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现场编导忽然小跑过来:“谢殷,你怎么没穿练习服?刚才的镜头挺适合放进正片的,但你竟然没穿练习服,这些镜头都不能用了……”
现场导演巴巴地说了半天,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报,报告!他不是故意的!”
丘牧梗着脖子:“他从一开始就没拿到练习服和歌本。不然,也没人会故意第一堂课不带歌本,万一丢人了呢,您说对吧?”
丘牧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官澶出声。
“早上在签到处的选管呢?”
两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眼神闪躲,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走到官澶面前:“官老师,请问找我们有事吗?”
“把歌本和练习册给他。”
她们愣住,仍然嘴硬:“我们都是按规则办事的。”
官澶淡淡:“我没说你们故意为难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两个小姑娘脸色青白。
“虽然网上有些不好的传言,但是作为工作团队必须一视同仁,这是职业素养,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导致好的素材流失。”
“对不起,是我们粗心了。这就去拿!”她们连连鞠躬,忙不迭地溜了。
谢殷站在一旁面无表情,隐约听到周围练习生隐约的“卧槽”“没歌本,这什么神仙”。
“听说这两个选管是姜闵的粉丝。”
“之前传言谢殷霸凌同公司练习生,受害者就是姜闵。这两选管感情是替正主出气呢。不过从事这行的不能饭自己管的艺人。要是她们两个干得再夸张一点,铁定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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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课在晚餐之后。练习生趁着这段时间休息,谢殷也及时回宿舍换练习服。
他走入餐厅,另一名声乐导师李韵义正在分自己给学员买的小点心,气氛很热闹。
谢殷四顾,没有发现官澶,心里一松,浑身舒坦。
正打算上前加入热闹的人群,忽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
谢殷回头,发现是一个戴着眼睛、身穿西装的男人。
“我是官总安排在节目组监督你的助理,可以叫我小章。”他推了推眼镜,“官总不在拍摄中心时由我监督你。”
谢殷:“……”
真是阴魂不散。
“谢同学和官总有些‘渊源’,因此行为举止要谨慎一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自己清楚。”谢殷有些不耐烦。
“这就好,还有,”小章说,“请谢殷同学尽量低调一些。如果有出格的行为,我也都会如实转告给官总的。”
官总,官总,官总。
谢殷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致塌了下去:“我知道了。”
小章安静地离开了。
餐厅里大家是随意坐的,大致是同个班级的坐在一起,但也有关系好混坐的。
谢殷进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冷冷看了他一样,接着低头继续聊天,仿佛没看到他似的。
还好,丘牧主动和他招呼,招呼他坐下。
“大家在聊什么?”谢殷顺口问。
丘牧告诉他,今天是“颜因”过世的百日,有人看到官老师离开的时候换上了纯黑正装,等会儿应该要去祭典。
谢殷的汤呛进了喉咙,咳得满脸通红。
突然,头顶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虽然听着像请求,但半点礼貌都没有,反而像是命令。
“能让一下座位吗?我们想和朋友一起坐。”
谢殷和丘牧一抬头,发现是早上那两个穿绿衣服的。他们两个现在的座位旁坐着两个内敛的A班男生,明显绿衣男想和A班的坐,所以要把他们赶走。
A班男生听到动静,抬头。绿衣男的表情瞬间改变:“文瑞哥,刚才我们听到你唱歌,有地方处理得比我们,所以想来请教一下。”
自顾自地,他一把将谢殷的餐盘推开,把自己的餐盘放到这个位置,等着谢殷站起来给他让位置。
丘牧的火瞬间上来,站起来就要给他一拳。
谢殷突然一把拉住他。
他悄悄斜视,小章阴魂不散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拿着小本本记录他的言行。
谢殷半耷眼皮,轻哼了声。他岿然不动,安静地拉过自己的餐盘,将绿衣男的餐盘推到A班男生面前。
高个子皱眉:“谢殷,你干什么?”
