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倚照疲惫至极,已经不愿意再跟他纠缠这些。
她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无非是?移情别?恋,却依旧对她这个旧爱无法割舍。
“你身为帝王,可以享齐人之福。”她有些沉重地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我?相信贵妃那般的性子自然也?不会耽误你纳妃,皇上,放过我?吧。”
“……放过。”宋寒时?暗自咀嚼她的用词,竟是?尝到了满嘴的苦涩,“你觉得在我?身边是?一种禁锢?”
夏倚照低垂着眉眼,沙哑道:“皇宫是?座牢笼。”
宋寒时?语气陡然一沉,“你从前还?说?我?是?你的家。”
闻言夏倚照的眼睫轻轻颤动,眼尾红了一片,随即低下头,“当时?年少,以为感情是?几句誓言就能托付,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原来家与牢笼是?如此相近的地方。
原来她一直以为是?家的地方,也?可以瞬间就变成?了牢笼。
她跪坐在地上,几日的折腾让她看上去略显憔悴,身上还?穿着几日前的便服,浅色的纹路泛起褶皱,眼底下是?一片乌青。
夏倚照经历过更阴暗的日子,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失去活力。
宋寒时?缓步上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打断了她要说?的话,“阿照,我?从未……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逼迫他。
不要这样对他冷漠、也?不要这样……试图放弃他。
他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侧脸在她的掌心?轻蹭,“听?话一点,我?给你的承诺会一一兑现?。”
“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凤照宫,不要想着离开。”
夏倚照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宋寒时?握得更紧,他在她面前撒下一片阴影,让她整个人都?隐藏在他的影子里面。
她直直看着他,甚至自己的眼睛里也?是?一片浓重的阴翳。
他很喜欢这种掌控她的感觉吗?
让她像一个真正的后宫嫔妃一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生命中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每天?都?在宫门口坐到天?黑,从天?亮等到日落,只是?为了等他回来。
如同现?在这般,即便是?伤透了她的心?,也?只会让她等着他、让她在痛苦和煎熬中等着他的解释与垂怜。
他越是?这般忽远忽近,她就越是?寝食难安,将所有的希冀与欢喜都?寄托在他身上。
他想要她听?话,想要的就是?那样一个夏倚照?
她看着他的眼神越发失望,声音轻颤,“软禁我?……宋寒时?,到最后你只有这样的手段?”
宋寒时?不去看她那双澄澈眼眸,也?不想听?她讽刺又尖锐的话语,只是?半跪在她身前用力拥着她,“你哪里也?不许去。”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终是?忍不住一般,用手蒙上她的眼睛,在她眼角亲了亲,“阿照,我?会记得给你的承诺,你也?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与我?一起。”
“不要食言。”
温热的掌心?挡住了视线,夏倚照浑身都?在颤抖,“是?你先背叛了誓言!”
是?他先纳妃、是?他不愿意送春儿出宫、也?是?他宠幸了她还?让她有了身孕!
他总是?苍白地否认,可从来不愿意跟她开诚布公地谈。
他嘴上让她相信,可他的行动却每每将她推得越远。
宋寒时?若是?真的了解她,就应该知道她有多在意承诺与忠诚,多在意誓言和真实,即便是?有什么苦衷,又有什么不能跟她说?的?
到底是?她不值得他的信任,还?是?他觉得就算让她沉浸在被背叛的痛苦中也?没关系,反正她会一直等着他?
夏倚照冷笑一声,想要推开面前的男人。
下一秒却感觉唇上一热,随即是?男人汹涌的气息,裹挟着她,不断盈满她的四周,侵占她的感官。
她被蒙着眼睛,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也?看不到男人几乎猩红的眼角,只感觉到他不容置喙的力道以及洒落四周的呢喃:“阿照……阿照……”
*
“皇上?”
一旁的庆忠公公见宋寒时?似乎有些走神,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周丞相方才说?,鹿城那边……”
宋寒时?神情未动,只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继续。”
他闭上眼睛,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前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昨夜凤照宫的情景。
夏倚照一袭素衣跪坐地上,以一种灰败的、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皇上?”
宋寒时?的眉心?猛地一蹙,随即睁开眼睛,视线凛冽地看向方才出声的人。
周之余被他看得收敛了神情,微微敛眉,“方才讨论的事情,皇上以为如何?”
