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吃了那碗面后不久便觉得浑身不舒服,肚子胀胀的,似乎是有些消化不良。
“体内灵气不足无法充分消化食物,以后瞧见什么好吃的,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还是停止你的危险想法吧。”
连枝听言瘪了瘪嘴:对哦,鸿天灵气可治一切。
连理瞧她捂着肚子难受的模样,布好抵御飞虫野兽的阵法后,将右手手心捂在连枝的腹部。
点点绿光从掌心散出,柔和的灵气顺着连枝的腹部进入她的四肢百骸。
顿觉身体轻盈如飞,不适感随之消失。
连枝舒服地喟叹一声,这就是灵气充裕感觉吗?
因为她的身体无法锁住灵气,还没等连枝舒服多久,灵气便又从身体溢出化作点点绿光消散在浓黑的树林中。
像是一群萤火虫,连枝伸手想要抓住这些绿色,却只能眼睁睁瞧着它们飞远,直至消失不见。
“师兄,我困了。”连枝在树旁打坐,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皮有些重。
“休息吧。”连理道。
他也盘坐在师妹旁边,启动阵法,微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北邙地界的天气阴冷潮湿,与北面的玄武也不遑多让,界外的这片树林也是阴森得可怕。
一开始师兄说要在此休整一晚,连枝是拒绝的,不过还好有个法阵能抵御飞虫鸟兽和树林的湿气。
此时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一道黑影掠过。
连理耳尖一动,不做理会。
……
天光破晓,北邙上空还是一片深青色,这里是太阳最后才会眷顾的地方。
北邙主峰平逢山,在北邙中部,万虫生与归之处。
不过这都是许多年前的说法了,如今神力凋零,平逢山的虫兽便如庇护它们的神一样,呵。
连理望着烟云缭绕的山尖尖,勾了下嘴角,露出嘲讽的神色。
他拂去衣袍上沾的灰尘与露水,见闭着眼的女子头发有些乱便如往常一般替她盘发。
连枝睡得正香,被头顶的动响弄得不是很舒服,干脆睁开眼睛准备起身,却被一股力拉住。
“嘶——”连枝呲牙咧嘴痛呼一声,脑后传来刺痛,不会头皮都被扯下来了吧?
她捂着脑袋慢慢向后看去,果然见自己的师兄正一手执梳一手拢着她的头发,两眼无辜地瞧着她。
眨巴眨巴眼睛,连理表示他是无辜的。
连枝乖乖坐好让师兄给她盘发,这幅场景就像是小时候她妈妈给她扎头发一样。
连理在她背后自然看不到她嬉笑的表情,他将头发梳整后用桃木簪别好,顺带在发髻上卷了一根方茎麻叶的半枯黄草。
“熏草?”连枝闻到了周围属于熏草的香味。
“嗯,等会进了北邙估计会有虫子,佩上熏草它们便不敢近身。”连理道。
可是熏草七月才有,师兄哪里来的?连枝摸了摸发髻上半软半硬的熏草。
“丹房还有些去年剩下的熏草,里面其他的丹药香草我都带了些。”
泑山丹房是连理的地方,里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草药果实。连理外出时会带些驱虫祛湿或者治些小病的草药施给泑山外需要的人。
连枝恍然大悟,她的师兄简直光风霁月心系天下,今天也是崇拜师兄的一天!
北邙最外的金谷,是一条环着整个北邙的河,黑黢黢,死气沉沉。
连枝乘鹤掠过时便觉得阴气重重,恨不得早些离开金谷。
但金谷是条十分宽广的河,等连枝将《山海异志》仔仔细细看了大半才将将见到前面白光初露,像是天光乍破。
这便算是真正进入了北邙。
连枝吐出一口浊气,金谷这条河不知何故给她的感觉十分压抑。
还好过了金谷就是一座还算比较繁盛的金谷镇,傍水而建,靠水而生。
此镇风俗多爱黑白两色,白是上天,黑即是金谷河水,因此镇中人大多穿的是素净的浅色衣裳抑或是玄色袍子。
连理连枝两人身穿的嫩黄色衣裳在金谷镇中尤为显眼。
不过金谷镇作为从西面进北邙的必经之地,也有不少外来修士,因此虽显眼倒也不足为奇。
两人从鹤身滑下,行近至金谷镇镇口。
负责往来北邙的竟然是个粉衣少女,看着不过十七八岁,一头青丝挽成垂挂髻,一双小鹿眼灵气逼人。
“公,公子从何处来,去北邙何处,所,所为何事?”少女脸颊通红,微微垂头却又时不时将水灵灵的眼睛向上看去。
连枝被她的‘公公子’逗笑,但为避免少女尴尬又将笑意憋了回去。
“泑山来,去翠云峰,携师妹游玩。”连理即使撒谎也面不改色。
周围修士听言俱是一愣:来自泑山的一对师兄妹,不就是那对连理枝
连枝瞧见周围的打量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道:“我这师兄有口音,他说的是‘从月山来’,我们是月山的弟子。”
众人顿悟:原来是太行山的人。
粉衣少女闻言撇了下嘴:“嗯,知道了。”
连枝:?宁这态度区别对待有点明显了嗷:)
