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霆阆面前由雨水塑成的小人又化成了点点水珠,散去了,所落之处,有草木滋长。
花不衍刚刚听出些味道来,故事便戛然而止。
他问到:“后来呢。”
霆阆瞧见路旁有棵清热解毒的野草,顺手就折下叼在嘴里,而后说道:“没了啊,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淮安城了。”
花不衍半斜着身子看着霆阆,说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讲故事讲得很?差劲。”
“不曾,我一般只跟我的师弟师妹们讲,他们从来不敢嫌弃我。”霆阆坐在仙鹿上,手撑着脑袋嘿嘿一笑。
结果山葵突然歪了歪脑袋,鹿角刻意地往霆阆身上蹭蹭。
霆阆马上反应过来,“对对,还跟可爱的山葵讲过。”
接着一人一鹿就开始打闹了起来。
花不衍被这气氛影响,显然较之前放松了许多,转过身也摸了摸浩儿背上的毛。
“细细琢磨,故事倒也有几分意思。前辈大概是想让我明白这世事沧桑变幻难料,身为修行之人应当控制自己,不该外物和情绪所影响。”
花不衍的话里生出了一股对霆阆的敬佩之意。
“前辈有心?了,不衍自当谨记。”
花不衍突然变得如此正经,真如同对待长辈一般和霆阆说话,倒让霆阆有些不好意思了。
听起来像是花不衍欠了他个人情似的。
最主要的是他本意只想用自己的方法安慰安慰这个少年,不想让他活得那样累,思考那么多那么沉重的道理。
于是霆阆随口扯了个理由来,教他不要这样认真。
“你这样理解嘛,也是可以的,我其实是想说,难受没关系,撑过这些日子就好了,过个十几二十年再回头,诶,发现事情也就那样。人生本来就是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修行之人嘛,几十年不算什么?。”
花不衍本还在想着霆阆的故事,想着自己的事情,听完霆阆这句话后,倒是一下子笑了出来。
“前辈还当真是……有意思啊。”
这一笑,让花不衍放下了不少的担子。
然而叶渐尘一路跟在霆阆的身后,越听这眉头是皱得越深。
其实他听得不很?分明,不明白二人说着说着为何还笑了起来。
不过联系起之前种种,和霆阆有关的事情,总是明里暗里有花不衍的参与,再加上听闻老鸨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让他忍不住去想,莫非二人的关系当真如传闻中那样,有那么一段说不清的过往。
本来在酒楼里那两只松鼠的话,就让他丧失了思考能力,如今醋意上来了,更是让他往牛角尖里钻。
看着花不衍那副模样,叶渐尘是越看越不顺眼,他甚至觉着霆阆周围是围了三只豹子。
豺狼之心?,昭然若揭。
就在叶渐尘忍不住提着剑准备去好好“问”清楚的时候,忽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花不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起霆阆。
“前辈之前说喜欢跟师弟和师妹们讲故事,我记得玄鉴宗的叶宗主,应该是前辈的师弟吧。”
霆阆“嗯”了一声,然后丢掉了嘴里的草,在路边折了棵新的,叼在嘴里。
这草的味道极好,酸酸甜甜的。
“是啊。”
花不衍又问:“那我还挺想知道,威震四海的叶宗主年少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霆阆砸吧砸吧嘴儿,“你问他干什么?。”
“玄鉴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宗主,公认的万年不出的天才,我自然想多知道一些,看看我离天下第一究竟还差了多远。”
叶渐尘不由得拉进了些与他们二人的距离。
他也想知道,霆阆口中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霆阆琢磨了半天,说道:“我说不上来。”
花不衍愈发好奇了,“我听说前辈还在玄鉴宗时,与叶宗主的关系极为亲密啊。”
“亲密吗......”霆阆想了想从前的事情,觉得自己从前待叶渐尘确实算不上差,顶多就是变着花样拆散他的桃花而已,可是也谈不上“亲密”二字。
不过又想起自己忘记了许多事情,指不定?自己忘记的那些事情里,当真有那么几件不能见人的事情来……
想到此处霆阆捂了捂自己的额头。
唉,造孽。
“前辈这是何意啊?莫非其中暗含隐秘?”
师兄弟的关系若有隐秘,那可是多么?......引人遐想。
霆阆佯装没事,说道:“没有,可能是越熟悉越描述不出来吧。”
花不衍:“那听说叶宗主年轻时候痴迷练剑不分昼夜寒暑,曾三年不下试剑台一步,这事当真?”
“噢!这事我知道。”霆阆拍了拍膝盖,带着几分委屈说道:“有这事,可不止他一个,我也在呢,我记得当时我们俩摔破了师尊藏起来的杏花村的酒,然后就被罚去试剑台面壁三年不许下来。”
“不过也不算很?苦,我们在试剑台旁边搭了个茅草屋子,偷懒的时候就躲在屋子里睡觉,饿的时候偷偷跑去山下的食堂偷烧鸡吃。”
说完霆阆还不忘补一句,“日子过得可舒坦了,比被师尊盯着练剑舒坦多了。”
郁儿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尾巴一甩,不小心扫断了路旁的一颗树。
大树轰然倒下。
山葵觉着极为丢人,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可谁知太过匆忙打了滑。
踉跄间,霆阆扶紧了山葵的角,说道:“这怎么了,日子过得着实很?舒坦啊。”
躲在一旁的叶渐尘抠掉了一层树皮。
花不衍示意郁儿收住笑,接着问道:“我还曾听闻叶宗主修为未至元婴就击败了当时的隐世的天下第一剑修巫山剑,此事可当真?”