“我坐在这里吃自己的东西。不用你帮我拿,谢谢。”谢殷连正眼都没看他,优哉游哉地说,“既然你这么喜欢和文瑞同学说话,那就都拿给他了。”
文瑞本来就被他们缠得很烦,脸上一片难色,端起餐盘和朋友一起走了。
绿衣男大怒:“你!”
“动手啊。”谢殷甚至没有回头,安静地舀着汤。
高个子怒火冲天,但是被矮个子拉住了:“拍摄中心不能打架,你冷静一点,被人看到先动手就完了!”
高个子憋了一肚子气,愤愤地端起餐盘走了。
哐当——
餐厅里顿时安静了,所有人回头。高个子摔到在地,咖喱饭泼在头上。
褐色不明状物体沿着发丝慢慢流下。他坐在原地,失魂落魄。
大家反应过来这一场景像什么了,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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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练习很快开始,导师苏一是个非常亲切的姐姐。
快结束的时候,她合掌:“我们最后完整跳一次。这一次有自信的同学向前一步,工作人员给他们绑上红带,周围的同学可以把他当榜样。”
最大的练习室站100人仍有些拥挤,到最后排的D和F班时已经混着站了。
那两个D班的小声讨论,眼神往丘牧和谢殷这儿飘,鬼主意直接浮现在脸上。
丘牧转头:“殷哥,我们等会儿……小心!”
一双手突然拍到谢殷肩上,他一个趔趄,向前迈了步。
选管看到,立刻拿着红带子向他走来。
后排的所有人都看向谢殷——今天的教学只有两个小时,记下动作就不错了,没充足信心自然不会冒着出丑的风向。教室后半部分的低级班练习生,基本没人举手。
除了F班、穿着灰衣服的谢殷。
有人惊讶,也有人发出了噗嗤的笑声。最明显的来自谢殷身旁。
“啊,不小心碰了一下。抱歉抱歉,要不谢殷同学和选管说一下,他没想举手,只是不、小、心。”其中一个笑嘻嘻地说,特意把“不小心”顿开来。
丘牧怒火中烧:“你!”
别人肯定会当谢殷是临阵打退堂鼓了。
谢殷拉住丘牧,抬眼,冷静地瞥了眼绿衣男:“没关系。”
他平静地从选管手里接过红带子,绑在自己胳膊上。
那两个绿衣男微有惊讶,转开头,脸上的刻薄鄙夷仍未消除。
音乐一起,他们都来不及仔细想,只能开始跳。
高个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踩点都异常大力,心里冷笑,还特意分神去看旁边的谢殷。
就在这时,全曲节奏最快、腿部最复杂的部分来了,谢殷灵巧地点了几下。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虽然核心力量不强,但是节奏感和细节处理技巧炉火纯青,不仅准确完成了所有动作,甚至游刃有余。
高个子被谢殷流畅的动作看呆了,恍惚,回过神才发现同手同脚,旁边的人都掩嘴在笑。
音乐结束后,苏一特意朝他们这儿走过来:“谢殷跳得比初评级的时候要好太多了!大家来看一下谢殷处理转身和踩点的方式。他在一群人中特别显眼。”
两边绿衣服的人闻言,脸都绿了。
谢殷是节目组的流量口,或是黑心或是好心都会有分量。刚才他唱歌时没穿练习服损失了素材,那么此时跳舞的镜头很可能会被剪进去。
他们两个会被顺带剪进去——网友们用吃瓜的心情回放谢殷CUT表现的时候,他们拉胯的舞蹈也会被不断重播。
“草。”高个子不由骂出声。忽然,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捂住嘴。
苏一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的脏话被摄像机原原本本地拍了进去。直到这一期播出,他都将提心吊胆,害怕节目组将骂脏话的他当做新一期的祭天选手。
舞蹈课结束,那两个绿衣服的二话不说,气呼呼咬牙冲出练习室。走廊上旋即传来铁皮垃圾桶撞击墙壁的声音。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有没有规矩!选管给他们记下来!”副导演的骂声在走廊响起。
“对,对不起!”
