杜小山大声回喊道。
“滚,再不走就射箭了,看见垒台了吗?那上面全是死人!”城寨上的大嗓门似乎耐心很差,态度直接骤变。
裴安听?了他的话,向城寨外不远处的垒台望去,脸色更?青一分?,只见那上面有十几具尸体随意摆放着!可他看了一眼杜秀秀和杜小山,却发现二人丝毫不惊讶,杜小山甚至继续出言请求借住,吼道:“大哥放心,我等不是流民,身上自备有银两干粮!”
“滚”。“下方可是子玄兄当面?”
两道声音同时传了下来,一道是前面的粗犷声,另一道倒是文质彬彬。
“文举兄?”裴安凭着声音听?出了对方的身份,大声回道。
“子玄兄可前来,小弟在门下接待!”何文举看着一同大闹紫金门的同年?,心喜不已,一边劝说执拗的大哥和父亲,一边回道。
“走!”裴安还没动作,杜秀秀就先起步了,裴安只得跟上。
“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的嘛!”见不用自己再吼了,杜小山难得的给了裴安一点好脸色。
几人走到大门前时,对面的阵仗让裴安一惊,前排人手刀枪棍棒,后排的钢铁利器也不在少数,完全是要打仗的架势。
“都?放下,都?放下!”何文举连忙劝阻道,但他的话似乎没有多少作用,没有一个人放下手中?的利器。
“都?散了!”除了何文举唯一空手的一个中?年?人扫了一眼裴安五人,出声道,后面的人顿做鸟散。随后,他又对着裴安几人说道:“进?来吧,外面不安全!”
几人进?门之后,厚实的大木门又被迅速关了起来,似乎外面有猛兽出没一般。
“裴兄,头?上的伤好些了吗?”何文举关心的问道。
“已经好多了,多谢何兄关心!”裴安谢道。
两人正交谈着,却见那老人看着杜小山喃喃地?说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裴安发现杜秀秀听?了老人的话,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猜测老人口中?的故人和杜家兄妹有关,正期待老人继续说下去,却听?他又道:“年?龄大了,看谁都?像故人,对了,两位公子,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
裴安意识到老人是故意收回了话题的,而且他只问杜秀秀和杜小山的名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