“巫山剑......这名号好生耳熟啊。”霆阆将这名字念叨了一会儿,“等等让我想想,好像还真有这个人。”
“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秃顶了的老?道吧,他是因为早年间四处留情,桃花债欠了是一堆又一堆,据说还有个女子为他生了个孩子,不过那女子恨他薄情,叫他还未来得及见上自己孩子一面,就带着孩子走了。”
“他听说了玄鉴宗出了个天才剑修,非说是自己的孩子,说什么?若不是他的孩儿,如何?能在剑道上有如此修为,要死要活地非要拉着叶渐尘跟他滴血认亲。”
花不衍忙问:“那叶宗主可是他的孩子?”
“当然不是了。”霆阆想了想那个道人秃得油光锃亮的脑门,想了想叶渐尘,说道:“叶渐尘应当不脱发。”
“那道人还有趣得很?,知道叶渐尘不是他孩儿之后,心?灰意冷,决定不修道了,准备下山找个婆娘好好过日子,早日再生个大胖小子,这才到处宣扬他输给了叶渐尘,羞愧难当,从此再不使剑。”
郁儿这次极力想忍住,可是着实是忍不住,尾巴一甩,路旁又有两棵树木倒地。
山葵这次相当淡定了,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躲在暗处的叶渐尘,脸色一黑。
花不衍却突然间仰头大笑起来,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说他是在笑叶渐尘的趣事吧,又不像。
不过他这人,一直就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原来这背后是这样的故事。”
笑完又将头埋了下去,带着几分沮丧。
“大概因他是叶宗主,所以才有这等的传奇故事罢,也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有这种‘传奇’。”
“就我如今这般名声来看倒是真有几分难度。”
“不过前辈还没说,叶宗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霆阆挠挠头,“干嘛非得问这个呢,大概就是……”
其实霆阆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就是“冰棒”。
谁叫叶渐尘天天就板着一张脸。
但是他突然想起叶渐尘喝醉了被他骗“喵”叫的样子。
那大概是一只不会撒娇的高傲的猫。
但是又想起叶渐尘欺负他咄咄逼人的样子来。
那大概是龇着牙的狼狗。
本来霆阆还真的认认真真地在思考着,究竟该怎么来形容。
可是越想越觉着这些样子有问题。
最后似乎在跟自己较劲一般地说道:“有什么?好问的,我是他师兄,那他在我眼里不就是一个小屁孩儿吗。”
霆阆这话说完,一行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课树,瞬间就结满了霜。
出了林子,就能看见酒楼了。
走得近了,霆阆还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师弟醒了没有。
更不知道,师弟还记不记得自己喝醉时候干的事情。
可是还没进门,就有两只圆滚滚的东西跑出来了。
那两只圆滚滚的团子跑近了,山葵立马就把霆阆撂在了地上。
屁股着地,有些疼。
山葵化成了人形,掸了掸袖子,叉着腰问道:“你们俩怎么跑出来了,我不是让你们看着叶渐尘的吗!”
松鼠老?头委屈极了,“山葵大人啊,你有所不知,那厮极其粗鲁凶悍,对我等是又打又骂,他他他,完全就配不上咱家大人啊,你可不能把咱家大人交到他手上啊。”
松鼠孙儿也是凑了过来,“是啊是啊,山葵大人,那厮还抢了我的见过,何?其凶恶!”
霆阆本还在揉着屁股,结果听到这两句话差点是没笑岔气。
粗鲁!凶恶!抢坚果!
哇,好你个叶渐尘!干了些什么?事情出来。
山葵倒是急了,“你们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人呢!”
松鼠孙儿往松鼠老?头背后一躲,松鼠老?头其实也想往后面窜,可惜是硬生生地被松鼠孙儿推了出来。
只得往前去扒住了山葵的鞋。
“呜呜呜山葵大人啊,我等没看住让那厮跑了啊。”
霆阆忍住笑,问道:“往哪儿跑了。”
松鼠老?头往霆阆他们回来的方向一指。
“往那儿……啊啊啊他他回来了。”
说完就抱着山葵的腿往上窜。
霆阆顺着松鼠老?头手指的方向回过头,就见到叶渐尘沉着一张脸,站在他们的身后。
好嘛。
霆阆现在确认。
叶渐尘记不记得醉酒时候的事情不知道,但是刚刚一路上他们讲得话肯定是被听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说呢,这是一个相当极其十分可怕的修罗场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渐尘板着一张脸:你到底是把我多少羞于见人的事情说了出来,而且竟然说给了这个人(指情敌)!
然后浪浪就发现自己说人八卦被当场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