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前肢抵在骄来缘的脑瓜子上,毛茸茸的尾巴在他的额头卷了一圈。
在这一方如黑夜的空间中,莹白的毛发异常清晰。
婴礼对着毛茸茸的白猫双眼发光,她一直想养一只小猫或者小狗来着。
可是鸿天差不多都是体型巨大的妖兽,修士也都喜欢这种来为自己添些气势。
“这是你养的猫呀?”婴礼话题一转。
猫?骄来缘双手微微颤抖地朝头顶摸去,果然手感毛茸茸的,他一动也不敢动。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他看了眼倒了一地的家仆小妾,有些心累。
“应该是吧。”骄来缘也摸不清这猫来此是要做何事。
这座宅子下了禁制,任何人换形后在进这宅子之时便会强行变回本貌。
应当是只普通的猫,莫不是家里哪个小宝贝养的宠物?他试图将头上不知何种模样的猫扒拉下来。
趴在骄来缘头顶的连理,绿色的眼珠眼神幽幽,即使是没有眉毛的一张猫脸此时也看得出他的阴郁。
连理原本是想要在跃起的一瞬间恢复本貌,没想到居然没有成功,只好临时改变方向落在一人头顶上。
还好身上修为还在。
婴礼完全忘了来这里的目的,眼里心里就只剩下这只惹她怜爱的猫。
“那这只小可爱能送给我吗?”她伸出手,手心静静躺着几颗色泽上好的粉玉,“我不白嫖的,用这个跟你换行不行?”
而此时的骄来缘正双手掐在猫身上,怎么都扯不下来。
“猫兄弟你是打算在我头上安家吗?”这猫跟脚上沾了胶似的,他觉得自己头皮都要被扯掉了。
婴礼见状抿了抿粉嫩的嘴唇:“要不我来试试吧?”
骄来缘无法,只好随她说的做。
“猫儿,来,到姐姐这儿来。”婴礼尽量让自己温和些,张开双臂想让猫来她怀里。
连理自然是不肯的,他吸了吸粉粉的小鼻子,甚至还想舔舔自己的小山竹,还好忍住了。
婴礼自然是有些失落,她看看黑雾渐渐消散的天,皱紧了眉头。
她该离开了,看来那个东西并不在这里。
“骄先生多有得罪,有缘再见。”少女笑得娇媚。
骄来缘望着少女飞远去的身影,脑海中居然对她的笑容挥之不去。
连理趁婴礼还未走远,悄悄传声过去:
“不管此去如何,莫要丢了泑山的脸面。”
他心想着总归是从泑山出来的,趁她还未入歧途,能提点就提点下。
婴礼周身声音乍起,她立即朝发生来源的方向望去,却只有将要淡去的黑雾。
“重先生……”不会的,我不会让泑山蒙羞,一定不会。
她更加坚定地施法飞行,却见脚下乌云密布像有暴雨将至,想来应当与她无关,遂加快速度往别处去。
而依旧在金谷镇骄宅的骄来缘和连·白猫·理痴痴对望。
骄来缘看着已经从他头顶跳下,正端坐在面前的白色雪球:猫说话了猫说话了猫说话了一定是错觉。
连理歪了歪小猫头:你是个傻子吧。
“这里的禁制是怎么回事?”连理口吐人言,想要弄清楚他变不回人形的缘由。
他自然知道面前此人修为并不高,按理来说这霸道的禁制断不可能是他下的。
骄来缘置若罔闻:猫说话了猫说话了。
连理:……
他不耐烦地脚蹬地,一把跳起将后脚重重踢在骄来缘还算人模狗样的脸上。不一会他的脸颊上就浮现一朵漂亮小巧的红色梅花。
骄来缘这才算是真正的回过了神。
“猫大仙,您说什么?”他弓腰问。
连理见他恢复正常,便端正坐姿,重复一遍:“禁制,怎么回事?”
“这是座祖宅,据说是骄氏其中一位大能暂住之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啊。”
“不过,离开这里三十六个时辰后会自动解除。”骄来缘补充道。
他将禁制全盘托出,丝毫不介意别人知道这个祖上传下来的秘辛。
连理想了想,好像的确有个骄姓的修士十分擅长设阵布阵,后来悟道隐居于别处。
说起来他和那个人还有点交集,骄来缘是那人的后人?连理水润润的碧色大眼盯着骄来缘。
骄来缘:虽然你现在是只猫,但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嫌弃。
黑雾彻底散去,天又晴朗,晚霞遮天。
金谷镇的大小老幼苏醒过来,完全不记得为何自己会躺在地上或者晕在家中,依旧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
骄来缘家中,其他家仆都苏醒继续做事。
“大人啊呜呜呜——”趴在地上的绿衣女子像是一只青蛙般弹跳起来,大张着双臂往骄来缘方向跑去。
“浓儿——”
骄来缘悻悻然收嘴,转头对着白猫道:“这是家仆叶浓。”
叶浓神色一黯又恢复如常,明眸皓齿笑意盈盈:“大人,你疯球啦跟只猫说话?”