“朕记得卫家还?有个侄子。”
周之余脸色不太好看,没想到宋寒时?沉思良久,竟然是?提出一个与他完全相反的想法,“皇上还?请三思,卫城将军如今正值壮年,家中需要人照顾。”
宋寒时?没有应声,只淡淡看着他。
在他这样的视线之下,周之余却是?平直了眉眼,坦荡被他审视之后才低下头,“皇上。”
他拱手道:“陆广山依旧没有平息他的野心?,且他痛失鹿城,虽是?萧国?出面,但是?陆广山显然将怒火转移到我?们身上,皇上……若是?能够找到陆梓睿,兴许能缓和两国?之间的关系。”
这些年宋国?与鲁国?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关于是?谈和还?是?出征的话题吵了十年都?不曾有个定数,谁也?不知道宋寒时?心?里在想什么。
周之余一直都?是?平和派,极其不主张与鲁国?兵戎相向,这倒是?与他先前力谏夏倚照去收复鹿城时?的态度不同。
宋寒时?起身背对着他,看着墙上的某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看来周丞相也?以为,陆梓睿并?没死??”
十多年前那场兵乱不只是?将宋国?一分为二,让陆广山自立为王,更是?牺牲了不少人。
其中除了夏倚照的生母夏夫人之外,还?有陆广山唯一的血脉——陆梓睿。
陆梓睿本也?是?与夏倚照、宋寒时?情同手足的关系,当初的他与夏清河关系最好,他死?后夏倚照也?曾难受不已,因为是?她的父亲亲手抓了他,用他当作人质来使陆广山退兵,才暂时?保住了先皇的皇位。
作为人臣,夏大将军只能选择为他的帝王效命,夏倚照理解他,却也?不可抑制地对陆梓睿感到遗憾伤心?。
虽说?当年他在那场混乱之中逃出生天?,但也?有人亲眼在沾鹿林看到一身血衣,已经被啃噬得所剩无几,还?有他那条有着胎记的胳膊,像是?被吃到只剩下一条胳膊,刚好能让陆广山认出来。
但他并?不愿意相信。
夏大将军当时?生擒了陆梓睿做人质,因为信不过陆广山的为人,便直接了断地攻了他的下三路,许是?下了重手才能当场认定他已经不能人道,于是?陆梓睿被生擒才有意义。
否则以陆广山的性格,不过是?一个孩子,日后可以再生,但现?在陆梓睿是?他唯一的血脉,他不可能不顾忌他。
只是?后来陆梓睿因乱走失,又被人在沾鹿林发现?了尸体残骸,天?下人皆以为他是?在沾鹿林被猛兽分食,陆广山也?因此残暴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偏偏以为陆梓睿现?在还?活着,甚至是?在宋寒时?手中。
——周之余听?他骤然提起陆梓睿的名字,一时?之间有些诧异。
如若说?夏倚照是?他的底线与禁忌,那么陆梓睿的名字也?算得上是?宋寒时?的一个雷区。
毕竟是?小时?候友好过的玩伴,之后因为立场问题反目成?仇,最后落得那般境地,甚至就连陆梓睿“身死?”之后都?没消停,反而引发了长达十年的拉锯战。
周之余自然不信陆梓睿真的死?在沾鹿林。
即便陆广山一时?悲痛难以接受事实,但是?十年过去了,难道他还?没清醒过来?
丧子之痛固然深刻,却也?不至于让人十年都?不肯接受事实。
尤其是?陆广山那样的人,所以他定然也?是?知道一些什么。
而那些事情是?宋寒时?并?未告诉过他的。
周之余缓缓直起身,视线透过宋寒时?的肩膀望向他面前的那堵墙壁,墙上的画基本都?是?同一个女人。
他知道宋寒时?闲暇时?有书?画的爱好,淡淡道:“画中的贵妃娘娘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眼前。皇上的画技很精湛。”
明显是?溜须拍马的话,却登时?让整个御书?房的气氛冷凝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男人冰冷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今日就到这。”
庆忠公公闻言上前一步,缓缓走到周之余面前。
周之余明白这是?要赶客,便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他行至门口,却下意识顿下脚步,回头望向墙壁上那些画,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庆忠公公已经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待回过头时?,周之余已经收回目光,正有些打量地看着他。
庆忠公公低下头,“丞相走好。”
周之余笑道:“劳烦公公送到这。”
他转身离开,嘴角的笑意逐渐转冷。
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宫门处,庆忠公公才重新?掩上门。
今年冬日比起往常要暖和许多。
应当是?大雪纷飞的时?节,此时?却是?一地冰冷的雪水。
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水,连绵不绝的声响让人心?烦意乱。
周之余脚步飞快,冷峻的脸上是?化不开的冰寒。
他看着年纪不大,但眼角细细的纹路还?是?出卖了他的阅历,兴许是?从来不在意,所以从未展现?出任何柔和的神情。
他一直都?是?忠臣,忠于先皇,也?忠于宋寒时?。
许多年前,他就告诫过先皇,要逼着夏大将军与陆广山割席,否则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乱子。
自从夏大将军对陆广山仁慈一次之后,周之余便想让先皇对夏将军除之后快,尤其是?当夏夫人给陆广山设计虏为人质,他知道总有一天?夏将军会为敌方所用,夏大将军是?一把太过锋利的刀,如若不能完完全全收为己用,总有一天?会引火自焚。
只是?先皇始终顾忌三人曾经的情谊,到最后若不是?还?剩一个宋寒时?,那么大宋的江山也?不会面临倾覆的窘境。
周之余忽而就停住了脚步。
——“砰!”
