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渐尘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正在?扫着他的脸,胸口也闷闷的,像是块石头压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一团圆鼓鼓的毛球就从他的身上滚了下去?。
天色已经暗了,他看不清那毛球是个什么模样,却听?得那毛球“哎呦”了一声。
他一挥袖子?,屋内的烛火燃起。
发现?那团毛球竟是只松鼠。
不止刚刚摔到地上那只,叶渐尘的枕边还有一只。
地上那只刚刚从床上滚落,正抻着小爪子?委屈巴巴地揉着腰。
“诶呦,摔死我了,你这?人怎么这?般粗鲁,真是不心疼我这?个老人家。”
枕边的那只毛色深一些,正抱着□□咔咔地啃着,倒是没空理叶渐尘。
那只号称老人家是松鼠转过身来,指着啃□□的松鼠骂道:“好呀,你这?没良心的孙儿,见你爷爷被人欺负了还不说句话。”
松鼠孙儿朝外边探了探脑袋,说道:“这?能?有什么法子?,这?可是那位大人的人。”
松鼠爷爷叉起了腰,又朝着叶渐尘骂了起来,“我家大人风姿盖世,怎么会有你这?等粗鲁的朋友。”
叶渐尘听?着自己竟被两只松鼠骂了“粗鲁”,勾了勾嘴角,知?道他们口中的“大人”指的是霆阆,也都?随了霆阆的性子?,所以也不放在?心上,准备从床上下来。
只是这?酒的劲还没过去?,身形晃了一晃,无意间碰到了枕头,弄撒了松鼠孙儿囤在?上面的□□。
这?下可是又把松鼠孙儿惹恼了,两只小爪子?抖着把散在?床上的□□扒拉到自己的脚边。
“你你你,你果真是个粗鲁的人!”
松鼠爷爷也是赞同,“就是,如此粗鲁,是如何配得上我家大人,真不知?道山葵大人是怎么能?同意这?门亲事的。”
本来叶渐尘并不把这?两只松鼠说得话放在?心上,但是却突然?听?到个词来。
“亲事?”
“什么?!你还不知?道!”
松鼠爷爷被气得尾巴都?要打卷儿了,但是觉得站在?地上一直仰着头跟叶渐尘讲话格外的不舒坦,于是扒拉两下爬上了凳子?。
结果发现?站在?凳子?上竟还是要仰着头才能?跟他讲话,于是又腾腾两下爬上了桌子?。
摆出一副威武气势的模样来。
“山葵大人说了,你和我家大人的亲事她看着大人的面子?上同意了,但是她也让我们转告你,她只是暂且同意了,你现?在?也就是勉强进入了考察期,至于最后行不行,还得看你的表现?。”
还没等叶渐尘反应过来,在?他喝醉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身后那只松鼠孙儿也冒了出来。
“而且啊,我们山葵大人还说了,虽然?我家大人心肠又好人又体贴,但是到时候什么彩礼仪式啊婚宴啊,都?得按着规矩来,一样都?不能?少。”
松鼠爷爷:“不过就你刚刚的那副模样,我看你这?考察期大概是三?天都?撑不下去?。”
松鼠孙儿抱着□□附和道:“就是,山葵大人是不会把大人交到你的手上的,绝不可能?。”
这?爷孙儿俩,一唱一和地,如说相声一般,活活是把叶渐尘弄懵了。
叶渐尘再三?确认了一番,自己如今可没在?醉着,也大概不是在?梦中。
那……
那当真是在?说他和师兄的事情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这?般突然?,叫他一丝准备都?没有。
毕竟这?些事情,他做梦都?不敢想。
他站起身来,手脚慌乱。
一般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
还没想好,手心倒先出了一层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无意间瞥见桌子?上的铜镜,看见自己的头发因为刚刚醉酒而有些散乱。
于是当即使了个诀。
看了半晌又觉着衣裳不太顺眼,于是又捏了个诀,连褶皱都?捋得平整,如新的一般。
