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凉白开

身为拥有着不能说的秘密,还是两个秘密的女穿越者,连珞珞极注重隐私,从不进别人的帐篷,除了馒头和今晚白风那十万火急的事?情,平日里也不会让别人进自己帐篷。到这军营这么久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别人帐篷。

刚才在外面看到帐篷比主帐小很多?,可是走进来她就发现,这帐篷比她的可大了一半,里头还有柜子?桌椅板凳,还有待客区。不像她的,直到升了管事才有了一个小柜子?,还是拿来放账本子的,她的衣裳还是锁在箱子?里的。

最让连珞珞眼红的,是角落支起的一个大木架子。要是她房间里有一个,也不必要她每天晚上都要拉起几根麻绳来晒衣裳了,尤其是来月事?的时候用的月事?带,还有贴身衣物。偶尔晚上她和馒头起来,都像是在做地下工作一样,低头弯腰小心翼翼。

甄重?远一进来就瞧见连珞珞一直看着才搬来的兵器架方向。他抬眼一看,瞄到屏风后面隐隐透出的还没收拾的浴桶和屏风上面搭着的脏衣裳,轻咳了一声:“那个,随便坐。”

连珞珞蓦地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耳后一热,依言坐下,不禁有些懊恼:好不容易他乡遇故知,人家列为四大幸事?之一,自己居然在这里研究别人的衣架子,真是不务正业。

见她坐下了,甄重?远特意拿了一把椅子?,绕远路走到了她远离兵器架的左手边坐下,这样她就不会往右边看,也就不会看到自己的脏衣裳了。甄重?远坐下的时候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正襟危坐着,脸上表情都十分严肃,没有人留意到帐子?里骤然出现的沉默。

今天赶着看那份军报,就没有立刻收拾,谁知道竟然被她看到了。果然以后还是要马上整理干净。甄重?远只觉得一股热意爬上耳尖儿,嗓子?略微有些干,手无意识地摸上了旁边的茶壶。手刚碰到壶身,那冰凉的触感立刻给他的大脑降了些温:“你要喝点儿什么?”

“啊?我不渴,随意就行。”连珞珞连忙摆手,“不必泡茶,白水就行。”看到甄重?远要起身的样子,福至心灵:“凉白开就行。”

甄重?远听她如此说,又坐下来,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推到了她的面前。

“多?谢!”连珞珞捧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觉得应当要说点儿什么。但是如果这是茶还能自然地赞美两句茶,这白水总不能说真解渴吧,自己刚刚还说了不渴。她又低下头去喝了一口水,眼角余光扫了一圈,扫过墙角书柜时,她脑海里忽然闪过四大幸事?的另外一件,抬起头来问道:“那个,你进京赶考,可如何了?”

甄重?远刚喝了一口水,闻言差点儿呛到:他还以为她会怀疑自己身份,没想到她还是那么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赶考学子。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当然是最简单蒙混过关的方式,一句没考上就能解答。但是,军营里这么多?人,今晚那些人不知道自己身份,但明天后天呢?万一下回就露馅儿了呢?还不如自己这会儿就告诉她真相。甄重?远如是想着,放下水杯。

甄重?远这边在思索,却没想到在连珞珞的眼里完全变成了另一种解读。连珞珞看到甄重?远犹豫的样子,脑海里闪过了之前听到的那个消息,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就提了这么一个话题。得说点儿什么找补回来才是。她放下杯子,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没事的,今年是特殊原因。谁能想到那个主考官会卷入这些事?情呢。没关系的,往后还有机会。你这么有毅力,一定能够高中的!”说到最后,她还笑着对他握了握拳头,以示鼓励!

……看来自己是必须要说出真相了,她越跑越偏了。不过,说也不能一步到位吓到她。甄重?远斟酌着开了口:“其实,从山洞走了之后,我没去京城。”

连珞珞的笑容顿了一瞬,哈哈干笑了两声:“啊哈哈这样啊,原来你没去京城啊?”她尴尬地用手摸了摸鼻子?,忽然脸色一变:“什么,你没去京城?那你难道是那个时候就被抓了过来?你当时可还受着伤呢!他们居然连一个受伤的文弱书生都不放过,毁了你的梦还不顾你的身体,这群禽兽!”说到最后,她气愤地一捶桌子?,震得杯壶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甄禽兽头子?重?远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吹过,忽然无法开口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他正如此想着,忽然又是砰的一声脆响,胳膊上一沉。他转头,正对上连珞珞义愤填膺的双眼。

连珞珞一双眼瞪得圆溜溜的,拍拍他的胳膊,一脸正气:“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逃出去的。城忽然被陷落,朝廷一定会派人来的,说不定等两天就来了。到时候我掩护你离开,你记得把脸抹黑点儿,别让他们认出你。”

甄重?远觉得今晚可能不宜再讲关于自己身份,不过他还是想要挽回一下将军的名誉:“其实,将军对下面的人挺好的。”

“你还帮他说话。”连珞珞一脸义愤填膺,“要是真的好,他怎么可能派人把我们都抓到这里来?我们说好的梦,怎么能都毁在这群人的手中?”