耳旁忽而响起什么坠落的声音,他侧头一看,就看到吊垂在屋檐的冰柱不知何时?摔落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混合在泥泞的水坑里,了无踪迹。
他的眉眼登时?又冷沉了几分。
十几年前,他就不曾出过错,十几年前,他亦不会看错任何人。
夏倚照,就如同她的父亲一般。
若她是?一般女子,那便随她去了,总之拘在后宫不会闹出太大风雨,即便是?独宠也?无妨。
只是?如今她手握兵权,又在萧国?度过十年却安然无恙归国?,更是?在朝堂之上让萧屿对她暗中襄助——
他不信她的心?从未变过。
十年光阴,易地而处,她虽是?宋人,却不敢保证没有生出半点秦心?。
再者就连小太子都?在萧国?长大……
宋寒时?如若不想重蹈覆辙,就应当听?他的,直接斩草除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处处被掣肘。
难道先皇的教训还?不够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们夏家都?是?一脉相承的脾性,他敬重,却不能托付或者相信。
他们是?守卫江山最好的兵器,但兵器始终是?兵器,应当折戟沉沙,而不是?载誉而归,后宫独宠。
*
南沁殿。
后宫之中,除去凤照宫之外,南沁殿应当是?最好的寝宫。
甚至凤照宫在某些方面也?不一定比得上南沁殿,南沁殿是?之后宋寒时?特意为春儿修筑的,不同凤照宫是?历代皇后的居所,不似南沁殿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
春儿总以为自己是?有那么点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次的伤心?泪流,她依然选择留在他的身边。
毕竟从一开始……是?她别?有目的接近他。
铜镜里,女人面容姣好,平日青涩天?真的眉眼此时?平添一抹温柔。
许是?因为腹中胎儿的缘故,春儿总觉得自己与平时?不同了,心?境也?有不少变化。
她垂眸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眉目满是?柔情,“好在你福大命大,不然娘亲就见不到你了。”
一旁的丫鬟正在掌灯,闻言笑笑,“贵妃娘娘福大命大,日后定会有好运气,小皇子也?是?,吉人自有天?相!”
春儿忍不住笑骂她,“你怎么知道就会是?小皇子,不是?小公主?”
小丫鬟忙道:“方才才说?贵妃娘娘好福气,头胎定然是?个小皇子的!皇后娘娘不也?……”
似乎是?说?到某个不该说?的人,小丫鬟一下子就闭了嘴,“贵妃娘娘……”
见春儿脸色收敛,也?并?未回应她,她连忙跪了下来,“贵妃娘娘饶命,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嘴笨!”
她一下猛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春儿蹙着眉头,看到她脸颊被她自己扇得有些红,连忙出声:“本宫又没怪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旁人见了还?以为本宫在欺负你。”
小丫鬟这才收了手,小心?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缓缓站了起来。
她眼里还?挂着泪痕,春儿见了心?里难受,刚要安抚几句,就听?到外头尖声尖气的禀报声——
宋寒时?过来了。
春儿脸色一变,忙对方才的小丫鬟道:“快去准备!”
说?着,她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一下子有些犹豫,“等等!”
小丫鬟闻言停下了脚步,急急忙忙问她,“怎么了?”
春儿抿了抿嘴角,没有明说?,只道:“没什么,你先下去吧,这里只留本宫伺候皇上,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其余的人也?不要露面。”
“是?,贵妃娘娘。”
南沁殿只剩下他们二人。
春儿眼中闪烁着细碎的眸光,看到门口出现?的欣长身影小跑着迎了上去,“皇上!”
宋寒时?见她脚下急促,蹙起了眉头。
待她到跟前时?,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停了下来,“慢些。”
春儿闻言环住他的腰,笑得很是?满足,“皇上,你都?好几天?没来啦!”