可是又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隐隐中觉着师兄似乎嫌弃他许久没换衣裳,可是又想不起师兄是何时提起的。
无论怎的,叶渐尘又从储物戒里寻出来一身新衣裳。
一件窄袖的墨色锦衣,领口用?细密的银线绣了卷云纹。
叶渐尘穿上后,竟还显出一股书?卷气来。
那松鼠孙儿“啧啧”了两声,“换了套衣裳倒是像换了个人似的,现?在?看起来倒还算能?接受,至少皮肉长相不错。就是气质不及我家大人万一。”
而松鼠爷爷在?一旁叹了口气,“长相不错又怎么能?行,找伴儿这?种?事情还是得看性格,皮相再好有什么用?,大人旁的都?好,怎么眼光这?般肤浅,下次得让山葵大人同他好好说道说道。”
这?爷孙俩虽然?话里还是对?叶渐尘千般不满,但是至少都?对?这?身行头表示了肯定。
不久前还三?剑破阵的玄鉴宗宗主,此刻像个傻孩子?一般在?铜镜面前认真地收拾自己。
叶渐尘面上虽不显,仍旧是摆着那张冷冰冰的脸,但是实际上心里早已经冷静不下来了。
本来还准备好好想想,待会找霆阆应当说些什么,可是如今他是半分思考能?力也无,就这?么干干的站在?镜子?前面站了半天。
末了,叶渐尘总算是下定决心准备去?找霆阆的时候,却被松鼠老头叫住了。
“诶,你干什么去?。”
松鼠孙儿也是急着说道:“大人如今不在?,山葵大人叫我们看好你,你可不能?走。”
“不在??”
叶渐尘皱了眉头转过身来,语气有些不悦。
谁知?,叶渐尘的眼神稍稍一凶,这?两只松鼠立马就瘪了。
那松鼠老头往茶壶后躲了躲,“是啊,不在?,你急什么急。”
转眼间,叶渐尘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在?缥缈峰上的叶渐尘,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为什么不早说。”
听?语气,叶渐尘是生?气了。
叶渐尘这?一生?气,将松鼠老头当初骂他“粗鲁”的气势给吓得一点都?没了,松鼠老头的牙都?在?打着哆嗦,指着孙儿骂道;“还不都?是你,就知?道吃吃吃,为什么不早说啊。”
松鼠孙儿也是被叶渐尘的模样吓着了,“这?这?这?……这?也不能?赖我啊,你怎么不说啊。”
“我我我是长辈,你怎么能?跟你爷爷这?样说话。”
“那我还是个宝宝呢。”说完松鼠孙儿就抱着□□往被子?里钻。
叶渐尘只是有些急,并非是真的生?气,更不想吓唬他们。
可谁知?这?俩怂了吧唧的松鼠能?被吓出这?幅模样来。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是霆阆能?养出来的性子?。
只得缓了缓神色,问道:“往哪儿去?了。”
两只松鼠异口同声:“南边儿。”
叶渐尘出了酒楼就一路朝南边儿去?寻了。
叶渐尘走后,两只松鼠留在?这?屋子?里,小眼瞪着大眼。
松鼠孙儿三?下两下蹦到了桌上。
“不对?啊,爷爷,山葵大人不是交代我们看好他,别让他跑了吗。”
松鼠老头:“他他他长得那么凶,你拦得住吗。”
松鼠孙儿:“可是就让他这?么走了,山葵大人不会怪我们吧。”
松鼠老头摇摇头说道:“这?等粗鲁又凶的人,最好走远一点,可配不上我们家大人。”
“嗯,说的有理。”
-
叶渐尘出了酒楼,一路向南边儿的林子?里去?了。
外面下了雨,泥土极为松软,路上还能?见到一只麋鹿的脚印。
想来霆阆应当是与山葵一同离开的。
说来也是奇怪,这?还算在?冬日,不过山葵留下的脚印周围竟开始有枝娅破土而出,留下点点青痕。
这?一路上的各种?生?灵也格外热闹。
春风未及,但是春意却猝不及防地撞了满怀。
向南走了没有多?远,他便远远地瞧见了散着悠悠白光的仙鹿,霆阆坐在?仙鹿上,姿势慵懒,衣袂翩翩,细雨轻打在?他的身上却毫不在?意,甚至这?细雨在?他的身边像是织了一层薄雾,更显得他缥缈出尘。
就像……
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美极。
如果不是在?霆阆周围还有那么两只碍眼的雪豹和一个更碍眼的人的话。
