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证”两个字一出,连珞珞的肚子忽然一阵抽疼。她收回了左手,按住自己的肚子,继续凝视着面前的汤碗。
甄重远将那张地图放在桌面上:“然后,我?走进山洞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连珞珞的眉心微微一跳,抬起眼帘,重复了一遍:“认出?”
“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甄重远直视着她的目光,手指轻轻动了动,似是犹豫了一瞬,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二月初三,在平县,大清早。”
二月初三?连珞珞立刻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盯着他。二月初三,那是她逃离连家的日子,她绝对不会忘记的日子,每一个事情都还历历在目。
那天一大早,她记得自己天没亮就开始在翻/墙了。结果在下来的时候太急导致摔了下?来,然后被一个马车接到了。马车捎了她一程,他们借助那天成亲的队伍逃开了。然后她就去了酒楼里面开了个房清洗了一遍,出来就已经晌午了啊。自己那一路没碰到什么人啊,小二也不可能是他啊。连珞珞在脑海里扒拉了一遍那日见过的人,很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见过他。
等等,没有见过他?连珞珞的目光逡巡着他的脸,当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眉眼时,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自己的脑海,目光如束:“你是马车上的那个蒙面人?“
甄重远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是我。前一日我们拿到了那些证据,城门一开我?们就进了。”
连珞珞觉得似乎有人抡起一把大锤给了自己一下?,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有一种你在逗我?的感觉。脑海里一时之间闪过了很多念头,比如你为什么当时对我?这?么凶,但是想想人家是在争分夺秒赶路,莫名其妙有个人掉在自己车上,换了自己也会不爽。自己好像还吐了他一身,他没有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把自己丢下来让自己被抓回去……
连珞珞肚子里又是一抽,疼痛让她的思绪忽然清醒了一点儿:不对!她瞬时间从中间发现了一个问题:“所以,那天马车后追的人,不是追我?的?是追你的?”
甄重远不期然她居然现在问出了这?个问题,愣了一霎,点了下?头:“是。”
连珞珞留意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心里闪过了晴天霹雳:那当时自己跑什么,完全跑了个寂寞啊!尤其是出城的时候,自己还用酸笋才混过了那样严的检查。她想到这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他:“所以,城门那么严,说是有匪徒混进来伤了人,也是在查你?”
“那日我们没有伤人,应该是追我?们的那群人。”甄重远嘴角的笑意敛起。
肚子里持续不断地仿佛有人在翻搅着,她脑海里闪过那日之后各种各样的画面,当定格的时候,正是山洞里她抬起头看见他的那双眼。,疼痛让人清醒,但是也让人根本无法思考。她一句话脱口而出:“所以,那日你看到我在山洞,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这?话一出,帐篷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下?。尴尬从两人之中蔓延开来。连珞珞恨不能把自己的脑袋塞进肚子里去当个鹌鹑:你说了个什么鬼啊,心里明白不就行了?
就在连珞珞脑海里疯狂嘲自己的时候,甄重远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在我进山洞之前,我?看到里头有光的时候,我?就有一个念头:不管里头是谁,我?都一定要拼尽全力护住这?个东西。”
连珞珞疯狂弹幕的脑海忽然什么画面都没了,抬起眼帘看向他。
“所以,当我?再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这?也太巧了。”甄重远对上她的眸子。
是的,这?也太巧了。才拿到那些证据的时候,她就巧合地掉到了他的车上,当他护着证据穷途末路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又是她。如果自己是他,自己会怎样选择?连珞珞忽然不敢想下去了。
“然后,你救了我?。”他的声音和一声闷雷同时响起,仿佛从天边传来,适时地拉回了她的思绪,“不光救了我?这?个人,我?走的时候错拿了你的这?幅地图。你的这?幅地图,让我凭借这?些证据翻了盘。甚至打下?萧城,我?也是从那个山里绕过来的。”
那座山完美绕过了萧城和西边战场的一座城池,再顺河而下?,通过靖河渡河,就够到萧城了。难怪,萧城根本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就突然被攻了下?来。
嘶。连珞珞的肚子里头这会儿仿佛是翻江倒海一样。她两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肚子,努力地想要听清他的话。
“可是,那只是对于我来说是好事,可是对于你来说,却不一定是。”甄重远的话音忽然一转,声音低了下?去。
又一波痛袭来,连珞珞已经有些听不清他的话了。她垂下?头来,只能被动承受肚子里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是今天累狠了吗?她从到这里开始,还从来没有肚子这?么痛过。
甄重远见她低下?头不看自己的模样,心中快速闪过一丝情绪,自己也垂下?眼帘:“于情于理,我?都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他的话音落下,对面的人却一声没吭,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又等了一会儿,对面的人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沉吟了片刻,斟酌着又开了口:“如果你……”
他刚起了个话头,就听见咚的一声。对面坐着的人身子一歪,整个倒在了桌子上。
甄重远的眸色一暗,立刻倾身往前:“你怎么了?”