“不过这只猫实在是漂亮得紧,是您今日买来的?”
“浓儿十分喜爱这只小雪团,不如给浓儿养着吧!”
叶浓叽叽喳喳在骄来缘旁边说道,还不忘摇一摇他的手臂,乖巧地用粉白的脸颊蹭蹭他的肩膀。
白猫对这家的家长里短完全没有兴趣,天快黑了也不知晓师妹现在如何了。
这么久也不晓得捏个信决来,真是白疼了这么多年。
心里唤了声剑来,虚剑应声破空而来,横悬于连理身前。
比寻常长剑的剑身要略微宽些,剑身锋利,晚霞映射,折出耀眼桔光。
连理站起身,四肢优雅地走向前去,轻轻一跃稳稳站在剑上。
“这座宅子里有不属于鸿天的东西,最好加固一下禁制。”
连婴礼都挡不住的禁制,已经快要形同于无了,尤其是对于那些修为高的修士来说。
他原以为婴礼来此是想要强取此物,可她对此事似乎根本不知晓。
骄来缘见连理马上要走,扯下胳膊上缠着的、被会说话的猫惊呆的叶浓,连忙道:
“大致一千年前该先生也来寒舍说了这番话,可我将这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是何物。”
连理:蓐收来过这里我怎么不知道?
“他既然不告诉你自然是有缘由的,许是不知道更好。”白猫后肢弯曲,前肢笔直地坐在剑上,尾巴乖乖搭在前肢的两个小山竹上。
骄来缘闻言也不强求,想起禁制的事,有些为难对连理说道:
“之前寒舍有幸得以该先生施以援手,加固了禁制。”他顿了一会,又道,“以我这低劣修为是完全无法摸透这禁制的。”
“我也不知为何您没法变回人形,与这禁制设定相反……”
骄来缘像是要哭出来,可为了这祖上传下来叫他守着的宅子,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乞求:
“若是您能帮忙加固禁制,我自是感激涕零,愿用不愁木为酬。”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这只白猫非寻常修士。
“可。”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
骄虫庙外暴雨狂袭,飓风飞卷。
连枝坐在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修身侧,手里抱着剑望着门外瓢泼的大雨。
心里有些发怵,她侧头对肩膀上的蜜蜂道:“也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离开这么久还怪想他的。”
三只蜜蜂嗡嗡嗡地叫着,虽不能口吐人言,却还是在这安静的环境中给予了连枝些许生气。
闻言,它们齐齐飞向连枝的衣襟。
连枝疑惑地低头望去,却见它们吭哧吭哧地扯出了一张信纸。
对啊,她怎么忘了师兄给她信纸叫她有事就捏个信决过去的啊!真是年纪越大记性越差了。
信决是最简单的小法术之一,也不费什么灵气,类似于可以录音的信鸽。
她将信纸展开,对着这张纸声情并茂道:“师兄,再不回来真的要出人命啦!”
说完,双手结印,口中念决。
信纸变作一只纸鹤,携着点点属于连枝的灵气与口信,往金谷镇飞去。
信鹤速度自然是比不上剑速,抵抗着狂风暴雨艰难前行。
信鹤:我太难了。
连枝用食指将蜜蜂的小身子一个个点过去,笑得温柔:“你们要跟我走吗?一会儿我师兄来之后就要带我走了,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跟着我好不好?”
三只蜜蜂亲昵地蹭蹭连枝的掌心,应当是同意的。
用手不知第几次探了探男修的鼻息,连枝叹了口气,你可要坚持住啊。
事实上,骄迎安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甚至能够看清他身体周围的画面。
小姑娘愁眉苦脸的模样,忽然又笑眼弯弯的模样,让他难得的放松。
她的容貌远不如骄白玉,却莫名让人有种想要亲近之感。
‘骄白玉啊——’骄迎安眷恋地呢喃。
‘我从不死之野活着回来,你是喜还是忧呢?’
骄迎安这会儿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平逢,他要看看那个女人的表情,看她睁大眼睛惊恐的模样。
可惜了——可惜要等他将蜂毒逼出体外,以他现在的修为还要费些功夫。
‘小姑娘,快些叫你师兄回来吧。’
连枝对周围的情况一概不知,见庙外风雨都有些灌进来,便起身将骄虫庙的大门合起来。
这不知用什么木头做的门又重又大,费了她好大一番力气才关好。
另一边的连理替骄来缘重新将禁制稳固好,接了不愁木后便又御剑离去。
“多谢公子,不对,多谢先生相助,日后有什么小人能帮到的地方,小人义不容辞。”
骄来缘察觉了这座宅子内明显增强的一股力量,连忙道谢。
他看着白猫在剑上的身影,终于在离开视线后忍俊不禁。
“大人,那个不愁木是您之前答应要给我的。”叶浓有些落寞,绞着手指带着哭腔道。
她不介意什么不愁木,最最介意的是大人的心意与承诺。
可他再一次,又一次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忘了他对她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