……自己怎么就不好了?自己什么时候乱抓人了?甄重?远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疼,准确抓取到了她话里的重?点:“你说都,你是被抓过来的?”

连珞珞一脸痛心疾首地点点头:“是啊,一群人直接闯到我家里,不光把我和我的徒弟抓来了,连我的米面粮油,才买的菜都没放过,一一都搜刮干净了。你说说,这种将军能叫好吗?”

她是这样来到军营里的?甄重?远眸色微微一沉:“我记得,将军入城后控制了府衙和官兵后,专门下令不准惊扰百姓,怎么会有人来抓你呢?”

连珞珞说得嘴都有些干了,将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我也觉得奇怪啊。来了之后钱管事?,就是之前管我们的人还说什么看好我,不要让他失望。后面我观察了一下,伙房里有好几个人都是新来的,大家来的时候状态都不是太好,对自己的来历也是讳莫如深。你说说,这难道不奇怪吗?”

“的确有些奇怪。”甄重?远一路行过来,一半的伙房是知道伙房的人手不够的,但是他下的令是让吩咐请几位师傅过来,最重?要的是自愿且有工钱那种。他决定再帮自己说点儿话:“将军既然都下令不得扰民了,又怎么会下令去抓厨师呢?这多?半是下头的人阳奉阴违。”

连珞珞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不赞同:“要是上头的人没下令,下头的人自己做主?再说,当时可不只是一个人来抓的我,可是还有兵呢。”

“调了兵来抓你?”甄重?远眸色又加深了些许。

连珞珞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那可不,一队兵先闯进我家里,绑了我徒弟,等我回来后把我一起绑了过来。我徒弟被吓得两天晚上都没睡着,半夜都做噩梦。你说说,没有上头的人下令,伙房的人能调得动兵吗?”

甄重?远本来打算扭转下自己的形象,却得到了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点了点头:“是有些奇怪。”这件事他记得是交给秦易去做的,那小子?就是如此御下的吗?这还是他亲自下令的事?情,那些没有到自己这里的事?情,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如此自作主张的,还有多?少?这样的情形,到时候还没等来援军,就先被某些人钻了空子,先跟朝廷的人里应外合了。

连珞珞又喝了一杯水,嗓子?没那么干了,这才发现旁边坐着的人沉默了下来。她抬头见到甄重?远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太夸张了,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啦,至少这里不用担心吃穿。之前那个欺负人的管事也被革职了,那个看不惯我的厨师也被一齐发落了,现在伙房我掌事?,比之前好了许多。”

“怎么还有人欺负你,看不惯你?”甄重?远听见她的话回过神来,听到最后一句,刚好一些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连珞珞简单说了一下魏师傅看不惯自己,得了赏钱进整自己,把自己调走去府学那边做饭的事?情。

甄重?远听得很认真。这些事?情他听郑大哥就汇报了一句,说是伙房管事?不足以胜任,他换了一个。他本来以为是小事?,然而听连珞珞一说,他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他的手下,不光能绑人,还能随意调人走。这本事忒大了,兴许哪一天醒来,自己这个将军被他们换到了大昭的牢里也未尝不可能。

连珞珞本想三两句简单说完,谁知她说一句,甄重?远问一句,追根究底地那种问法。这一番讲,可就讲了两盏茶的时间,把她这段时日被欺负白眼的事?情问得清清楚楚。

甄重?远听到连珞珞见将军的时候,眉心微微一跳,眼里带着些微惊讶:“上回那个做麻婆豆腐的师傅就是你?”

连珞珞一脸自豪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麻婆豆腐你也吃了吗?怎么样,好吃吗?”

对上她微笑的眼睛,甄重?远心里微微一动,移开了眼睛:“好吃。那日你来见了将军,可见到了吗?”

“见到了啊。”

甄重?远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借着端水掩盖自己眼底闪过的慌乱:“是,是吗?什么样的?”他怎么记得自己那日没见到她。

“好几个呢。”连珞珞回想了一下,“那个大将军的话,我还没到他就先走了,毕竟我这种小啰啰也没什么可见的。那几个小将军还不错,还给了我两锭鼓励银子,跟大将军不一样。”

……实际出了钱还没得好的大将军甄重?远今天心里很塞。

作者有话要说:甄重远的膝盖插满了箭,表示今天不想吃饭,所以标题没有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