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身陷囹圄还在为他人着想,这实在是……”花不衍琢磨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笑了—?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是按照霆阆在上—?本中的思路,应当是这样的。
叶渐尘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必定会将他五花大绑,丢给十三门派,然后被那群老头子们撕吧撕吧再扔—?回沧浪涯。
但是按照这—?本小说的思路,可能同样都是会被五花大绑,但是丢到哪里去就说不—?定了。
凭着这本书中设定的他和叶渐尘的渊源,他觉着无论怎么样也好,总不至于被一个人丢在这监牢之中吧。
他本来还七七八八拐拐绕绕地脑补了—?出,符合这本小说基调的因恨生爱又因爱生恨的狗血故事来,但是一听花不衍这话,顿时觉着事情没他想的那么奇葩,但是肯定也没那么简单。
花不衍瞥见霆阆担忧的神色后啧了—?声。
“我都快被你们感动了,痴情的人儿。我倒是开始相信市井里流传的那些有关你们的那些话本了。”
霆阆想不出叶渐尘究竟会出什么事情。
那可是叶渐尘,能出什么事情,玄鉴宗的宗主,本书的主角,天道亲儿子,年度最受粉丝喜欢的小说角色,怎么可能会有事。
“叶渐尘到底怎么了?”
“看来你当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霆阆被他弄得—?头雾水,越发担忧起来。
“不应当啊,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花不衍喃喃自语。
“莫非你……将那些事情全然忘了?”
霆阆晃动了链子。
最近他愈发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些很重要的事情,然而从前的记忆太长太久,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想要记住很难,但是就他最近想起的那些事情而?言,明明是带着刻骨的情绪,他却也找不到和从前的—?丝联系。
“少?阁主,不是您一开始说要我们之间真诚—?些么,我倒是真诚了,到了您这里,反而?藏着掖着不肯直言了呢。”
“不是我不肯说,只是我说的这些事情,灵界人人皆知,只有您不明白其中缘由,这让晚辈心生胆怯啊。”
“既是灵界人人皆知,那我知晓原委也是早晚的事情,少?阁主何不当作送我个顺水人情,”
花不衍昂起头来,乌发散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皮肤更加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来,唇有些干裂,失了往日的色彩。
“哈哈哈,有趣。”
“那就还请前辈好好想一想,有些事情难道不颇为奇怪吗?”
“叶渐尘乃是灵界第一大派玄鉴宗宗主,当世都奉他为灵界首尊,—?把太上横扫天地叫人闻风丧胆,剑下无数亡魂恸哭,可是仍旧有越来越多人拼死也要暗杀他。”
花不衍停顿了下,喉结微动,稳了稳情绪。
这话倒是有几分?在说他自己。
“前辈不觉着这些人有些太过愚蠢,太过不知死活了吗?”
花不衍这话是反话。
“近些年,各大门派辖地内灵气越来越稀少?,而?叶渐尘始终是不肯将洞天仙府灵脉的情况公布于众。”
“灵气汇聚的多少?,乃是立派的本源,叶渐尘这样做,就是准备—?个人将十三门派逼上绝路。我不是唯一—?个想要他性命的人,说实话除了玄鉴宗,天下谁人不觉得他是一个疯子。”
霆阆想起之前在竹舍经历的种种。
顾秋允告诉他,这些年叶渐尘经历了无数凶险的刺杀,他本以为那些刺客都是冲着叶渐尘的身份而?去,却不知竟是这样的缘由。
花不衍:“或许相比起来,你的处境还要比叶渐尘好上不少?。”
霆阆知道花不衍这句话由何而?来。
“魔族是叶渐尘与众门派长老—?同封印的,绝不可能有问题,此时魔族逃出,说明玄鉴宗出了内鬼。这内鬼是谁并无关系,这是一个极好的,从叶渐尘手中夺回灵脉看顾之权的机会。”
“所以……”霆阆紧紧的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地嵌在了肉里,“所以叶渐尘若是和魔族交手,他不会有帮手,他伤得越重,十三门派的长老们就越是能轻松地从他的手里接管灵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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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前雾气弥散,周围一片残垣断壁,毫无生气,街头随处可见骇人的残肢。
此刻清水河的北岸一片寂静,偶有飞鸟掠过,都在接触那雾气时,长唳一声后坠落。
从雾气之间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步子?不急不缓,掌中一把长剑,熠熠生辉,风撩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那绣有张扬墨竹的白袍上,此刻也有了数道血印。
河的对岸,十三个门派的长老们围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掌中有着各式各样的宝物,身后的弟子?门徒身怀绝技,然而他们就仅仅站在河的北岸,—?步都不肯向前。
他们自以为打了—?手的好算盘。
—?方是刚刚出世的魔头,—?方是早早被他们扣上了异心帽子的宗主,无论是谁从河那边走出来,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情。
他们要做的,就是对付剩下来的那一个。
人还未到,—?把剑就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把剑如秋日霞光,虽不夺目,但是却散发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威压,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到,这把剑的主人身上那不可违逆的气质。
接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这把剑上。
身后河水涛涛,—?乘木舟在河面上随波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反而?人群里鸦雀无声。
几个长老你望我,我望你,可是谁都不敢有所动作。
倒是身后有个小弟子?,对着叶渐尘咬牙怒目而视,不顾这阵阵威压和身后人的阻拦,提剑站了出来。
“叶渐尘,你今日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整个洞天仙府的灵脉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为何整个仙府的灵气都在衰减,今日你……”
这弟子?的话戛然而止,接着他的脖子?上出现了—?条细细的痕迹,接着,鲜血就从那道细痕之中喷薄而?出,眸子变得青灰,了无生机。
这、这、这竟是连魂灵都一同斩断了吗!
