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师傅自打晌午那一出之后,下?午整张脸都拉着,就负着手站在那里,也不吭声,就一脸忿忿,完全不合作的?样子。
看到他那副臭脸,连珞珞其实就完全不想跟他合作。但是五百枚包子实在是太多了,她一个人捣鼓的?话,到饭点儿肯定弄不完。思来想去,既然上头特意点出自己馒头做得不错,那肯定是面揉发得还不错,那和面就不能交给他。但是馅儿是一个包子的?灵魂,她更不放心交给他。思来想去,就只有将切切洗洗的?工作交给他了。
连珞珞打定这个主意的时候,就知道魏师傅会不乐意,毕竟这些在一个专业厨师看起来,就是打下?手了。但是周围那么多人看着,魏师傅也不敢明着抵抗,只敢用勺子舀起几块肉,啪的甩到了案板上,溅起的汤汁滴得满灶台都是,他拿起刀就开始乱切:“我?做这么多年面点,还没见过包子馅儿不剁成肉末的,什?么不伦不类的。”
一?滴汤汁溅到了揉面的木盆边,连珞珞皱了下?眉,再听见他那番话,腾地站了起来:“魏师傅。”
“干嘛?“魏师傅懒洋洋地翻起眼皮,一?脸爱答不理。
连珞珞虽然比他矮了差不多一?个头,但是却丝毫不怯场,直直地平视着他的?眼睛:“你我?今日第一?次见,也无深仇大恨,我?也不知你敌意从何而来。如今这任务是上头安下?来的,若是你照我的?安排,大家都早些完成,我?们也不必对着对方那张老脸了。若是你再如此,我?们就只有一?道去领军杖了。你自己掂量,哪个划算吧。“说完,她低下?头继续揉起了面,再不理他。
魏师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再说话,只是动作轻了许多,也没有像之前一?样乱剁了,而是照着连珞珞说的那样全部切成小丁。
肉切完的?时候,连珞珞他们那边的?肉也揉得差不多了。两个灶同时加水放蒸笼,两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加快速度,彼此都不想面对对方那张脸。就连等面发好的?过程中,两个人也是各自坐在自己的?灶台处,一?眼也不瞧对方。
面发好后,连珞珞将馅料和汤汁盆放在正中,面团一人一盆,馒头就负责换圆簸箕及上锅蒸。连珞珞这会儿说了一?句话:“跟你晌午的?馒头一样大小,里面一勺肉半勺汤。“晌午特意点出了馒头太小,所以她准备的?包子就大了许多。
等到所有?包子都做完了,连珞珞已经累得站都站不住了。等到朱常将包子拿走,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坐在了小马扎上,自己调了个糖盐水来喝。
灶台前的?帘子打了起来,她吹了许久,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等到朱常笑着回来道今儿个就散了,连珞珞这才松了口气,半靠在馒头身上,慢腾腾地往自己帐篷里走去。
伙房后头不远处就有一?溜小帐篷,每个上灶的师傅都有一?顶帐篷,可以选择自己住,也可以和徒弟一?道住。这一?安排倒是让连珞珞松了口气。
坐下?来之后,馒头就将方才烧的热水提了过来。连珞珞泡了个澡,这才觉得自己仿佛活了过来。她自己动手将衣物和束胸清洗好,一?边感叹着幸好这是夏天,不然冬天的?话她可真没精神来洗。
她掀开帘子出了帐篷。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悠远的?夜空中星月交映成辉,仿佛深蓝色绸缎上流动的光华,是最灵巧的?绣娘也织不出的那种美。这是一片空旷的原野,夜风习习,她的头发没一?会儿就干得差不多了。
眼皮子都在打架了,连珞珞回到了帐篷里,只来得及吩咐馒头将门口的钉子钉好,就头一?歪,睡熟了。
睡梦里,她又回到了现代自己酒楼里的?后厨,正小心翼翼地打开烤箱。
烤得黄澄澄的?曲奇饼干被端了出来。稍微放凉后,她脱下隔热手套,拿起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咔擦一声,酥脆掉渣。浓郁的?奶味儿在嘴里化开,紧接着又被甜味给盖住。连珞珞那叫一个得意:这还是她第一次做曲奇饼干呢。
就在她得意的时候,耳旁忽然传来了一?个隐隐很熟悉的?声音:“我?要吃我?要吃!“
紧接着,一?股大力攀住了她的胳膊。哗啦一声,一?盘子曲奇饼干都掉落在了地上。
“哇“的?一?声,那声音就哭了起来:“呜呜,我?要吃饼干,主子,主子!”