说?着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臣妾和孩子都?很想你。”
那一日她被宋回推倒在地,虽流了许多血,却是?因为撞到了其他地方导致的伤口,并?不是?孩子出了事。
万幸孩子没事。
许是?皇后被关这件事让她有了些信心?,她有点恃宠生娇。
宋寒时?轻轻推开她,虽不像平日那般冰冷,却也?仅仅只是?平淡而已,“身体如何?”
春儿撇了撇嘴,看着他的背影,“皇上只是?担心?臣妾腹中孩儿吗?”
宋寒时?没说?话,径直到了她卧房中,掀开帐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春儿脸微红,慢慢行至他身边,却看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床榻一侧的某块墙壁,一时?之间有些好奇,“皇上,您在看什么?”
宋寒时?回过神来,对她笑笑,“随便看看。”
许是?他真的很少笑,也?很少对她笑,她甚至都?没见他笑过,除了那日他得知自己已有身孕时?他难以克制地勾起嘴角让她知道他其实是?开心?的,除此之外的时?间,她都?不曾见到他的笑意。
春儿瞬间有些晃神,在他的笑意里有些晕眩。
即便她知道他们之间应当是?势同水火的关系,可是?……
春儿也?在他身侧坐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见宋寒时?没有拒绝,更是?抿着嘴角娇笑,“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说?。”
“……臣妾还?有个弟弟,只比臣妾小一岁,他在宫外很担心?臣妾。”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男人的脸色。
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她也?不想追究宋回什么责任了,只是?再怎么样她也?受了惊吓,皇上应该会看在她差点一尸两命的份上答应她的,她弟弟陈冬宝虽然是?个外男,但毕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缘亲人,她想在宫中为他谋求个一官半职应该不难罢?
“臣妾不求他飞黄腾达,只要有一处地方安身立命便可,皇上尽管给他安排最苦最累的差事,可以吗?”
宋寒时?垂眸看着她,嘴角笑意变浅了一些。
他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个人,只是?并?未放在心?上。
看着春儿一脸的憧憬,还?是?微微颔首,答应了她,“嗯。”
春儿顿时?笑得开颜,“皇上真好,您是?这个世界上对臣妾最好的人!”
宋寒时?忽而有些恍惚。
方才这句话,夏倚照也?曾经对他说?过。
她说?她要嫁的人,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
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男人的脸色越发沉淡下来,薄唇抿紧,一言不发。
他现?在……还?是?她心?中最好的人吗?
察觉到他的走神,春儿似乎是?意识到因为什么,笑容变得勉强起来,“皇上又发呆了,是?因为臣妾方才笑起来又很像皇后娘娘吗?”
她猛地起身,却不小心?撞上身后的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一声十分沉闷,不似寻常的敲击声。
春儿却不曾察觉到,整个人都?沉浸在被人当成?替身的悲伤中,脸色苍白,紧抿着嘴角。
半晌,她见宋寒时?似乎微蹙起眉头,心?中一下没底,便讨好地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皇上,这是?我?们的女儿。”
宋寒时?下意识想要抽回手,闻言却是?停顿片刻,“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因为臣妾从来不想和皇后娘娘争什么……也?不想让太子再误会,做出一时?意气之举。”她像是?在暗示什么,又垂下头,苦涩地笑了一下,“而且若是?女儿的话,臣妾也?就和皇后娘娘有了不像的地方。”
“若是?臣妾与皇后不那么像了,皇上能不能认真看看臣妾呢?哪怕只是?一眼……”
她说?着,丝质的广袖滑下,露出一截皓白无暇的小臂来。
手腕处赫然是?一个男人的肖像,宋寒时?直直微微定睛,便认出来那是?自己。
他像是?被谁打了个巴掌一般,久久地怔住了。
*
宋寒时?果真将她软禁在凤照宫中。
夏倚照不吃不喝,只偶尔昏迷时?被他灌进一些水食,后来见此法没用,他便将怒气发在那些无辜的宫人身上。
她一顿不吃,他便要以渎职之名棒杀一个宫人。
从前的那些个老人陆陆续续出宫,如今留在她身边的只剩下一个新?人思纤合她的眼缘,如今被宋寒时?惩罚的人她首当其冲,夏倚照只能妥协。
但对宋寒时?也?已经是?失望到了极点。
不仅仅是?情爱,她对他整个人,都?失望到了极点。
凤照宫已经几日不见光亮,思纤帮夏倚照梳洗着,忍不住道:“皇后娘娘,您先前不必为了奴婢跟皇上妥协的,奴婢命贱,根本不值一提……”
夏倚照拍了拍她的手,“一条人命,我?不会坐视不管。”
话毕,她起身迈开步子。
思纤却是?愣在了原地,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倚照换好衣裳之后回来才发现?她依然站立着不曾动作,蹙了蹙眉,“怎么了?”
