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衍口中吹了个口哨,殿门大破,殿外的那两只巨大的雪豹扑了进来,将五六个道门弟子压在爪下,仰天怒吼,大殿之中便立刻有风雪席卷。
“今日种种皆是你们逼我的,围追魔族是假,向我踏月阁发?难是真。”
一只巨爪落在花不衍的面前,接着他手上的铁链便应声而落。花不衍顺势就跃至雪豹的肩上,衣袂翩跹之间,有无数的玄色蝴蝶四散。
只要这蝴蝶触到的地方,皮肤开始发?烫溃烂,最可恨之处是这蝴蝶竟开始蚕食修士体内的灵气,越是反击,蚕食得越快。
且这蝴蝶数量之多,一时之间让殿内的弟子们招架不来。
一名剑修弟子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剑刃带动灵气驱赶着周围的蝴蝶,然而他修为薄弱,数十只蝴蝶将他团团包裹,寸步难行。
大殿内乱作一团。
九丈真人见势不妙,准备出手之时,却被背后之人用灵力拦下。
回过头,只见花阁主有些?花白的长发散开,一柄长笛浮在空中,微微抖动。
霎时间,大殿之中鼓鸣声四起,那声音仿佛跨越幽谷而来,沉闷而哀恸。
九丈真人见到这把笛子心中大惊。
“越骨笛?!”
这越骨笛的故事在灵界流传了千年,人人都知道踏月阁有一把代代相传的宝物,可是却从未现世,除了踏月阁的每代阁主外,没有人见过这越骨笛真正的模样。
据说踏月阁的第一任阁主是一位得道的高人,半只脚已踏入了仙门,然而就在最后一次化作凡胎在人间历劫之时,正巧遇上了一场肆虐的瘟疫。
千百万人受尽病痛折磨,流离失所,曝尸荒野。
修行之人信奉道法自然,本不该去插手这些?事情。
可尚未成仙,那还终究是人。而人那就会?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所以这位道人终究是没有迈过那道坎。
他开创了踏月阁,将无家可归,身患重疫的人全都收入门下,广传救治疫病的法子,最后还将千年的修为化作了一场甘霖。
能治愈疫病的雨在瘟疫肆虐的大地上下了三天三夜,救无数人于水火。
然而那位道人却最终身死魂殒,只留下了一截小腿骨,被后人做成了骨笛。
被他收下的弟子直至道人死去也不知道其姓名,只知他的名字里有一个“越”字。
于是就把这笛子取名,“越骨笛”。
花阁主面前这把骨笛,通体灰白,黯淡无光,做功也极为粗糙,与一般的骨笛并无什么区别。
但是九丈真人看到这把笛子的一瞬间,就感到一阵哀歌在脑中响起,情绪在不知觉中就被牵起,似有千万人围在自己的周围,平叙悲伤。
九丈真人被这笛子影响,无法集中精神,招式还未使出,威力便减了大半。
殿中的鼓鸣声越来越烈,那鼓声之中还夹杂着骏马嘶鸣声,闷雷声,滚滚江水声。
殿中的众多弟子们也是逐渐察觉了这鼓声中蕴藏的威力。
他们的心绪都纷纷受这鼓声干扰,完全不能集中精神来运转灵力,再加上那成百上千的蝴蝶在殿内盘旋,单单想要顾全自己就已然耗费了全部的心神,根本无暇去管别的事情。
然而花阁主清楚这骨笛虽然厉害,但是威力有限,仅仅只能拖延时间,再耗下去,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赶来。以踏月阁的能力终究是无法与整个灵界为敌。
他只能做到一件事情。
花阁主将越骨笛收回掌中,朝着花不衍扔去,而后高声唤了那两只雪豹。
“郁儿,浩儿,带少阁主走。”
花不衍从未见到过这把笛子。
但是在接到这笛子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的整个身体似乎与那笛子产生了共鸣,一股暖流在他的体内回荡。
这笛子,认主了。
越骨笛认主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花不衍已然成为了踏月阁的新阁主。
花不衍立马反应过来了花阁主的意图。然而浩儿已经载着他向殿外跑去。
“浩儿你干什么,你快停下!”
魁梧的豹子没有停止他的动作。
花不衍从雪豹的身上跃下,向回跑去。
“老头子,你这什么意思!”