“奴家名唤婴礼。”粉衣少女婴礼无视连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似是早已芳心暗许。
连理自然是不解风情的,将桌上的通行玉揣进手里便拉着自家师妹进入金谷镇。
金谷镇街上香气弥漫,原先倒是吸引了连枝,但得知这里许多美食是用虫子做的后便退避三舍。
“据说此地吃食对普通人身体有大补之效,不少人来这里就为了这些虫肉。”连理故意逗她。
连枝脸都绿了,她决定不吃北邙的任何东西。
“不过师兄,昨天那两碗面的钱你付了没?”连枝乍想起自己似乎没看到师兄付钱。
连理负于背后的手微顿:“回泑山时再补过。”
作为泑山的大弟子,连理在外声誉鼎盛,修为高深受人敬佩,又总是秉承师志帮扶世人。
总之,连理是鸿天女修的梦中道侣,是男修想要与之一试高下的对象。
“诶诶诶,听说了没,翠云峰的骄迎安从不死之野带来了一株红莲。”
街边有间露天的小茶馆,其中一桌坐着两人,一人身着白色宗门服饰,另一人则是灰色衣袍,应当不是同一门派。
开口说话的是白色衣裳的男修:“啧啧,没想到那个废物还能从不死之野活着回来,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那他岂不是当真要与你们宗主之女结为道侣?”灰衣男修放下茶杯,睁大了眼问。
掌管北邙的是身拥上古之神骄虫血脉的骄玄衣,建骄宗于北邙主峰平逢山。
连理听到‘不死之野’四字时,神色微怔,随后拉着连枝一道坐在小茶馆,位置在那两人旁边的一桌。
连枝不明所以,不过她也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对趣闻轶事还算感兴趣。
白衣男修应当是平逢的弟子,他一张还算清秀的脸皱成了苦瓜,哀道:
“我的白玉仙子啊呜呜呜,这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说罢还将手中茶一口闷,像是借酒消愁。
连理抿了一口茶,神色意味不明。
能进到不死之野,拿了里面的东西且平安出来的废物?姑且一会。
事实上骄迎安他是认识的,曾经北邙颇负盛名的天之骄子,到如今人人可辱、人人可欺的所谓废物。
“师兄,骄迎安是不是那个三百多年前来泑山求药的那个骄迎安?”连枝趴在鹤背上百无聊赖,手上揪着鹤毛。
回想起小茶馆里两名修士的对话,她总觉得骄迎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连理倒是差点忘了这茬:“嗯,当年他双脚沾了金谷的黑水后不良于行,这才来泑山求药。”
“金谷的水有毒吗!可是金谷镇的人都是靠水而生的呀。”连枝疑惑道。
“你再将那本书往后翻翻。”连理盘坐在鹤背,双手结印布阵。
连枝听了师兄的话,乖乖将书往后翻了翻,果然见有对金谷的大致描写:
北邙护河金谷,平逢山神骄虫葬身之地,河中有黑水,危险不可测,轻易不近之。
所以金谷有黑白水两种,白水即为普通河水,可养一方水土;黑水则神秘莫测,可取人性命。
连枝再次感叹修仙界真是奇幻啊。
“那年骄迎安随父母过金谷时,其父母被金谷吸进黑水丧命,拼命救下的独子也沾了水,从此修为难进。”
连理看了眼将要压下来的黑云,双手翻转动作不停,抽空回了她一句。
原来如此,本来是在整个鸿天都配有姓名的人却在一瞬间沦为这般田地,这天道可真是喜欢开玩笑。
连枝被忽然下坠的信鹤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明明是下午可天色已大黑,黑云正狠狠往下压。
两只信鹤承受不住压力往斜下飞,还好连理预先布好了法阵。
只见两只信鹤下方出现一个巨大的金光法阵稳稳托着它们向下降去,直到平安落至地面,金色法阵才慢慢消失不见。
两只肥美的信鹤受惊地到处乱窜,被连理重新变作了信纸收了回去。
此时天色已如同黑夜,疾风哭号,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象。
恰巧落脚之地不远处有一座庙,两人便暂躲在庙内。
“怕是有天灾降下,我返回金谷镇去瞧一下。”
连理唤出佩剑‘规’,剑身一分为二,一把留在庙内,另一把放在自己身上。
他嘱托道:“你在庙里待着不要轻易出来,我将‘规’的真剑留在这里护你周全。”
‘规’作为他的佩剑,自打有记忆时便跟随在他身侧,此剑可分为真剑与虚剑两柄。
真剑剑身细薄,与‘规’的本体无异,而虚剑却颜色偏暗,剑身较宽,仿佛剑身内积压着怨气。
连枝许久没见过师兄如此严肃的神情,也不敢玩笑,乖乖抱着‘规’点头。
连理打量一下庙内并无怪异,像往常一样摸了摸连枝的发顶,带了些安抚的意味。
“有事便捏个信决。”连理将那张封了两只信鹤的信纸给她。
说罢衣袖轻拂,踏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