练习室里的人原原本本地听到了,偷偷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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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就餐、梳洗完毕,接近十点。晚上的时间留给练习生自行安排,大部分人会到自己班级所属的小练习室自由练习。
去练习室的路上,丘牧粘着谢殷,幸灾乐祸:“殷哥,真强。”
“基本操作而已。我跳得不好,只是和他们比已经够了。”谢殷吮着一盒脱脂牛奶。
“我还背不下来舞步,殷哥能教我吗?”
“行。”谢殷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确定要我教吗?我的名声不好。”
“我相信你。”丘牧说,“这个行当在聚光灯下,真真假假谁能说清呢?拿我们公司为例,粉丝一直觉得我们关系很好,他们甚至有好哥哥人设。但私下他们是怎么欺负人的,有人知道吗?我觉得你一定有隐情。”
谢殷心虚地把牛奶盒捏扁了,心想说,这些腌臜事情说不定原身真的干过。他想等安定后慢慢弥补。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接丘牧的话。
他们推开练习室门的时候,里面穿着灰衣服的练习生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目光聚焦在谢殷身上。
丘牧一下闭嘴,睁大眼睛,有些紧张地打量他们,不知所措。
谢殷却没被影响,把水杯毛巾放到角落,走到全身镜面前开始热身。
“那个……”
谢殷回头。
F班的孩子们聚在他身后,扭捏又羞愧:“谢殷同学,能教教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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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殷格外喜欢练习的时光。
即使灵魂已经换了一个,身体素质却不会发生根本的变化。原身虽然接受过训练,但和谢殷自己的身体相比,核心力量、基础步伐肌肉记忆都要薄弱很多。
练习,能让他提升自己,也能让那颗重生后对胜利向往的躁动之心安稳。
忽然,啪的一声,整座建筑陷入黑暗!
几秒后,少年们慌乱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派出人手去启用备用发电机。选管在走廊里疏散练习生。
“摄像师傅都回去了。”有人说,“其他班都解散了。”
“谢殷,我们还能撑。”
“时间紧迫,再这样下去肯定来不及。”
“没办法,谁让我们基础薄弱呢,只能更努力了。”
汗水顺着下颚线流入脖颈,浸湿了打底衫。谢殷眯着眼睛:“练。”
有人疑惑:“可是那么黑,都看不清镜子,我们怎么练?”
突然,一股熟悉的回忆涌入脑海。争分夺秒的练习生,坚定,永不放弃的意志,一切都如流水穿过多年岁月,重新在脑海中显现。
“有手机的,把手电筒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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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纯黑的奔驰保姆车刚好停在拍摄中心门口。
官澶从车上走下。他刚结束一个同城的通告,脸上精致的浓妆还没卸,穿着一套修身西装,精心打理的湿发微卷,散在肩头。
副导演收到消息连忙出来迎接:“官老师,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是导师,有空就来看看后辈们。不用特别为我准备台本和摄像。”官澶解开袖扣和西装的扣子,活动手腕。
“哎呦,真不巧。拍摄中心停电了。备用发电机需要柴油,但我们准备的备用柴油还没到——唉,今天是拍摄第一天,谁能料到第一天就停电了呢?”副导演挂着苦瓜脸,“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让人紧急从最近的加油站运柴油过来了,绝对不会耽误明天的拍摄!”
官澶闻言,皱眉:“他们都疏散了?”