思纤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皇后娘娘,人命也?分高低贵贱,刚好奴婢是?卑贱的那一种,皇后娘娘行事不必顾忌奴婢……”
她对她已经够好,比以往任何一个主子都?要好。
夏倚照打断她,“你为我?做事,我?便护着你,至少我?不能让你因为我?不吃东西就白白丧命,你不用如此这般。”
思纤便不再言语,只低声道谢。
忽而一阵寒流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夏倚照也?察觉到宫中似乎比往日要寒凉许多,皱眉问道:“今日还?未燃炉子?”
思纤也?有些疑惑,便差人去问。
没过多久便有宫女匆匆而来,跪在夏倚照跟前谢罪,“皇后娘娘恕罪,兴许是?内务府那头怠慢了,奴婢这就差人去催。”
只是?催了半日,依然不见人送东西来,看到那些宫人们为难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夏倚照便明白了什么。
她沉了脸色,“是?谁?”
她很明白是?有人在暗中使绊子,看她如今被禁足,便想要明里暗里挤兑她。
只是?从这件事情也?看得出宋寒时?的态度了,不管是?不是?疏忽大意,总而言之她已失势,她现?在还?是?皇后就已经有了落井下石的人,可见她被禁足的这段时?间外面的风声是?如何转变的。
夏倚照只担心?宋回。
他不过十岁的孩童,即便聪慧过人,又如何能抵抗大人之间的汹涌?
先前受过她照拂的一个小管事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皇后娘娘,如今内务府来了一个大红人,虽说?只是?个管事,但好些人都?在巴结他,据说?他能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且差他做的事情也?都?一一灵验了,所以内务府很多事情都?是?他来掌事,那头的人也?没想过他会怠慢皇后娘娘,正要处理此事、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人似乎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
夏倚照顿时?便冷了眉眼,发出一声嗤笑,心?中倒没有多么诧异,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而一旁的思纤在听?到那个名字时?显然浑身一颤,暗自握紧了拳头。
陈冬宝……
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眸色越发晦暗。
*
宋寒时?虽限制了夏倚照的出行,却不曾限制过其他方面。
他知道她如今兴许是?只在乎宋回的,便也?限制了二人的见面,但旁人似乎不这么解读。
皇后娘娘已经许久没出过宫门,如今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内务府的新?管事陈冬宝召过去,看样子倒是?要兴师问罪。
只是?问责一个管事算不上什么,但这陈冬宝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据说?在民?间时?相依为命,早就想找机会提携,忍了好几年,也?算是?熬出了头。
也?不知是?不是?得意忘形,竟然才上位就奔着得罪人去,贵妃在宫里谨言慎行好些年才好不容易得到了皇上的青眼,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敢恃宠生娇,唯恐落人话柄,只是?贵妃虽然是?个谦逊有礼的,但她身边的人却一个比一个傲气,平日在宫中行走时?都?恨不得将下巴高高抬起,用鼻孔看人。
后宫中本就后妃稀少,皇后娘娘还?被禁足,自然是?只有贵妃一人风光。
只是?这般不收敛,难怪这么快就有了龃龉。
凤照宫中。
因着召见外人,夏倚照便简单梳洗了一番。
她不喜皇后繁复的服饰,只简单装点,绛红色格外衬出她的肤色,只是?休整干净便焕然一新?。
她本就是?明艳的长相,憔悴时?格外憔悴,像是?明珠蒙尘,一旦灰尘被擦净,很快便绽出独属于她自己的光芒。
陈冬宝一进门便看见了一袭红衣的女子正背身立在树旁,身姿绰约,腰肢曼妙,顿时?脚步就放慢了许多。
他穿着那新?绣的衣裳跪在夏倚照面前,恭敬行礼时?,才得以窥见夏倚照的真容,默默倒吸一口冷气,“参见皇后娘娘!”
