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离开

穆予安安静地看着他:“我是圆圆。”

“那他刚才喊你什么?”宁凭渊逼近两步。

蒲方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利刃向宁凭渊刺去,却被对方一招打落,胸口处迎来一阵重击,一股强大的内力将他击落在地。

宁凭渊眼睛也不眨地吩咐道:“连勋,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好。”连勋二话不说地将蒲方捞起来转身飞去。

殿外只剩下两人,沉默地对视半晌。

穆予安见他脸色微红,像是气急了,小声道:“以前的我,是穆予安,可我现在是圆圆啊。”

“穆予安,予安予安……圆圆……”宁凭渊呢喃几句,忽然笑出了声,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呵,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现在才发现,真是可笑。”

“你听我说,我只是为了隐瞒身……”

“滚开!”宁凭渊厉声道。

穆予安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眼里有些不忍,还是继续说道:“我不想被发现身份……”

“滚!”

“所以才没说名字的,不是故意骗你的……”

宁凭渊倏地捏住他的脖子,语气冰冷至极:“我让你滚,没听见吗?”

“咳……对不起,我……”

“滚出清都山,永远都不要靠近这里半步!”

穆予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感觉呼吸有点困难,一时连话都难以说出来。下一秒,他就扔在了地上,激起一阵灰尘,灰头土脸地抬起头,摸了摸脖子,才说:“你不是知道我隐姓埋名扮女装的吗,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了,你突然是怎么了?”

宁凭渊毫不理会,将焦朋义唤来,吩咐道:“将他带出去,不要留在清都山。”

焦朋义听话地走到他面前,他喊道:“我不走!”

“不走也得走。”焦朋义轻轻松松地将他捆了起来。

穆予安回头看着越走越远的宁凭渊,一时委屈地喊了出来:“宁凭渊!”

宁凭渊脚步微顿,继而大步往前走。

“宁凭渊,你当初说要找一个叫穆予安的人,为什么要找他?你现在找到了,打算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眼前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焦朋义叹了口气,将他带到山脚下的结界旁,解开绳子,道:“回去吧,以后别来这个地方了。”

“为什么?”

“尊上他不适合和别人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穆予安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你一直都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从中多加阻拦,到底是为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针对我?”

焦朋义看向别处:“不是你的问题,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轻易同意的。尊上他孤独久了,会更适合孤独。”

“你怎么这样,有人来陪他不是更好吗?”

“不,有的人适合孤独,如果多出一个人打乱生活,会不适从,而且……”焦朋义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尊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对,他是有你们这些人陪着,有白南为他瞻前顾后,连勋给他带头出阵,还有你和鬼老虎照顾他生活,那我呢!”穆予安恼怒地看着他,“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好不容易重新认识了朋友,遇到了他,现在突然就要赶我走,当我是什么!我不是活生生的人吗!我难道就没有心吗!”

焦朋义道:“尊上已经够容忍你了,你胡作非为不是一两次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你以为有几人能活到现在?”

穆予安扯了扯嘴角:“所以我还得感谢他是吗?多谢他不杀之恩,三跪九叩地求他放过我?”

焦朋义沉默不语。

他神情淡淡,凄凉地笑了:“说什么最大的意外,明知道我是为什么要隐瞒,还堵住耳朵不听解释。无非就是不够爱罢了,在他心里,真相远比我这个人重要。也罢,我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之人,既然不想要我,我自然也不会稀罕他。”

焦朋义看着他眼眶微微湿润,眨眼便被他强忍了下去,突然有些心软,劝道:“你是个好孩子……”

“你别说这种话,听着怪瘆得慌。”穆予安自嘲地笑了笑,“说到底,你们没几个把我当做自己人。我走了,你记得给云屏她们带几句话,我会想她们的,还有,祝福云屏和老黑二人……白头偕老吧。”

说着,他慢慢往前走去,焦朋义为他打开结界。他回头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清都山,垂下眼眸,敛起所有情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后来迷了路,也不知走到了哪个荒郊野地,失魂落魄地被石头绊了一跤,险些跌倒,气愤地踹了下石头,又盯着石头看了半晌,忽然蹲了下去,将头埋于膝盖间。

片刻后,一滴泪珠滴落在泥土中,瞬间消失不见。

他眨了眨眼,站起来,踩了踩泥土,又去旁边采了朵鲜花,插在上面,祭奠他那逝去的青春。

昊穹殿里,焦朋义回去禀告任务完成,道:“尊上,他走了。”

“嗯。”

宁凭渊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幻境,半晌才收了起来,扭头看向焦朋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尊上起床时素有脾气,我从没当回事。不过那日你晕倒在昊穹殿外时,我才意外发现了此事。”焦朋义说。

宁凭渊仔细回想了一下,确有此事,不过当时焦朋义什么都没说,他问:“那日发生了什么?”

“你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嘴里直嘀咕着一个人名,又紧紧地捉着我的袖子,苦苦哀求于我。但尊上是不会同我说这些话的……”

宁凭渊问:“你知道他口中所说的人是圆圆吗?”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他继续说,“那时我将你带回了大殿,问你是谁,你说是扁扁。”

“扁扁……”宁凭渊在嘴里嚼着这两个字,苦笑了一下,“圆圆,扁扁,倒真是不错。”

焦朋义低声道:“尊上,圆圆他还没走远……”

“那就让他走远吧。。”宁凭渊道,“还有,他叫穆予安,是那个人的穆予安,圆圆已经不在了。”

“这……”焦朋义担忧地看向他,暗自叹了口气,又不知说什么好。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

待殿内只剩下他一人时,他坐在主座上,沉思半晌,总算将所有事情理出了个思路。

为什么“他”会突然频繁出现,为何会故意消抹记忆,为何两人会同时出现在无穷宗,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一直想找的人,就在身边。

可是,为什么要是圆圆?