连珞珞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正对上馒头瞪圆的?眼睛。
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梦啊,她就说自己东西都不齐,怎么可能做饼干。她正要躺下去,眼角余光瞧见馒头胀红着一?张脸。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她才扭捏着支支吾吾地喊了一?声:“主子,我?想出恭,但是有点儿怕。”
每个帐篷是没有?恭桶的?,出恭只能在不远处的?几棵树后搭成的?简易净房。距离有些远,还黑漆漆的?,连珞珞自己也不敢。连珞珞点点头起身,点燃了气死风灯,又小心翼翼将本来的灯放到桌子正中,离其他的?物事尽量远些,以防倒下?引起火灾。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对士兵,还验了她们的?腰牌才放行。走到地方,连珞珞先整理完毕,将灯递给馒头,自己在外头等着。营地里头还燃着不少的?火堆,将周围也映亮了许多。许多的?士兵巡逻着,就连这附近也有?。
这会儿的气温降了不少,风有些凉了,连珞珞裹紧了衣裳,脑袋里仿佛走马灯似的?放映起了这一?日的场景。
明明早起的?时候她还在琢磨着明日开店的?事宜,晚上就来到这个几十里不到的地方了。虽然距离这么近,可是她如今却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连珞珞的?心里不由地泛上了一?层委屈。自己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地方成了这个连珞珞,爹娘都没了还差点儿被后娘强压着嫁给糟老头子。她努力逃出来,路上又经历追杀逃亡,终于安稳下来,钱也所剩无几了。破釜沉舟置办了那些家伙什?儿,好不容易稍稍站稳了脚跟,几乎把所有?家当都投入生意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命运又给她开了如此大一?个玩笑。
一?年的房租,刚粉好的新店,还有?给了定金没有取回来的最后两张圆桌,却仿佛天边一?样遥远,也不知道陈家和伞店老板家如今怎么样了,还有?满是士兵围着府学里面的宋大儒和学子们如何了。想想努力的?这小半年,她觉得一?切仿佛是一场梦一?样,正要美美地开始,哐当一?声,梦醒了。
委屈漫上了眼眶,连珞珞抬起头来,望向遥远的?夜空,心中仍旧是酸溜溜的?。她不过就想好好活下?来,谁能料到碰到了这样的乱世。一?直听人说着大昭要亡要亡,没想到,变动的那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在变化的?洪流中的无奈与身不由己。她从未如此深刻体会过何谓和平与自由。
“主子。”馒头快步来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连珞珞回过神来,硬生生将泪意憋了回去,从她手中接过灯,低低地说了一?声:“走吧。”
悠远夜空下,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夜风呼啸着,她看向天际的?月亮,心里逐渐平静下?来:那么多困难她都走过来了,不就是被抓来当伙夫吗,她怕什?么,说不定,她还能另辟蹊径拉来众多潜在客源呢。
只是,那位甄公子的?接风相约,恐怕是不能实现了。她即将睡着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早上明明见到那些兵士并没有?进其他店,为何这些人会直接闯进自己店里直接找上自己呢?
兴许是心中的郁结发?泄出来了,她陪馒头出来之后回去没有?再做梦,一?觉睡到号角声响起。连珞珞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看见周围的陈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了哪里,忙起身叫醒了馒头。主仆两个就着清水洗漱了一?番,匆匆赶往了伙房。
早食是在士兵操练之后,他们还有?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早上的?主食依旧是馒头和粥。不过跟昨日不同?的?是,天甲的老汉和天丙的?魏师傅做起了馒头,熬粥和其他的?活儿交给了连珞珞。
看到魏师傅点头哈腰满脸笑容的模样,连珞珞也根本没去理他到底是不是找了个新靠山。横竖就是一天就做三顿的时候能见到,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一?个大男人,心眼子这么多干什么?连珞珞一?脸不解地开始洗起了米。
士兵们一?大早就操练,自然是胃口大开。军营的米看起来应当有?两年了。连珞珞和馒头淘了好几遍后,又抓了许多的?糯米进去。不过这样还不够,连珞珞又削了一?小筐红薯,滚刀切成块后一并丢了进去。这样的粥比较浓稠,虽然有馒头,粥里也得有?实质东西让他们填饱肚子才行。
佐粥的东西有咸菜,不过这样的早餐,不到晌午就会饿得受不住了。连珞珞看到墙角堆着的?茶叶。她走过去拿起来闻了闻,是陈年的红茶。对了!她眼睛一?转,起了两锅清水,一?锅将鸡蛋全部丢进去煮,另一锅里面放进盐、酱油、茶叶和八角香叶桂皮小茴香等香料,先是大火煮,然后转小火熬煮。鸡蛋煮了几分?钟后全部捞起来,锅铲砰砰拍裂壳又放进第二口锅里,小火炖煮到蛋熟后,就抽掉柴,让它一?直在里面泡着,时不时翻翻面就行了。
这日早上,昨日得了加餐包子的?士兵每个都得了一?个茶叶蛋。剥开蛋壳,蛋白表面呈现褐色的斑纹,像是虎皮一般。蛋闻起来就有?一?股淡淡的香,咬一口,不仅没有蛋的?腥味,而是满口咸香,就着粥吃,简直是谁也不换的美味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上班狗了,更新就会稍晚,大概在11点左右,晚的话大家可以第二天一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