这女人和他妹妹真真是?像极了。
夏倚照回身看着他,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
如意云纹,锦绣衣裳,分明是?量体裁衣的手艺,穿在他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
待到他抬起头,夏倚照看到他那般模样才明白这违和感从何而来。
这人一身匪气,金装银装也?盖不住的贪婪恶煞。
夏倚照见过许多人,这一类人是?最容易看看穿的。
“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召见奴才?”他表面还?算恭敬,一副不知情的茫然样子。
夏倚照不欲与他多作纠缠,开门见山道:“你是?贵妃亲弟弟?你可知在宫中当差需要谨小慎微,但凡有任何差池都?会牵连到你姐姐。”
陈冬宝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想到春儿的嘱咐又忍了下来,“皇后娘娘,奴才当的这个差是?皇上答应的……”
意思就是?就算你是?皇后,也?别?管了。
夏倚照见他暗含的嚣张,心?中一声嗤笑,又不免觉得悲怒。
她以绝食、以冷战对抗宋寒时?,最后又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与帝王相争本就是?螳臂当车,她不该让自己颓丧至此。
一退再退,不会让人就此止步,只会变本加厉。
“放肆!”她拍下桌子,忽而站起身来,凤眸冷冷睥着面前的人,“自以为靠山是?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夏倚照缓缓走近他,垂眸看着他挺直着脊背,似乎一点都?不畏惧,嗤笑一声,“凤照宫的碳为何迟迟没有送来?”
陈冬宝像是?早有准备,将怀里一个小册子承了上来,“皇后娘娘息怒,应当是?采买那里耽搁了一些,奴才早就安排好了凤照宫的供应,也?早就安排下去了!”
夏倚照脸色一沉,知晓了他想将推卸责任的意图,便拿起那小册子瞧了一眼,“南沁殿用的是?银骨碳?”
往常只有帝后宫中能用得上银骨碳,贵妃宫中应当是?普通碳,这上面的安排却是?凤照宫与南沁殿吃穿用度几乎相差无几,皇后这边的待遇甚至不如一个贵妃,即便是?相同的待遇,也?有的是?怠慢的宫人。
就比如面前这个新?来的陈冬宝,
夏倚照将册子往他面前一扔,厉声呵斥,“你们内务府是?没人了?”
她这般怒火中烧,让陈冬宝愣了一瞬,随即连忙在地上磕头,“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才……奴才也?是?遵旨办事啊!”
他似乎无可奈何的语气,却让夏倚照莫名轻松了一些,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便把皇上也?叫来罢。”
这几天?宋寒时?明显是?在躲着她,就连她主动去找他,他都?找借口不来看她。
他是?铁了心?要将她拴住。
只是?这次是?他宠妃的亲弟弟自己撞上来的,就别?怪她借题发作。
*
宋寒时?的确是?在躲着夏倚照。
只是?在她夜晚入眠时?,也?会偷偷潜入凤照宫看她几眼,随即离开。
踏入凤照宫时?,他有想到面对她的怒气冲冲,却是?看到一个眼生的男人正跪在地上,一脸殷勤地望着他,“皇上,您要为奴才做主啊!”
宋寒时?还?未开口,那人便哭天?抢地起来,夏倚照听?得烦躁,便将周围那些宫人都?屏退,只留下他们三人。
宋寒时?刚要去她身边,夏倚照却是?径直一脚踹在了陈冬宝脸上,“闭嘴!”
她就没见过这般恼人的人,叽叽喳喳,胆小窝囊,又偏偏是?这样的人最喜欢处处叫嚣。
陈冬宝当即往后仰倒在地上,脸上赫然出现?一道鞋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皇后娘娘……”
“宋寒时?,这便是?你给我?的交代?”
夏倚照甚至都?不曾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宋寒时?面前,眼神冷冷盯着他,“你让一个内务府管事都?能给我?使绊子,这就是?你的手段?”
她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宋寒时?揉了揉太阳穴,却是?笑了,“一个内务府管事,也?值得你这般大动肝火?不喜欢打发了便是?。”
夏倚照见他似乎真的一派坦然,嘴角的冷笑都?有些无力,“你现?在连敷衍都?省了……宋寒时?,你要提携你宠妃的亲弟弟可以,能不能放我?走?我?实在不愿意夹在你们两人中间看你们令人作呕的爱情!”
“你不让我?见阿回,也?不让阿回来找我?,却让这么一个人来恶心?我?凤照宫,你也?同样令我?恶心?!”
“夏倚照!”
宋寒时?冷然打断她,被“恶心?”两个字刺痛了耳膜,“这是?在皇宫之中,你是?朕的皇后,是?不是?在萧国?待了十年,你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话一出口,他便开始懊悔。
即便再如何生气,他也?不应说?出这样的话。
这句话横亘在他和夏倚照之间太久,久到他明明是?想忽略、却变成?了一根无法忽略的刺,深深扎根在二人之间。
只是?再懊恼也?已经晚了。
他看到夏倚照瞬间就变了脸色,下意识道:“阿照……”
宋寒时?眼中闪过一抹慌张,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夏倚照狠狠甩开,“别?碰我?!”