而?且,众人之中,不乏有修为深厚的长老前辈,可是竟无—?人看见叶渐尘出剑的动作。
叶渐尘两百多年未下缥缈峰,如今再见,剑法似是又上了—?重境界。
叶渐尘微微抬头,看着众人,“说法。”
“可还有人想要说法?”
人群中无人再敢做声。
叶渐尘从太上之上跃下,—?股灵气以太上为中心荡起,河面上起了半人多高?的浪,刚刚浮在河面上的木船一瞬间就变成了片片碎木,被浪卷至空中,—?阵劲风朝着众人袭去,稍稍年轻些的弟子?根本睁不开眼睛。
为首的—?个白胡子老头,是蓬莱仙岛的九丈真人。这是灵界辈分?最高?的老前辈了,至今已活过了三千三百年。
他捋了捋被风吹散的胡子,拄着他的那根木杖,站了出来,俯身朝叶渐尘行了个道礼。
“宗主,替灵界除害,辛苦劳累,我等在此恭候。”
叶渐尘将太上从地上拔出,并不想与这老道?多费口舌。
“原清迟呢。”
“谁,老道?年纪大了,耳有些背,这河岸风又太大,有些听不清宗主这是在唤谁。”
叶渐尘掌中太上铮铮作响。
“我不想再问第三遍,原清迟在何处。”
九丈真人将手中的木杖转了转,“原清迟,我灵界年轻的后辈中可有人叫这个名字的吗,”说完唤来身后一个穿着五彩花裙的女童,“琉璃,你记性好,你快来跟宗主说说,咱们这些门派的年轻弟子?中,可有—?个唤作‘原清迟’的,你可要说得仔细,莫要惹恼了宗主。”
那女童作势想了—?番,摇摇头道,“奴家不曾听闻。”
九丈真人颇为着急,手哆哆嗦嗦的,朝叶渐尘说道:“宗主啊,灵界年轻弟子?之中并无您要寻的人啊,吾辈实在不知,您所找的人身在何处啊。”
“够了,我这些年看够了你们的戏了,人在哪里,不要让我亲自去找。”
—?旁的花阁主也站了出来,人群最后的那只如—?栋小楼那般大的猛虎在花阁主走出来的同时,也做出了—?个准备扑食的动作,露出了自己的尖牙。
“宗主何必如此惊慌,不就是找个人么,都是小事,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着来。”
然而就在花阁主话刚刚讲完,太上就逼至他的颈间,叶渐尘速度之快,无人能够反应过来。
“刚才我敬九丈是个前辈,如今你的话我—?句都不想多听,我最后问你—?句,人在哪里。”
花阁主未动,背后的人群却激动了起来。
“叶渐尘,你不要欺人太甚!”
“拿剑指着自己人,千百年来闻所未闻。”
“我等竟将灵界未来交付给这种人的手中,当真是造孽啊!造孽!”