面前的人却仍旧趴在桌上,似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言不发。
甄重远立刻起身,绕桌到了她那边,蹲下身来。只见连珞珞眉拧成了麻花一样,整张脸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双目紧闭着,似是很痛苦的样子。甄重远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自己的脸色也一变,顾不上其他,只说了一句得罪,右手穿过她的左腋下?,左手搂住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平日里看着她风风火火总是充满力量的模样,但这?会儿将她抱起来,她软软地靠在自己怀中,他这?才发现,她有多瘦。就连这?样昏暗的灯下她的脸色都那么差,他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决策:今天他自己干嘛要下?令搞这?个接风宴?
甄重远一只腿跪在床沿,将她放到了她的床上。放下的时候,她仿佛是一根羽毛一样轻,动静还没有他跪下的那只腿的动静大。看到她一躺下来就缩成了一团,甄重远立刻拉过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上。
然而,被子盖上后,连珞珞的眉头仍旧像是之前一样拧着,并没有丝毫的变化。真重圆也拧起了眉,伸手试探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
他的手刚碰到她的额头,就听她忽然哎哟一声。甄重远不再迟疑,立刻收手起身:“我?去找钟老?。”
就在甄重远起身的那一刹那,一股力道拉住了他的手。
他回过头去,目光落在拉住自己手的那两只手上。她的手并不大,那股力道真的很弱,弱到他哪怕轻轻一动也能挣扎开的力度。
她虽然闭着眼睛,声音虽然虚弱但还是很清晰:“我?没事,不用叫大夫。我?休息一会儿就行?。”
甄重远看着她都苍白得干裂的嘴唇,心中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反握住她的手:“你出了这?一额头的汗,手又这?么凉,不让钟老?来看看,我?不放心。”
连珞珞努力地睁开眼,虚弱地摇摇头:“我?真的没事,就是,就是……”看到他仍旧不太相信的样子,她心一横说道:“就是姑娘家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
这?话一出,甄重远眉间的结顿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先收回自己的手还是要怎么办。但看着她那样痛苦的样子,他只感觉一团乱麻:“那,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其实,你也不能做什么。连珞珞看着甄重远的表情,默默咽下了这?句话,等着一股抽痛过去,她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给我?弄个热的东西过来吧。”
“好!”甄重远立刻站起身来,绕过屏风走到了帐篷正中。然而,在帐篷中央他却迷茫了。热的东西?什么是热的东西?他团团转了好几圈,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
连珞珞整个人蜷成了一团,额头上背上都疼出了大汗。就在又一股疼痛袭来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甄重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这?个可以吗?”
连珞珞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他手上的东西时顿时哭笑不得:“我?是肚子痛,不是发烧了。”
是肚子痛吗?甄重远看着自己手上的热毛巾和热水壶,顿时觉得头更大了。什么东西是热的还能放在肚子上的?对了,他想到了!
秦易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被送回去了。不过他回去后怎么都不睡觉,还让长随给他研磨,说是要处理这?段时间积攒的公文。他刚提起笔来,就瞧见帘子刷的一下?子被打了起来。他斜睨着眼看去:“老?大?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刚才怎么找都没找见你。”
“别废话,你的汤婆子在哪里?”甄重远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双手撑着书案边,胸口不断起伏,显然这一路走得很急。
“汤婆子?”秦易眼中满是迷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并不能理解他说了什么。
甄重远放弃跟这?个醉鬼沟通了,转头看向旁边的长随:“你们将军的汤婆子在哪里?”
一盏茶工夫后,长随总算是从柜子底部找到了。甄重远问了怎么用之后,立刻拿起旁边烧开的水壶,自己动手将汤婆子灌满,让长随裁了一张新布包着就拿走了。
秦易还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汤婆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