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种花

穆予安恍惚地从梦境里出来。

白南收起食梦草,悄声问:“找到原因了吗?”

他呆怔地点点头,脸色发白:“明日再说吧,我先歇会儿。”

白南见他情绪不大对,料想是见到了不太好的事,道:“那我明日再来。”

白南离开后,他看着额头冒冷汗的宁凭渊,伸手抹去汗珠,而后轻轻地睡在他旁边,紧紧地抱着他。

却是一夜未眠。

仿佛一闭眼,就会想起在梦境所见到的一切,压抑得难受。

他一个外人看着尚且难以接受,何况宁凭渊是自己亲身经历。

万幸,宁凭渊活下来了,万幸,宁凭渊还有爱人的能力。

万幸,那个人是自己。

天刚蒙蒙亮时,他察觉到宁凭渊身上开始微微颤抖,赶紧拍了拍对方的胸口,喃喃道:“没事没事,宁凭渊,放松一点。”

也不知对方听没听到他的声音,他开始小声了哼起摇篮曲……

许久,宁凭渊缓缓睁开眼,察觉到自己被穆予安圈在怀里,微微一愣,问道:“你喊谁宝贝呢?”

“喊你呀。”穆予安笑了笑,“宝贝,宝贝。”

“……”宁凭渊慢慢坐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只觉得身体轻松了一些。

而且,昨晚的梦似乎有了点温度,就好像,有人一直抱着他。他看了看穆予安,料想是他抱着的,才导致梦里都不禁沾上了些许暖意。

“下去。”

穆予安委屈地看着他:“睡完我,就要赶我走吗?”

宁凭渊:“我没有。”

穆予安索性躺平:“那你可以有了,动手吧!”

宁凭渊伸手掐着他的脸:“这臭脸,是不想要了?”

“英雄饶命,英雄长得如此英俊潇洒,小人愿意以身相许。”他笑道。

宁凭渊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稍一眨眼,便利落地起身,微微抬起下巴:“更衣。”

穆予安叹了口气:路漫漫其双修远兮。

他拿起衣服,微微出神,随后才若无其事地给他穿上。走到他面前整理了一番,脑袋却一直仰起,看着他傻笑。

宁凭渊轻轻垂眸,心里痒痒的,鬼使神差地低下头。

穆予安主动迎了上去,唇瓣互相摩挲着,谁也没有更近一步,反而都喜欢上这种浅浅淡淡的互动。

穆予安嘴角扬起,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他的唇,低声道:“以后我陪你睡吧。”

宁凭渊轻笑:“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

“对呀,看得着吃不着,你好过分。”他轻轻咬了一口对方的唇峰,以示惩罚。

宁凭渊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搂近一点,脑袋搁在他肩上,半晌才低声道:“再等等吧。”

穆予安抚上他的背,点点头:“好,等多久都可以。”

穆予安找了个时机,偷偷溜进药舍。白南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带他进了个密室。

“你看到了什么?”

穆予安静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具体细节省略,只大概说了一下经过。

白南脸色渐渐紧绷起来,捏紧了拳头,用力地砸在了旁边的桌上,却不置一词。

良久,房间里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穆予安问:“有什么办法吗?比如改变他的梦境,让他慢慢忘记?”

白南摇了摇头:“改变梦境不是简单的事,一旦被他发现,肯定会生气。万一失败的话,他身体也会受到不小的损害。”

“那……还有什么办法?”

白南单手撑着脑袋,揉了揉眉心,忽然放下手,沉着地看向他:“让他再面对一次。”

他面露不忍:“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他是因为面对巨大的痛苦时才衍生出另外一个人,那就试试让他直视这件事。当他能直面痛苦时,就不再需要另一个虚无的人来替他承担痛苦了。”白南说。

穆予安眨了眨眼:“怎么重来?捏造一个假的爹娘吗?”

怎么选择都是难,重新再制造场景的话,宁凭渊又得重新面临一次打击,后果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白南也拿不准主意,他也没有任何经验,不敢随便拿来试验。

两人沉默许久,脸色都不大好看。

穆予安望着某个地方出神,眼睛轻轻一转,盯着窗边发呆。突然间,他灵光一闪,一拳头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

“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穆予安勾了勾手指,待他凑近后,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声。

半晌,白南才面色沉重地抬起头:“你确定要这么做?”

“试试吧。”他叹了口气。

两人细细商量一番后,才走出大门,却被迎面而来的宁凭渊吓了一跳。

宁凭渊面色不悦地在两人身上扫视着,凉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穆予安挠了挠头:“我找他打听点事。”

“什么事?”宁凭渊目光犀利地看向他,一旁的白南也疑惑地看着他。

“打听你喜欢什么,想给你一个惊喜。”

“为什么要给我惊喜?”

穆予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上前一步就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想给就给,哪那么多理由。”

宁凭渊:“……”

白南:“咳咳。”

宁凭渊余光瞥了他一眼,微微扬起下巴,拉起穆予安的手转身离去。

白南在后面怒骂:“你们太过分了!”