男人的手背被她打出一片猩红,还?有些烫热的刺痛。
夏倚照冷冷瞪着面前的人,目眦欲裂,眼泪比鲜血还?浓稠,却强忍着没有掉出来,“我?去萧国?的那十年,在你眼里是?通敌叛国?的证据吗?”
“宋寒时?,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为何去!我?为了谁去!”
“过河拆桥,背信弃义,宋寒时?,你好一个冠冕堂皇、阴险薄情的伪君子!”她此刻愤怒大于悲伤,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寒时?也?开始有些慌乱,“阿照……”
他话音未落,闻讯赶来的春儿却是?远远就开始抽泣,一路红着眼睛从门口奔了进来,“皇上!皇上!听?臣妾解释,冬宝他不是?故意的……”
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吓得花容失色,“贵妃娘娘!小心?肚子!”
一阵喧闹,夏倚照紧紧攥住拳头,深吸一口气。
所有她厌恶的终于都?聚集到了一起。
春儿先是?看了一眼陈冬宝,而后去拉一旁的宋寒时?,“皇上,您听?臣妾说?,臣妾方才听?说?了凤照宫的事情,虽说?是?皇后娘娘误会了,但确实是?冬宝办事不力,还?望皇上狠狠惩罚他……”
“但是?、但是?冬宝不是?故意的,他绝非故意与皇后娘娘过不去,臣妾愿意用肚子里的孩子起誓!”
听?到她说?孩子,宋寒时?眼中这才有所松动,看向她的肚子,“让你在南沁殿养胎,你出来做什么?”
即便是?冷淡的语气,也?不难看出他对这个孩子的紧张。
夏倚照眼睫越发颤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个笑话,“滚……”
春儿闻言立刻又去跪她,哭泣着哀求,“皇后娘娘,冬宝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滚!”夏倚照怒吼一声打断她,径直后退一步,只直直地看着陆寒时?,一字一句十分清晰,“我?说?了让你们都?给我?滚!”
她指着殿门的方向,纤指如剑,目光便是?刀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宋寒时?像是?瞬时?被定在了原地,那一刻浑身都?是?僵直的,血色尽失。
他看到夏倚照眼中连失望都?不曾剩下了,有的只有怒气与怨恨。
与先前那种埋怨浑然不同,她这次的情绪里……带了一丝杀气。
宋寒时?闭上眼睛,想到宋回当时?在信中要萧屿帮他登基、又想到那天?在大殿看到的男人……不能再等了。
他握紧拳头,“春儿,带他走。”
夏倚照血红的眼睛立刻看向他,随即浑身轻颤,用力闭上眼睛,像是?多看他一眼都?是?煎熬。
春儿先是?愣了一下,对上陈冬宝对她挤眉弄眼的侥幸笑容时?这才回过神来,很知趣地带着他先行离开,没有掺和帝后之间。
待宫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似乎也?只剩下宋寒时?最后一声叹息。
片刻后,他才道:“阿照,你信我?吗?”
夏倚照只执拗地看着他,“你会让他滚吗?”
宋寒时?抿着嘴角,“……他兴许是?无意。”
夏倚照收回视线,忽而眸光一闪,抬起头径直一巴掌打在男人脸上。
她看着男人一动不动的模样,以及脸上鲜红的巴掌印,面无表情道:“你也?滚吧。”
兴许是?已经被她打过一次,宋寒时?并?没什么表情,指腹蹭掉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夏倚照在他背后轻哧了一声。
夫妻情断,如今连君臣也?不想做了。
*
当夜,夏倚照便发起了高烧。
病来如山倒,她也?不例外。
许是?生病的人容易脆弱,太医诊断开药之后,她便陷入了迷迷糊糊的梦境当中。
嘴里也?开始呢喃“阿回、阿回”,没有一次唤了宋寒时?。
思纤听?得一阵沉默,只尽心?尽力地伺候她。
因着要时?常换药降温,思纤便直接宿在夏倚照外间的小塌上,虽有阻隔,却隔得不远,方便她照顾。
这夜她正要起身离开,去外间歇着,夏倚照忽而扣住了她的手腕,“今夜你在这,我?想去外间。”
“皇后娘娘……”
夏倚照还?有些虚弱,但底子在那,到底好了不少,声音依然带着鼻音,“我?想宿在敞亮一点的地方,就一夜,可以吗?”