另一只雪豹在空中幻化成了一个女子,这女子面若桃花,腰若细柳。
郁儿掌下伸出一段彩帛,缠上了花不衍的腰,想要将他拦住。
然而花不衍却如疯癫了一般,举着骨笛朝着花阁主大喊:“老头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才不惜的要你这个东西。”
郁儿想要劝他,“少阁主快走,这里不能再留了。”
花不衍伸手拽住了郁儿的领子,“那你不去救阁主,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郁儿当然也知道,此时花阁主将笛子交给花不衍的意思,可是话到口边,怎么也不能说出来,只能死死地扯住彩帛,想要强行将花不衍带走。
花阁主已经唤出了自己的玉笛,他的玉笛撑不住许久,笛子上已出现了裂痕。
他将花不衍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他曾经对这个儿子十分的苛刻,但凡有些?违逆他心意的地方,那便是一顿打骂。
如今他还是那副严厉的模样,可是语气却在不自觉间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温情,“不衍,离开这里,活下去。”
其实本来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
活下去,为了踏月阁,为了这个传承了千年的门派。
可是说着说着,花阁主却又觉着这后半句又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是啊,花不衍和他是多么的像啊,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混不吝的样子,一抬头一挑眉,当着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走吧,好好的,活下去。”
花阁主说完这句话,大殿的地板开始崩裂,整栋楼都开始摇晃,梁上已出现了裂痕,茶杯,烛台,都在晃动间掉落在地上。
花不衍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四肢已不听自己的使唤。郁儿拽着他,回到了浩儿的背上。
巨大的雪豹,载着他们两个,在揽月楼崩塌前,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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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阆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
老旧的木头发?出“吱呀”的声音。
霆阆记得这个木门应该是很沉很沉的,如今却觉着,再稍稍用些力气,这门大概就要在他的掌心化成了灰。
屋中满是蛛网,地上积满了灰,霆阆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很多座椅已经朽坏,只能从大致的布局看出,多年前,这里应当是个热闹的酒店。
“这里竟变成了这幅模样了啊。”
霆阆说完使了个决,浮尘散去,朽木如初,就连地上破碎的瓷片也聚拢而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碗。
山葵卷着自己的头发,瞪大了眼睛,“阆阆啊,你居然还记得这里吗?”
霆阆听完有些?无奈地解释,“我也不是所有的都想不起来了,只是忘记了一部分而已。”
山葵:“这样啊!那你都忘了哪些事情啊!”
霆阆抚了下额头,用一种看着小傻子的眼神看着山葵,“我都忘记了,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情。”说完又问道:“不对啊,山葵,不应该是你告诉我我忘记了些?什么事情吗?”
山葵听完眨了眨她的眼睛,“啊?我不知道啊!”
霆阆:“……不是你之前说,那些事情是我自己选择忘却的,那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山葵:“没有啊,我不知道啊,你当初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崖下关了整整一个月,出来之后就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谁也不知道,你忘记了哪些事情,就连老爷子也不知道。”
“老爷子……”
“对啊,老爷子……阆阆,你不会?把老爷子给忘了吧。”
霆阆深吸一口气,扒拉扒拉自己的脸,喃喃地说道:“怎么会?呢,我忘了谁也不可能忘记他啊,我只是觉着原来我当初居然这么矫情的吗。”
山葵:“阆阆,什么是‘矫情’啊?”
霆阆摆摆手说道:“没什么。”
山葵看着霆阆颓唐的模样,试探地问了一句,“那阆阆,你为什么不去问那个谁啊。”
霆阆挑了挑眉,脑子里又浮现出叶渐尘在林子里最后的那个表情来,霆阆一挥袖子,桌子上出现了一套茶具,壶里有腾腾的热茶,他翻起一个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水雾氤氲,霆阆的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明的情绪来。
“他不愿意告诉我,或许还希望我永远都不要想起来吧。”
山葵叉了腰,似乎又是生气了,“哇,好他个叶渐尘,害你不够现在还要骗你吗!”
但是霆阆反倒是笑了,“傻孩子,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懂。”
山葵:“我不懂什么!我哪里不懂了!我也是大人好不好!”
“好好好,是是是,你是大人了,不过那还要等你遇见一个你在乎的人,你才能懂。”
山葵歪着脑袋,“我就很在乎阆阆啊!”
霆阆被山葵逗笑了。
“那不一样。”
山葵没有再说话,这酒店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霆阆看着周围的摆设出了神。
他记得,他从玄鉴宗的水牢里逃出来的时候,就是一路逃来了这里。
那是一个大雪的天,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林间很静很静,静得只能听见他脚他在松软的雪地上的声音,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拖着一身的伤,向北走了很远很远,走到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看不见。
忽而,一盏橘色的灯突兀的在雪白的世界里亮起。
那灯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有时候似乎就在眼前,有时候却又觉得追赶了很久却越来越远。
霆阆就一直追赶着那盏灯,追啊追啊,追得精疲力尽,连头都抬不起来,整个人都扎进雪地里的时候,却忽而觉得体内像是灌了一股暖流。
再睁开眼,面前是一家门前挂了橘灯的客栈。
有菜香,有酒香。
庭中有吃草的马儿,屋里有来往的客人。
一切都格外的正常,可是一家正常的客栈,又怎么会?开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知道为啥,写山葵的时候,她自带猪头表情包但是却有着猫耳朵,她到底是什么物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