宁凭渊听着他的声音,嘴角微弯。

白南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穆予安甩了甩两人的手,四处张望着,突然说道:“清都山很美。”

“嗯。”

“我还没仔细看过呢,可以去四处转转吗?”穆予安顿了一下,补充道,“你陪我一起。”

宁凭渊不置可否,但也一直跟着他到处闲逛。

穆予安看着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感慨道:“真漂亮,清都山原本就这么美吗?”

“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美的?”

“很久以前。”宁凭渊冷静道。

“这样啊……”穆予安挣脱他的手,三两步跑到路边,拾起几枝野花,“这个送给你。”

“……这个惊喜太寒酸。”宁凭渊颇为嫌弃,手还是诚实地接了过去,翻来覆去地查看一番,还要强调一遍,“真难看。”

穆予安背着双手,笑道:“这个不好看,但是有种花很好看,我下次送你那个好不好。”

“什么?”

“牡丹花。”

宁凭渊面色一僵,手指微微用力地捏着花,撇过脑袋,低声道:“不好看,我不要。”

“一点欣赏水平都没有,牡丹花多好看呀,我最喜欢牡丹花了,可惜这整个清都山,都没有看到牡丹花的痕迹。”他不由失落地叹气。

宁凭渊抬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感慨道:“好可惜,我最喜欢牡丹花了。”

“……你喜欢?”

“对呀,那么美丽的花,难道你不喜欢吗?”他笑着问。

半晌,宁凭渊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喜欢。”

“你也喜欢的话,不如我们种点吧!”他三两步上前,压根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兴奋地搂着对方,“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我要爱死你了!”

“……”宁凭渊任凭他抱着,好半天才理智回笼,察觉到对方是由衷的开心,在心里纠结半晌,下定决心,轻声道,“那就种吧。”

穆予安狡黠地眨了眨眼,抱着他的脸蛋吧唧一口,随后生怕他反悔似的,转身就跑。

宁凭渊跟在他身后,只当他是开心于可以种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转而沉下来,化为浓浓的思愁。

穆予安回到昊穹殿抓壮丁,先是拉了白南、莫老黑、云屏桃子等人,几人一听要种花,纷纷表示很有兴趣。

白南:“种在哪?”

穆予安:“莫老黑家。”

经过两句话的激烈讨论后,他们决定将花种在山脚下。老黑带着大家回家去,正逢莫老爹在家,几人说明来意后,莫老爹十分讶异地看着他们,然后将那盆珍贵的花种取了出来。

他再三嘱咐道:“只有这一株,弄坏了可就没有了。”

穆予安郑重地接过去,对方却紧紧地抱着,没有撒手的意思,他用力接了过来:“放心,我们会还你一片金山银山。”

莫老黑看了他半晌,扭头看着自家儿子,吩咐道:“白雪,你好生看着他们,不要胡来。”

“放心吧,爹。”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寂静。

莫老黑疑惑地环视一圈,问道:“你们怎么了?”

云屏问:“白雪?”

莫老黑顿时黑脸一红,尴尬地看着她。

桃子好奇道:“你不是叫莫老黑吗?”

“不是……老黑是大家给我随便喊的名字。”莫老黑挠了挠头,“我真名叫莫白雪……”

“噗嗤。”

也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接二连三地都笑开了。

莫老爹淡淡地笑了一下,而后看向云屏:“小姑娘,你叫云屏?”

云屏脸色渐渐红了起来,点点头:“是。”

“是个好姑娘,长得很好看。”

云屏:“……”

几个年轻人赶紧将花种搬到一处,刨坑的刨坑,埋种的埋种,末了,白南施了点灵力附在上面。

之后的时间里,每人轮流去照料,没多久,花儿就渐渐长大了一点。

对此,宁凭渊一点不知情。自从答应穆予安的要求后,他就自动屏蔽了这个消息,既没有去打听,也没有去注意动静。

直到某日,宗里的弟子们纷纷面露喜色,成群结伴地往山下跑,他才跟了上去,一探究竟。

走到莫老爹的木屋附近时,见院门外围满了弟子,一个个都探着脑袋往里瞧,时不时传来谈话声。

弟子们发现他的存在后,纷纷噤声,让出一条道来。

他往里走去,见到小院里长满了不少白牡丹,洁白如雪,袅袅漂浮,爬满了院里的角落。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心里一紧,却又难免地起了一丝怀念之意。

而在这一片白色花丛中,站着一位红衣男子,正弯腰拾起一朵掉落的花朵。他转过身来,见到对面的男人,眼里顿时绽放起光芒,缓缓向他走来。

宁凭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而后将那朵牡丹花递到他面前,眼角微微上扬,澄澈的黑眸里荡漾起纯粹的笑容。

“送给你,喜欢吗?”穆予安轻声道。

宁凭渊盯着他看了半晌,又扫视了一圈小院,死气沉沉的内心,忽然像是投进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泛起一阵阵涟漪。

此时,他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

有此倾城好颜色,天教晚发赛诸花。

两人静静地望着对方的眼眸,清风拂在脸颊上,一切情意皆在眼底。

弟子们看了半晌,看得干着急,终于一个人忍不住喊道:“尊上,接过去!”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接接接!!”

宁凭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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