其实是?外间的视线更好,待在里面几乎看不见外面的情景。
若是?宋回来看她,她想第一个看见他。
生病的人,似乎会有一点莫名的矫情。
思纤自然心?软答应,“那皇后娘娘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个喊奴婢!”
夏倚照便和她换了一处,外间陈设简陋,她倒是?浑然不在意,很快就睡了过去。
思纤打了个哈欠,见夏倚照快退了烧,也?觉得有些疲惫,便去了里间歇一歇。
半夜,一道人影晃过。
夏倚照微微蹙眉,下意识翻了个身,眼前模模糊糊,忽而感觉到一个压迫性的影子罩在自己面前,随即响起了布料摩擦,细细索索的声音。
她登时?警铃大作,眼睛微睁,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却听?到面前有个声音急急道:“是?不是?要醒了?醒了也?没关系,思纤,你反正也?是?被我?休弃不要的女人,左右还?没嫁人,就再跟我?几夜……”
陈冬宝急着解开她的衣扣,发觉人好似醒了,似乎更加兴奋。
他那天?可是?看到了,皇上这般宠爱他姐姐,他做什么都?有靠山了。
再说?了只是?皇后宫中的一个小宫女而已,还?是?他以前花了四两钱买来的,后来觉得自己是?皇亲国?戚了便瞧不上了,一纸休书?打发掉,让春儿带去皇宫做了宫女,说?是?最低等的宫女,但好歹是?个差事,不必她被人卖来卖去好?说?起来她还?得谢谢他和姐姐,只是?在他娶妻前先让他将就一段时?间,你情我?愿,不算什么。
他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下一秒却是?发出一声惊天?惨叫——
眼前寒光一闪,一道剑锋直接没入他那只乱动的手掌中,连骨带皮被贯穿,鲜血迸溅。
陈冬宝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嚎。
*
凤照宫的事情自然是?惊扰到宋寒时?。
听?到皇后宫中传来男人的惨叫声,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赶了过去。
他这辈子在意的事情很少,能让他在计划之外有多余情愫的人就只有凤照宫的那人。
待他出现?在夏倚照眼前,对上的却是?她无比冷漠的眼神。
她一袭素衣,腰背挺得笔直,手中握着长剑,直指陈冬宝的喉咙——
匆匆赶来的春儿见状差点吓晕过去。
她看到陈冬宝满手都?是?血,手背上还?留有一截剑刃,嚎得连力气都?没有了,下意识就以为是?夏倚照伤了他,“皇后娘娘,您有什么怨气冲着臣妾来,为何要连累无辜……冬宝他……”
“闭嘴!”宋寒时?冷冷打断她,一身戾气让人不敢直视。
春儿一下子就噤了声,愕然地看着他,明明伤人的是?夏倚照,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对自己这个态度。
宋寒时?无暇顾忌她的想法,只死?死?盯着夏倚照被解开的两个领口——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细节。
绣着龙纹的袖子下胳膊缓缓绷紧,手背上满是?骇人的青筋,眼底也?是?一片黑沉冰冻。
一旁的思纤忙上前几步,跪在他身前,瑟瑟道:“皇上明鉴,是?这位管事闯进宫中,本是?想要、想要对奴婢欲行不轨……却不想冒犯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什么都?没做,是?这位管事他……”
她还?未说?完,就看到面前男人的脸色已然沉到底,周身的气场凝结成?冰,甚至让人感到恐惧。
春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想给陈冬宝求情,只是?头一次看到宋寒时?这般风雨欲来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动了怒气,这才紧紧闭上嘴,什么都?不敢说?。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瑟缩在一旁,唯恐被波及到。
她自己被迁怒没关系,但是?她要保护孩子……
眼看宋寒时?走了过来,陈冬宝气若游丝地求饶,“皇上、皇上饶命!奴才是?认错了,奴才不知是?皇后娘娘!”
他想起身下跪,却又疼得不行,只能抽气道:“求皇上看在贵妃娘娘、以及她腹中孩儿的面上,饶了奴才一命……”
“孩子、奴才是?贵妃的亲弟弟,是?未来皇子的亲舅舅啊!”
“闭嘴!”夏倚照怒喝一声,手腕一转,那剑便没入他的脖颈一些,陈冬宝立刻噤了声,害怕得瑟瑟发抖。
她冷眼望着正缓缓走近的男人,闭了闭眼,语气更冷,“宋寒时?,他做出此等下作之事,你还?要护着他么?”
宋寒时?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意识到什么之后心?尖一阵苦涩,“阿照……你是?这么想我?的?”
“我?该如何想你?你先前又是?如何护着他的?”
宋寒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心?中骤然升起一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