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少阁主,你下次打架可要离远些打,你在这里打,可就吵着我睡觉了。”
走身后的林子?里走来一个人,这人骑着一只仙鹿,款款走来,仿佛诗文中从琼宇下凡而来身姿奕奕的仙人。
只不过这仙人散着发且啃着梨。
这梨是在酒楼后院摘的新鲜冬梨,刚出门就啃上了,本想着路上吃,可是谁知这些年山葵的长进全在腿上,梨还未啃完就到了。
而这披头的散发,自然是山葵跑得太快风吹的。
本想出场的时候耍个帅,可气质偏偏被造型拖了后腿。
还?好这些年老头子教他的功法没忘,倒在气势上扳回一局。
吴管事看着刀刃上的豁口,向后退了两步有些警惕地看着霆阆。
霆阆悠然自得地啃完了手上的梨,随手扔在一旁,捡了个树枝起来。
“少阁主啊少阁主,我早早地跟你说了,那些老头子的话信不得,这世上没有比他们还会骗人的人了。”
花不衍见霆阆来了,一时之间当真?不知是喜是悲。
他觉着如今的自己实在太过狼狈,着实是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果然这些年在踏月阁什么也没学会,只学会了些无用的自尊来。
想到此处又不由得一笑,可是又一个字说不出口,笑中带着苦涩。
霆阆以手中树枝作?剑。
一剑,毁去吴管事手中双刃。
一剑,将吴管事击退数尺。
一剑,吴管事胸前已鲜血淋淋。
吴管事不是霆阆的对手,只受了三?剑,便已倒地支撑不起。
而霆阆手中,却仅仅只是树枝而已。
使的不是灵气,而是蚀骨的魔气?。
霆阆刚想结果此人性命,却突然被花不衍拦下。
“等等。”
霆阆手下一滞。
“少阁主还有何事?”
“我有话问他。”
花不衍缓缓走至吴管事的面前。
问地却还是那句,“吴老,你跟了我多久了?”
吴管事仍旧不想回答。
“要杀便杀,花阁主不必心软。”
“你不愿说就罢了,当我从来不认识你,以后也别让我在瞧见你。”
花不衍笑了笑,起身便想离开,他始终是狠不下心来。
见这一幕,吴老总算是开口了。
“少主……阁主的救命之恩,吴某不敢忘,昔日吴某从蓬莱逃出,被人追杀千里,是阁主救下我,待我如亲眷,这些吴某都记在心里。”
吴管事说着说着大口的鲜血便涌了出来。
可是霆阆却觉着奇怪。
他出手,伤及的全是皮肉,可是看吴管事如今的样子,却分明是受了内伤。
他手下的轻重他自己明白,这绝不是他打出的伤。
“吴某万死不能……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吴某背信弃义,这般言语已是污了阁主耳朵,阁主还是不要再问了。”
而后,吴管事扶着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霆阆察觉出不对,立马问道:“他们喂你吃了什么东西。”
花不衍闻声回过头来,看见吴管事脸色发乌,眼角紫黑。
他忽而想起些什么,花家子?弟体内都服有虫蛊,见吴管事的样子,应当是毒发了。
当花不衍去探脉之时,发现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
花不衍下意识地想要替吴管事解毒,可是吴管事却摇了摇头。
“阁主,不必了,毒已至肺腑,救不来了。”
果真?。
花不衍用灵力细细探查,这毒已发作许久了。
吴管事是踏月阁门下的弟子?,花不衍如今掌握越骨笛,他便是踏月阁的阁主。对自家的阁主下手,自然是会引得毒蛊发作?。
只怕是从吴管事最开始动手起,这毒蛊就已经醒了。
这与霆阆上次中毒不同。
上一次霆阆毒性刚刚发作?,叶渐尘就为他将体内的毒逼出,而如今吴管事体内的毒,毒发已久,毒性蔓延至四肢百骸,根深蒂固,藏于肺腑,无论如何都解不了了。
如今尚能言语,只怕是靠着灵力蛮蛮强撑。
可是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刺客愚蠢到心甘情愿地吃下这种?毒药来。
“阁主,吴某无能。”
“你先别说话。”花不衍手中唤出几根银针来,抬手便准备为吴管事行?针祛毒。
霆阆也是很快明白过来,只可惜他不擅长这些事情,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然而吴管事却抬手拦下了花不衍的动作。
“吴某在踏月阁呆了这么些年,这些解毒之法也都明白的,阁主不必试了。”
花不衍咬着牙问道:“谁做的!”
