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珞珞的手攥紧了匣子,棱角硌得她手心发?疼。嗓子仿佛被谁扼住了一样,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士兵看到连珞珞的模样,互相对视了一眼,高个的士兵开口道:“这位兄台,你有什么事?的话,不妨先禀报方清属官吧。”
对了,方清。作为属官,他一定会跟甄重远联系的。连珞珞匆匆道了句多谢,转身就跑。
那两个士兵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虽然不解,仍旧继续自己的事?情。
一盏茶的工夫后,方清的帐篷里。
面对着连珞珞连珠炮的询问,方清三缄其口,到最后才说道:“将军临走前留下口信,若是车管事做好决定,就送管事去会仙楼,那边一应俱全,但凭管事?吩咐。伙房这边,我会安排人接手。”
原来他真?的走了。走之前还将一切都想好了。连珞珞眼中的光一寸一寸地灰了下去,缓缓垂下了头,袖中的手牢牢攥住那木匣子,咬住嘴唇闭上眼,拼命将眼底的酸涩憋了回去。
半晌,她才稍稍稳定住心绪,抬起头来:“那将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方清摇了摇头:“将军没说。只是东城不算近,恐有些时日。”
连珞珞低下头,一滴酸涩涌出了眼角,她慌忙转身,快步走出了帐篷。掀起帘子,她才后知后觉道:“多谢。”
方清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有些担心:将军让他多照看着车管事?那边,但车管事?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他要不要给车管事?叫大夫瞧瞧?还是先回禀给将军吧。
馒头正在泡脚,忽然听见门口的动静,瞧见连珞珞从外头进来,连忙笑道:“师傅,我看?到你放到我床上的新衣裳了,真?好看,谢谢师傅。”话刚说完,她看到连珞珞的状态似乎不太对,收起了笑:“师傅,你怎么了?”
连珞珞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什么,有点儿累了。我先睡了。”
馒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连珞珞的模样,只得闭上了嘴,眼里却满是担心。
连珞珞绕过屏风,在自己的床上坐下,这才摊开了手掌。木匣子边缘已经在她的手掌硌出两道深深的痕迹,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就这样看着那木匣子良久,这才缓缓地打开了锁扣。将刚才的东西又重新读了一遍,泪意一层一层地往上翻涌。直到她看?到最下面,还有一张没有拆开的信纸。
打开信纸,一只白玉佩出现在了她眼前。玉佩是一只兔子,它正抱着一枚圆滚滚的橙子。她拿起那枚玉佩,露出了信纸上的字: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看?到这一句话,她绷了一路的酸涩在此刻翻箱倒柜,喷涌而出。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打在那张信纸上。
他听到了,他真?的听到了!连珞珞无声地流着泪,眼前的视线模糊了起来。她曾经在他的面前提过许多次,如果?有机会他们一起逃出去。却没有想到,命运给她开了如此大一个玩笑。在他给了她自由的时候,在他离开之后,她这才发?现,她喜欢上了他。
连珞珞扑到了床上,将头埋在了臂弯中,心中一片恻然。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泪才缓缓地止住。只是,一看?到最后那张纸,她的眼睛又酸溜溜的了。可是,就算意识到有什么用,这只是自己一个人在一厢情愿。他的离开,就是他做出的选择,不是吗?
她胡乱将那些纸条塞进匣子中,塞进了枕头下面,眼不见心不烦。可是拉起被子闭上眼睛,她却没有半分睡意,眼前,不断回放着和他的点点滴滴。
想着想着,连珞珞的眼泪又蔓延开来,顺着脸颊滑进了被褥。她索性拉起了被子,蒙住了整个头。连珞珞别想了,不就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吗?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你又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中了。这一切,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她反复地如是告诉自己。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把掀开了被子,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终于平静了许多,可还是丝毫没有睡意。
连珞珞翻了几个身,忽然开口道:“馒头,你睡了吗?”
馒头刚躺下,听到连珞珞出声连忙回答:“没有呢。”她担心地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道:“师傅,你还好吗?”虽然没有声音,可是她也看?到师傅在那边坐了很久,很久。
连珞珞转头看?向屏风,目光落在屏风上的蝴蝶上。今天射中的彩头,也有一只蝴蝶。不行,不要再想了。连珞珞摇摇头,像是想要将那些情景从大脑中甩出去,这才叹了口气道:“馒头,如果?我们可以回去了,你开心吗?”
馒头愣了一下,连忙坐起来:“回去?回哪去?”
连珞珞闭了下眼睛:“回我们的小院子去,继续开我们的店,你觉得怎么样?”
过了好一会儿,馒头的声音才传过来:“如果?回去开店的话,我有点儿开心,毕竟这样师傅不会操心那么多人的吃食,也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休息了。可是也有点儿不开心。”
“嗯?”
馒头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一起做饭一起吃一起收拾。我从没体会过什么是家人,我觉得大家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如果?真?的要走,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见到他们,那我会想他们的。”
连珞珞的目光看?向帐篷顶,似是自言自语:“是啊,会想念的。”
就算是普通的朋友,都会想念。用心喜欢过的人,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伙房的人觉得这两日管事?都有些怪怪的,不似往常一样和他们说说笑笑,老是一个人待在一旁,常常出神就是许久。
更奇怪的还有几位师傅。管事这几日不光教?了他们许多管事的法子,还让他们分着管各种账。不光如此,她还拿出了之前做的那些菜的菜谱给大家。那种感觉,就好像管事在交待什么似的。
有人终于忍不住偷偷地问,连珞珞却一怔,不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句:“明日我要进城,伙房就劳烦大家多上点儿心了。”
连珞珞没有骗他们,她的确是要进城一趟。会仙楼那边她并不打算接下来,就算是赔礼这也太重了。不过甄重远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她不去也得给别人一个说法,不能老是这么拖下去。
这一日难得天晴,坐在马车里的连珞珞却无心看?外头的景色。不过难得的天晴,倒是正逢上了赶集的日子,会仙楼正是最热闹的地方,马车半天过不去。连珞珞叹了口气,让人绕道的时候正好经过了宋老先生家。她让马车停了下来,进去拜会一趟。
明明几天前才来过,可是连珞珞坐在同样的位置喝茶的时候,却觉得仿佛沧海桑田一般。寸心去了一会儿,这才回来引她过去。
孰料,她刚被领着走到了花厅,就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走来回禀:“老爷,京城传来密报:太后驾崩了,皇上诏了左将军回京!”
连珞珞的脚步一下顿住了,正对上从里头匆匆走出来的宋易达。
宋易达摆摆手:“车小兄弟,我得往营里去一趟,可要一道?”
“将军不在营中。“连珞珞连忙开口,“那日从老先生这边回来,他就启程去了东城。”
宋易达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这可怎么办?”他的目光投向连珞珞:“你可有法子找到他?”
连珞珞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有!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