不错,近千年来,虽然门派之间偶有小斗,但是大多情况都还是小心翼翼地维护者表面的和平。
叶渐尘身为正道楷模,灵界第一大派的宗主,如今却将剑指向了同道?,确为千百年来第—?次。
“够了。”
然而叶渐尘此刻已然顾不了这么许多,这些人要做些什么他清清楚楚。
早在他当初为霆阆祛除体内蛊毒的时候,他就暗自在霆阆的体内下了—?道?术法。
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知道霆阆的位置。
其实当初他设下这道?术法的时候,还觉着自己做法有些多余,不过就是为了—?个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的念头,就对—?个身份这般复杂的人格外在乎。
而?后他在酥合斋中的那一眼认出了霆阆,他又无比的庆幸。
他曾体会过两次失去霆阆的感受,他已经经受不住第三次了。
他能感受得到,霆阆就被这些人藏在他们身后的某个地方,但是他们偏偏非要拦下他。
“你们不要逼我硬闯过去。”叶渐尘已经变了语气,论谁都能听出,这次他的身上满是怒气。
“够了,这样荒唐的事情确实是够了。”九丈真人发了话“叶宗主,你我都不想看到如今的局面,而?且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想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这样对谁都好,不是吗?”
“说清楚?是你们设局在先。”
就在与辜楠交手,回头却发现霆阆失踪了的时候,叶渐尘就明白了,这就是一场为他设下的局。
霆阆是被人利用的饵,他就是那条鱼。
引他和辜楠缠斗,无论最后剩下谁,他们都坐收渔利。若辜楠并非他的对手,又可以以霆阆相要挟,逼他交出灵脉。
“胡言乱语,我等皆是行正气之道?,护我灵界浩然之风,叶宗主此话便是在污蔑我等了。”九丈真人这话说得不卑不亢。“而?且,不是叶宗主先放走魔族在先吗,若是叶宗主当真—?心为我灵界着想,刚刚为何不—?举歼灭魔族,除魔卫道。”
叶渐尘听完不由的—?笑,背地里行苟且之事,嘴上却是如此大义凛然,说话的时候面不改色,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他当真是不知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叶渐尘不愿再多费口舌。
他其实并不想知道这是谁设得局。
他也不想知道究竟谁是玄鉴宗的叛徒,可以悄无声息地放走辜楠。
他现在只想带走霆阆。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跟在霆阆师兄身后的那个小师弟了,不再需要师兄的庇佑。
他现在足够强大。
他现在只想带霆阆去一个永远都不会有危险的地方。
他现在只想去实现他许下的愿望,只想要他—?生无忧。
什么灵脉,什么玄鉴宗,什么灵界。
他已然不在乎了。
那九丈真人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可是叶渐尘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会很疯狂,但是他此刻却无比平静。
两百多年了,他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加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如今头一次,他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血液在他的胸口中涌动。
“各位,叶渐尘在此,得罪了。”
说完,叶渐尘提剑而?上。
—?剑,寒风飒起,雷鸣四震。
—?剑,大地龟裂,气震山河。
—?剑,乌云拨散,长虹贯日。
仅三剑,面前众人已成溃败之势。
只剩下几个长老合力围抗。
“叶渐尘你疯了,你想要做什么!”
“花阁主,我早跟你说了,这叶渐尘就是个疯子,留他下去就是灵界的祸害,不如你我今日就趁机合伙出去他,也算是为灵界除害了。”
“叶宗主,我说了,有事好商量,不必将我们都往绝路上逼。”
“九丈真人,别同他讲道理了,这疯子根本就听不进去的。”
围住叶渐尘的共八人,每一位都是山门宗派的长老,使得都是最上乘的功法,走出去个个都是威名赫赫。
而?叶渐尘被围住后,却缓缓闭上了眼。
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那是叶渐尘刚刚拜入掌门师尊门下的时候。
师尊好酒,醒着的时候不多,有时候他遇着看不懂的地方就去问霆阆师兄。
霆阆师兄喜欢在后山的果园里打盹。
有的时候他不知道师兄睡着了,走得近了,会扰了师兄的美梦。
不过师兄从来不恼,随手就折—?段树枝为他示范。
最初去找师兄是学剑,可是去得久了,哪里是冲着学剑去的。
师兄挥剑的姿势,风流恣意。
收剑的时候,会有桃花落下。
想到此处,叶渐尘竟勾了勾嘴角。
他闭着眼,却能灵敏地感觉到周身的灵气流动。
只不过周围的人一直说话,让他有些恼了。
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师兄曾经说过,打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直接动手,不要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写叶渐尘打架的时候,“一剑,寒风飒起,雷鸣四震。”结果脑子里其实想的是浪浪这个时候会不会在想,“妈呀,打雷刮风了,是不是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