他好不容易对一个人动心,却接二连三地被欺骗,现在还发现和“他”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这结果让他一时反应无能,只好先将人打发远一点,好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机。

而且,“他”是不是会为了穆予安而抢占身体?

越想越头疼,他重新打开幻境,见穆予安已经走到了附近地一个小镇上,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他垂下眼眸,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不只是他,整个清都山都缺乏一丝生气。弟子们知道圆圆突然被尊上撵走了,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可是少了这么个人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更别说云屏几人了,她们大概猜到了原因。桃子和几个姐妹躲在后院里嗷嗷哭,哭得云屏心烦气躁的,但是也束手无策,只能干瞪眼。

接连几天,她们碰到宁凭渊都是面无表情心怀怨怼的,尽管好几次都想去求人把穆予安找回来,但是都被莫老黑拦了下来。

宁凭渊仿佛无事人一样,该修炼修炼,该吃吃,好像生活里完全没出现过穆予安这人似的,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冷漠无情,难以接近。

这让焦朋义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怀念起暴跳如雷的宁凭渊了。或许,他是不是想错了?

这日,宁凭渊在修炼之后,下意识地摸到了摇铃,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他愣了会神,调整好状态后打开了幻境,心道只是看一眼,看看人还活着没有,仅此而已。

然而这一看,就看了大半晌。

他看着穆予安在一家客栈,睡到晌午才醒来,去街上晃悠了两圈,停在了一个小摊面前,买了一条红绳。

他下意识地看着手上的红绳,这才意识到是对方送给“他”的。

镜中的穆予安又去最贵的酒楼吃起了饭,因为相貌出众,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吃着吃着,就喝起了酒,还和旁边的壮汉划拳,整个酒楼都热闹不已。

下午穆予安进了一家赌场,手气不错,没多久就赚了不少,随后被店家和几个打手撵了出去。

宁凭渊面色一凛,继续往下看。

到了傍晚,穆予安兴致缺缺地甩着手里的钱袋子,一不小心走到了青楼,满楼红袖招,真是人间快活地。

他苦笑一下,却被一个大美人拦住了。

美人扭着腰肢,纤纤玉手伸在他面前,娇嗔道:“公子,一路奔波劳碌,不如进来喝口茶吧。”

穆予安微微挑眉,将钱袋子向天上一抛,而后稳稳地接住,转身就往里走:“那就劳烦姑娘备上好茶一杯了。”

美人兴奋地赶紧跟在身后,冲自己的姐妹们得意一笑。

穆予安刚一迈进大门,瞬间招蜂引蝶,美人环绕。今晚的客人里,可就他最俊俏,当然是吸引众人的目光。

老鸨看着他手里鼓鼓的一袋子,喜笑颜开地上前:“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

穆予安环视一周,问:“你们这最好的姑娘呢?想必她亲手泡的茶一定是好茶。”

“那必然是如袖了,来,公子请上二楼,最里间就是她了。”

“好。”

宁凭渊面无表情地收起幻境,深吸一口气,手不自觉捏成了拳。片刻后,他倏地睁开眼,眸光一闪,开始静心打坐。

穆予安在众人的目光中,推开了里间的房门,里面繁锦富丽,红绸铺满栋梁,倒像是新房。

第一次来到这青楼,不免好奇,在四周打量了一圈,才走到中间的圆桌坐下来。前面是一道琉璃屏风,再往里便是木雕花床了。

他轻轻敲了下桌子,看着里面隐隐约约的人影,莞尔道:“姑娘,为何迟迟不出来见人?莫不是在等其他人?”

里面的人动了一下,却没有出来,也没出声。

他等了片刻,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不如来陪我喝喝茶?打发一下时间可好?”

依旧没有回复。

他喝完了一杯茶,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喝,反而有一丝苦意,砸了砸嘴,轻声道:“你叫如袖吗?这是你的本名吗?”

没人回答,他自顾自地说:“我也有两个名字。”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大概永远不会回这里了,姑娘可是我在这里遇见的最后一人,相逢即是有缘,这袋银子就交与姑娘吧。既然不愿相见,那便告辞了。”

他起身放下钱袋,深吸一口气,颇有些凄凉,本以为能找人说说话呢。

然而刚迈开步子,忽听到里面响起不小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摔倒了,他下意识地往里面走去:“姑娘,没事吧?”

然而刚走到屏风处,就见地上倒着一个女人,他赶紧上前扶起来,面目看着确是位大美人。

“姑娘?”他摇了摇对方,毫无动静,掐了下人中。

这时,余光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心头一跳,猛地抬头看去,见那人站在窗边。

外面圆月高悬,月光洒在那人的身上,竟让他一时恍惚。

他缓缓站起来,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往外走。刚一打开门,就被人猛地拉了回去,背用力地抵靠在门上,砸出不小的声响。

穆予安抿了抿嘴,才抬眼看着他:“你是谁?”

宁凭渊一愣,单手撑在门手,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捉着他的胳膊。

“不好意思,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也不想认识你。”穆予安冷声道。

宁凭渊沉默不语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寒意:“你要去哪?”

“去哪都行,只要不是清都山都行。哦,这里还属清都山的地界,所以你这是不辞辛苦地特地赶我了?”

宁凭渊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穆予安。”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穆予安缓缓勾起一边嘴角:“怎么,又想对我动手吗?宁凭渊,你今日若是不在此处杀了我,来日我必要回来夺你的清都山!只要是在你眼中比我还重要的东西,我全部,都要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