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噙着眼泪本想蹲在地上拾那莲花酥,结果被这把突如其来的短匕吓得彻底忍不住哭了起来。
霆阆一把将小童护在身后,提防着花不衍。
修行之人信奉大道无情,花不衍这种人杀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花不衍被霆阆这一副小鸡护崽的模样逗乐了,摆摆手示意身后的管家将匕首收起来。
“好了吴叔,把东西收起来吧,你看都把清迟吓成什么样了。”
姓吴的管事闻言又将匕首藏会袖子,立身站直。
这位管事与花家张牙舞爪的风格截然不同,只着一身素净的麻布衣裳,皮肤被晒成蜜色,五官还算俊郎,但是鼻梁之上却有一道骇人的刀疤。
花不衍寻了个就近的桌子坐了下来,伸手在桌上的盘碟中摘了颗葡萄。
葡萄皮薄而汁多。
一双细长白皙如葱段般的手,轻轻那么一捏,果肉便破皮而出,汁水流了满手,本显得妖娆而妩媚,但是一想到这双手主人名叫花不衍,霆阆就只觉得森森恐怖。
霆阆趁着花不衍还未发难,轻轻拍拍小童的背,示意他赶紧离开。
花不衍又摘了颗葡萄放在手中把玩。
“听说你在叶渐尘的屋子待了五日。”花不衍嘴角带笑眼神却悠悠。
“听说”这二字别有意味。
听说,听谁说?
玄鉴宗对于宗主还有有关那人的事情一向忌讳莫深,是弟子间的私下传言还是花不衍在玄鉴宗上另有密探?
“但是时至今日,一条情报也未曾送下山来,叶渐尘也是安然无恙,清迟,你这次着实让我失望啊。”
“情报,什么情报?”
原书中有关原清迟身份的描写尽数在他人口中,霆阆也不知,原清迟竟然还有别的任务。
花不衍眯起了狭长的双眼,如同刀子一般盯着霆阆。
“难道清迟来了玄鉴宗之后,还失了忆不成,我问的是灵珠的准确位置。”
灵珠,应当指的是整个洞天仙府灵脉的核心。只有拳头大小,但是却滋养着整个仙府,万物生长修炼所需的灵气尽数来自于它。
谁掌握着灵珠,也就是把握住了整条灵脉,等同于是控制住了整个洞天仙府。
原来花不衍一开始的目的,根本就是冲着灵珠去的,刺探灵珠的位置才是原清迟真正的任务,至于刺杀叶渐尘,不过是控制灵珠的第一步。
但是这种任务,花不衍怎么会交到原清迟这种灵力浅薄得几乎与凡人无二的人手上,就凭他长得和自己很像吗?
不过霆阆突然想起,叶渐尘试探他身份送给他的那本“话本”。
叶渐尘说这上面记录着玄鉴宗秘宝的位置,莫不是就是灵珠的位置?
霆阆想到这时,眼睛不自主地向左下方瞟去,这一微小的动作立马被花不衍捕捉到了。
“看起来,清迟已经有了线索了?”
还未等霆阆反驳,那位吴管家已经上前来制住了他,从身上搜出了那本“话本”。
“假的。”
花不衍只翻看了一眼便知。
藏宝之地堂而皇之又遍布杀机,绝不可能是真正的藏匿之所,若在那处地形布下法阵,修为再高深的人也只会有进无出。
“自然是假的,这书一看就是叶渐尘拿来试探我的,我当然不能上当,这也是我进来没有传出消息的缘由。”霆阆立马就寻到了个好借口。
“哦?你的意思是,他拿这个来试探你的目的。”
“叶渐尘这人十分多疑,自然要先取得信任,才能打探到真正的秘密。”
花不衍脸上带了三分笑意,但是霆阆却觉得他笑起来越发惊悚,“原来是这样。”
“那能放开我了吗?”霆阆的双手被吴管家向后制住,这个动作很不好受。
“不急,你刚刚说他拿此物来试探你,也就是说,你如今得了他的信任了?”花不衍站起身来,用两指挑起霆阆的下巴,“那是正好,我还有份别的差事给你。”
花不衍的右手抚上霆阆的胸膛,一路向下滑至腰际,然后将一个小葫芦塞进霆阆的腰间,“今夜将这个下到叶渐尘的饮食之中,旁的事情就不需你了。”花不衍又探身至霆阆的耳边,鼻息吹得霆阆有些发痒,“记得动作要快些,你知道我不喜欢等太久。”
说完,身后的吴管事终于是松开了禁锢,花不衍离开之前,还用食指指腹轻轻扫过霆阆的唇。
最后的这几个动作,让霆阆不由得怀疑原清迟和花不衍之间的关系,内心双手合十暗暗祈祷,希望狗比作者别像他想得那样狗血,再给他安排几个刺激的身份。
待花不衍走远,霆阆才回过神来。
刚刚他这是经历了一番传说中的地下接头吗?