吴管事闭起了眼睛,“阁主不必问了,见您活着,这越骨笛也认了您,周围有他们姐弟二人跟随,我就放心了,不过,听我一句劝,走,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去追求今日的真?相,那不是您能……”
“够了。”
花不衍连使几针,想要把毒逼出来。
可是这毒太深,他用灵力玩命地逼都无济于事。
霆阆瞧见花不衍腰间那把不凡的笛子?,再加上老阁主逝世的消息,稍加思索便大概推断出了他离开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但是他也不知能干些什么,只是觉着周围的大雨配上这样的事情太过凄凉。
于是他幻了把伞出来,替二人举着。
而后又觉着二人这样说话实在是在相互为难,便说道:“你跟了你们少主这样久,你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你这样说莫非他就真的肯听,他就肯这样善罢甘休?”
不耍嘴皮子的霆阆,眼神竟是比谁都要严肃。
吴管事大概是被这句话说动了。
“是吴某无能……吴某早年间有一个孩子?,家中遭事走散了,本以为他已命丧黄泉,却不料他非但没死反而已成了蓬莱弟子?。”
“……那姓陆的这些年以我孩儿性命做要挟,要我为他做事,一次是引得阁主买下原清迟,一次是在城中布下秘术。”
“而这最后一次,便是今日,要我截杀阁主。”
正好三?次,到今天,这毒正巧是要命的那次。
“我曾为蓬莱弟子?,在蓬莱留下过命灯,若我今日活着,那我孩儿便无生路。”
“我这等人,竟还?能在世上留条血脉,算是福气?了,今日死在这里,当真?无甚怨的。”
吴管事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乎是只剩下一口气撑着他要把话说完。
“一天后,城里的傀儡会完全成型,他们会和从前一样,只不过是再没了心智,闲月城不是第一个,在蓬莱……在蓬莱……傀儡……是为了……灵珠……”
霆阆的瞳孔瞬间放大。
吴管事没了声息。
花不衍也停了动作。
雨还在哗哗的下着。
打在霆阆自己用魔气?幻成的那把伞上。
“咚咚咚。”
将气?氛更拉入沉闷。
修士们讲究魂归天地,生前?采天地灵气,死后也要回归到这天地之中。
大概就像出来混的,迟早要还?一般。
吴管事刚刚闭上眼睛,他的身体便散成了点点星光消逝在林间。
花不衍背对着霆阆,一只鹿,两只豹子?,站了那么一会儿。
转过身来的时候,已是最初的神色。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一般。
郁儿化作?了人形,窈窕的女子用手抚上花不衍的背。
“乖,别憋着。”
说完,花不衍吐出一口血雾来。
千般万般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郁儿将头埋了下去。
花不衍却反过来安慰起了她。
“好了,郁儿姐姐,没事了。”
说完便准备离开这里。
霆阆喊住他。
“我好不容易跑来一趟,你就一句话不跟我说,就准备走了吗。”
刚才那吴管事的话间,透露出来太多的事情。
陆承渊要吴管事一共做了三?回事情,虫蛊毒发的次数也恰为三?次。
就好似有人将一切算计得清清楚楚一般。
花不衍买下原清迟是被人安排好的,原清迟被送上玄鉴宗也是被安排好的。
就像是为专门为霆阆铺好了路。
霆阆自己都不相信,这一切不是冲着他来的。
而且吴管事最后没说完的那句,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踏月城不是第一个……那么如今蓬莱是个什么模样,这一切又跟灵珠又和关系。
这就想张网一样,越来越复杂。也好像是个圆霆阆知道的越多,但是好像接触到的未知也越多一般。
他冥冥之中觉着,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串在一起,只不过是少了些东西。
可是花不衍并不想搭理霆阆,自顾自地走着。
霆阆有些无奈。
不过他倒是会安慰自己。
唉,叛逆期的少年一般都是爱什么事憋在心里藏着,都是爱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的。
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就比如叶渐尘小时候也爱憋着,如今长大了喝了酒都会撒娇了。
“那你准备去哪儿总说一声吧。”
山葵拿鹿角蹭了蹭霆阆的背,霆阆接着揉了揉山葵的脑袋。
两个人这是一个在说,不去了吧。
另一个在说,没事的。
不过像是花不衍被问到了,步子停住了,他大概自己都没有想好自己要去哪里。
一开始是浩儿带着他走,如今他只是单纯地想走,不想让自己停下,不然那些情绪就该无处安放了。
“看在咱们当初还?算是待过一个监牢的份上,你要不要听我说两句啊。”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