叶渐尘忽而又想起在?酥合斋的事情来,那老鸨的话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当然?是风月之事,当初踏月阁少阁主花不衍一座金山赎迟儿的风月往事啊。”
这?个人是怎么又出现?在?霆阆身边的。
而且二人竟是在?……聊天。
跟那个人有什么可聊的。
叶渐尘攀至林间高大的树上,敛了气息,悄悄地跟在?一旁,想要听?二人都?在?聊些什么。
-
霆阆费了半天的口舌,终于是将花不衍说动了,二人约定一同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毕竟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个帮手。
不过这?事情急不来。
花不衍身上的伤不轻,得找个地方好好休养,并且小师弟还在?酒楼里醉着呢,还得等他醒了一起打算。
于是一个人身后跟着两只豹子?,一个人骑着鹿,慢悠悠地朝着酒楼的方向走去?。
不过二人一路走着,气氛着实有些沉闷。
霆阆其实很能?理解花不衍如今这?份沉重的心情,不过也更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需要有个人能?把他从现?在?的情绪中带出来。
想着自己大他个几百岁,按照辈分,他与老阁主算是一辈的,花不衍按道理还得喊他一声叔,怎么着也算是个长辈。
如今花不衍举目无亲,这?份责任似乎就落到了他这?个长辈的身上。
于是主动地找花不衍说起了话。
“少阁主别闷着张脸了,与我多?说说话如何。”
虽说踏月阁的事情和霆阆没有关系,但是众门派对?踏月阁发难确实是由霆阆而起。
再一个,霆阆是个魔头,而是是一个曾经叫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因此,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即使他答应和霆阆一起查明真相,但是他现?在?都?不愿与霆阆多?说。
但是霆阆还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不愿说,那就听?我说好了。”
“给你讲个故事吧,这?故事我还从没跟别人讲过,今儿破例讲给你听?了。”
一旁隐匿在?树上的叶渐尘捏紧了拳头。
“之前还在?玄鉴宗的时候,经常下山历练,路过淮安城救过一个孩子?。”
“那孩子?得罪了大户人家的少爷,那个少爷在?街上轻薄一位姑娘,那孩子?挺身而出,扰了少爷的好事。”
霆阆一边讲着,一边手一挥,周围树叶上的雨水就聚在?了他的面前,接着幻化出了几个人形,随着霆阆的故事动了起来,像是在?他面前演戏一样。
“那大户人家的少爷如何忍得,叫来了家丁就将孩子?当街打了个半死,还好被我救下,捡了条命。”
“后来我再去?淮安城的时候,距上一次已过了七十年?,我走在?路上被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拦下,那老人家一眼就认出了我,而我花了很久才想起,面前这?个老人竟是我当年?救下的孩子?。”
“我仍旧是当初的模样,而昔日少年?转眼垂垂老矣。”
“老人家把我带到家中,留我吃了顿饭,认识了他的孙女。”
“老人家的孙女嫁给了一个赌鬼,欠下了大笔的赌债,整日酗酒,对?她又打又骂。”
“我施了些法术,让她那个赌鬼丈夫淹死在?了河里。后来还帮她还清了债务。”
“等我再去?淮安城的时候,我又遇见了那个孙女。”
“那个时候孙女也已很老了,她开了家杂货铺,日子?过得还算是舒心,而我当初救下的孩子?已经离世很久很久了。”
“但是我仍旧是当初第一次来到淮安城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偷听霆阆说话的尘尘(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