虽然周围是没什么人……但是能不能走点心啊,反派接头如此光明正大的吗,都不会找个月黑风高的时候吗!
霆阆拿出花不衍塞在他腰间的葫芦,里面装有白色的药粉。霆阆是个剑修,并不熟悉药性,光靠闻并不能判断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花不衍给他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么?
下在叶渐尘的饮食里?
想都不要想,就算是想,那我首先也得……有那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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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阆又闲晃了半日,门派大比下午才开始,且分为很多天来进行,今日只论道,不比武。
霆阆坐在叶渐尘的身旁,尽职尽业地扮演起随从的角色,替他倒水传话。
从大会开始至今过去了三个时辰了,叶渐尘一动不动如同冰雕一般,若不是霆阆能明显感觉他周围温度比别处低上几分,他都要怀疑叶渐尘是不是元神出窍偷偷跑出去溜达了。
毕竟他从前在玄鉴宗的时候,经常用这个法子来逃早课。
台上讲话的老头子,哦,不,老前辈们一个接着一个的,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霆阆就觉着奇怪,次次大比之前的论道都是讲那些东西,这群老学究,讲了几百年了,有些稿子都不曾换过,就不嫌腻味吗。
讲到一半,霆阆确实有些无聊地受不了,寻了个机会悄悄从侧门溜走了,叶渐尘也没有出言拦他。
霆阆只顾着身后看有没有人发现他溜跑,就没注意看路,刚出侧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手上捧着盒子,被霆阆这么一撞,盒子中的东西洒落一地,一股浓烈的药草味扑鼻而来。
霆阆忙弯腰拾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不是原公子吗?”
原来霆阆撞上的这人是顾秋允,“原公子不必麻烦,我来就好。”
这盒灵药有好几味,都是分开摆放,如今夹杂在一起,霆阆确实有些分不清楚,只跟着顾秋允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相似的灵药分拣在一起。
“还不知原公子如此急急忙忙是要干什么?”
顾秋允的眼角上挑,天生就带着笑意。
霆阆的胡话张口就来,“宗主大人叫我出来巡视。”
顾秋允将收拾好的盒子又重新捧起来,笑了笑,“每逢门派大比,宗主应当是提早在殿内外布下了阵法才是,有什么事情,宗主当是第一个知道的。”
撒谎被当场戳穿的霆阆,只好朝顾秋允尴尬一笑。
“原公子若是觉得殿中无趣,出来散散步也是挺好的,宗主若不曾拦你,应当是默许了。”
“多谢顾仙君指点了。”
顾秋允一笑,“唤我秋允就好。”
“原公子在玄鉴宗可还住得习惯。”
“习惯习惯,自然习惯。”
若不是和一个馋自己身子的冰块整日待在一起的话,自然习惯。
顾秋允爽朗一笑,似乎是早知霆阆会嘴硬说出这话来。
“原公子在我面前大可不必这样遮掩,宗主的性子,我是了解的。”
霆阆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这些年,宗主身边难有个人,想必你也听说过,宗主他一直牵挂着一个故人,早些年这山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身体也因此越来越差了。虽然修为摆在那里,但是我是医者,我再清楚不过了,宗主那是在强撑着。所以如今山上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交给我管着了”
“宗主他身子一直不好吗?”
“是啊,我也曾想找人照顾照顾他,但是无一例外都被他赶了出来,这些年你还是第一个人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的人。”
五天……这也算久?
“就凭……我这张脸吗?”
“说实在,看见原公子的第一面,我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依着宗主的性子,能留你身边这么久,想必也不仅仅是因为脸的缘故,至于是因为什么,这些就不是秋允能够知道的了。”
残阳将天边的云染上霞色,霆阆的思绪飘出很远。
“无论如何,既然原公子和宗主有这个缘分,还请原公子多多照顾宗主了。”顾秋允侧了侧身,郑重地向霆阆行了个礼。
霆阆忙将他扶起。
“顾前辈的话,清迟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