“是的。”
官澶的目光越过副导演的肩,落到角落的一扇窗上。一片昏暗中,里面有幽幽的白光亮着。
练习室在二楼。201是最大的练习室,可以装下所有人,剩下的小练习室被分配给不同等级班。F班的练习室在最角落,离201最远。
练习室的门是全透明的,可以看清里面的样子。
官澶走到F班门前时,停住脚步。
三四只逃过选管搜查的手机开启手电筒功能,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形成了光圈,为他们照明。
光线很昏暗,但正好够将他们的轮廓照出来了。因为只有最中间有光亮,所以每个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都只盯着最中间。
“一二三四,五六七哒八,头往左转!”
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室内昏暗,镜子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筋骨瘦削,光源从下至上照亮他的半身,冷白下颚线清晰可见,五官隐于黑暗,鼻尖一点高光。
F班的练习生都注视着他。混乱的喘气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间奏定格时,仿佛能听见汗水滴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官澶握住练习室的门把手,但没有推。
虽然长相和身材截然不同,但这种专注和跳舞时狂妄的自信却莫名熟悉。
停电,手电筒,领舞,也和记忆中的那天重合了。
凤眼微阖,睫毛如羽扇遮住眼眸,遮住记忆的回溯。
七年前,距离TOPIA出道三个月,SOF公司最大的练习室。
上午七点,窗外暴雨,运动鞋底摩擦木地板发出潮湿的声响。附近施工挖断了电缆正在紧急抢修,大多数员工还未上班,备用发电机也未启动。
出道预备组的房间里,却有幽微的光。
“抓紧时间,老师来之前把同步率提上去。副歌再跳一次。”
“是!”
汗水已经完全浸湿了背心,身上仿佛被泼了一桶水。颜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打量敌人,寻找任何的破绽。
他们脚下,几只手机开启手电筒模式,摆成了一圈。
咔吱——
少年官澶以为自己是最早来的,却没想到推门就看到火热的练习场面。
他抿着唇,警惕而试探:“请问这里是……”
站在后排的四名成员相视,不由得回头看向他。
“是顶替了孙哥的空降兵吧?”
“谁叫这个男团企划是双主唱呢?阿因不仅是大主唱也是ACE,肯定是能出道的,只能让孙哥离开了。”
“但孙哥都签合同了啊,这出道曲都练了半年呢。而且听说空降兵不会跳舞?在这个时间节点还能顶替全能主唱孙哥?我们的同步率还怎么提升?”
“他的姓是董事会的官,这就够了。”
领头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候。镜子里,他斜眼看向官澶。
冰冷,无视,轻蔑。
“从转身这里开始,专心。”
伴奏响起。队员们跟上最前面那位的步伐,全然将官澶晾在一边。
踩点精确,定点干脆,强劲的力道收放自如,这是一支成熟的男团,而颜因是不可或缺的主心骨。
光亮从地上而起,照亮他们的下颚线。幽微之中,颜因紧绷的下颚线和眼神,格外令他颤动。
他只记得自己橡根木头站在原地。
队员们结束练习时有声有笑地互相接抛水瓶、毛巾,和同龄大男生打完球后一模一样,而自己是站着的障碍物,连旁人谈笑间的眼神交流都会自然地避开。
官澶呼吸加重。郊外的湿度有些高,就连空气都与暴雨那天一样潮湿。
一个声音把他从那个二十岁的官澶拉回现在:“喂,我看不清,那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没走?”
时间越来越晚。撑不下去的F班同学默不作声地拿上自己的手机出去。他们出门时都会正撞上门外的官澶。
官澶站在黑暗里,面无表情,抬眼看他们时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威胁的光亮。他们被吓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一个个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离开。
到最后,只剩下谢殷一人和地上那只孤零零的手机,练习室只剩一点光,只能将谢殷一个人的轮廓照亮。
记忆中干脆的定点和眼前瘦削的肩膀微妙地重合了。
谢殷站在光圈里,毫不知情地对着镜子放松筋骨:“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要一起走……”
句末的字和惊呼全随着骤然紧缩的瞳孔被咽了回去。
谢殷僵硬在拉伸肩膀的动作上,眼睁睁看着身后的人走入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