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恩人!”
林愿莱跳起来就往外面跑,一着急还崴了一下脚,好在不严重。
跑是不能跑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过去开门,因为着急,还一蹦一蹦的,看着像只小兔子。小兔子差点儿又崴到一下的时候,门外杵着的树桩子樊诚,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她,“你慢点!不急的。”
“恩人,你来啦!”
林愿莱在女生里算是个子高的,但是站到樊诚面前立马就显娇小了。
林愿莱见着樊诚简直不能再高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愿莱对于樊诚的感觉就是安心,有种“自己带过来”的亲近感。
“别这么叫。”樊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心想哪有人是这么称呼别人的呢。眼前这个比自己矮大半头的姑娘,这会儿脸颊上还粘了些泥,却一点儿也不丑,反倒多出一些俏皮。
看到她无忧无虑的样子,樊诚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才在院门外,第一眼险些都没认出来。
这姑娘不仅身体恢复得快,内心也比一般人坚强许多。
过去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她没有被影响,或者说对她影响很小,就说明过去的事情也没那么严重,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
“那我叫你什么?樊诚?”林愿莱眼睛本就生得好看,此刻眼尾微微挑起,看着就更显动人。
樊诚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他的名字叫得这么好听,一时顿住了,都忘了回话。
林愿莱就伸手去拉他:“樊诚?愣着做什么,快进来!”
林愿莱一路把樊诚带到爹娘面前。爹娘今天邀请樊诚来,是为了感谢他对于女儿的救命之恩。
她娘一早就在厨房忙开了,林愿莱帮不上忙,这才被赶到院子里等人。
“何叔,何婶,这个是给你们的。”
林愿莱这才发现,樊诚还带了礼物过来,看着像点心,油纸包着,也瞧不出个究竟,就顺嘴溜出一句拐腔带调的“来就来呗,还带啥礼物!”
爹娘嗔怪:“这孩子!”
娘用来招待客人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摆了一桌子。
“好香啊!”林愿莱中肯评价。
她跟她娘最不相像的一点就是厨艺,她娘是厨神,最不起眼的食材过她的手出来,立马就是星级水平,色香味俱全。林愿莱就不一样了,她跟“厨”字完全沾不上边儿。
林愿莱不知道从前何橙花的厨艺怎么样,反正她是尽力了。
毫无天赋,后天的努力也让人绝望。
“橙花,娘现在要煮饺子,你去帮妈打瓶儿酱油。”
“哦,好的。”林愿莱一早就看见老爹在炕头包饺子,吃饺子肯定要蘸酱油。
在这个年代,差不多只有过年才吃一顿饺子,现下娘包了饺子招待樊诚,算得上最高礼遇了。
林愿莱为自己总算是能为准备这一场丰盛的筵席,干点儿“打酱油”这种的辅助工作,而沾沾自喜,拎着小空瓶就出去了。
两秒之后,又退了回来。
“樊诚跟我一起去吧,我给你买糖吃。”
“啊?”
樊诚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二十大几的年纪,已经是好多年没听过这么“甜蜜”的诱惑了。
她娘却先一步替人拒绝了,“我跟他还有话说,你自己去。”
“哦。”林愿莱就自己去小卖部打酱油了。
小卖部离林愿莱家不远,但是需要经过一处打谷子的场院。连日来的偷听墙角,养成了林愿莱下意识溜墙根走路的习惯。
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可以避免跟人打招呼。她才来没几天,多数人都叫不上来称呼,躲着也是最稳妥的做法。
现在正值初夏,见天都是暖洋洋的。场院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的阿姨们。到了该跳广场舞的年纪,但是广场舞却还没有流行起来。在这个年代,她们显然也没时间惦记这项活动。这会儿她们大多聚集在一起,互相搭配着各种颜色的细线,缝补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袜子。
林愿莱对她们手里的补袜子专用模具很感兴趣,是个可爱的脚掌形状的木头牌牌。
“哎,看见了吗,都上门了,还带着礼物呢!”
“看见了,长得倒是仪表堂堂。”
“哎呦,那有什么用哦……”
后半句林愿莱没听清,但本能地知道她们是在说自己的事。
毕竟这段时间,她是场院当头C顶(当红、头牌、C位、顶流)。
果然,就听阿姨们摆出讲最高机密的架势,头凑在一起,旁若无人大声交谈。
“听说了没,人家贾家小子昨儿上门去退亲,他们一家三口就差给人跪下了,何家那瘸腿的老爹更是抱着人大腿不撒手,据说被拖出好几米远……”
“闺女都那样了,还赖着人干什么?”
“谁说不是,我听吴家那丫头说,多亏当时她在,怎么着她也算是老何家半个恩人不是,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好说歹说,最后才把这事解决了……”
“哎呦,啧啧!”
卧槽?
这颠倒是非的能力,一时竟让林愿莱震惊不已。居然还有脸皮这……么厚的对手,也是涨了见识了。
“要不他们家现在能让那人上门?”
“听说了吗,二十八岁了,还没找媳妇儿,说没毛病谁能信!”
“谁说不是,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结婚?这毛病你不结婚谁说什么都是谣传,当真结了婚,晚上一上炕,那就是实打实的证据……哈哈哈哈!”
“那是,到时候和何家那丫头……哈哈哈哈!”
“要我说啊,这小子就是老何家那媳妇找来的挡箭牌,她多要强一人啊!现在出了这事儿她不气?你们等着看吧,她就是骑驴找马,到最后准保给她闺女找个能成事儿的……”
林愿莱差点儿就要一掌推平面前这破墙头,背后嚼舌根算什么英雄好汉!
说我可以,说我恩人不行!
林愿莱把手里的玻璃瓶捏得死死的,真想往墙头磕一下,冲出去找她们算账。
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毕竟这年头物资紧缺,玻璃瓶也是稀罕物。
忍一时风平浪静,要是这会儿跟这些人吵起架来,反倒是落人口实。
事后万一恩人追问原因……
林愿莱已经打算要走了,又听那些人继续说。
“哎呦,可惜了,白长那么壮!”
“啧啧,我外甥女就嫁在他们村,听说啊这人不光那方面不行,家里还有个患病的老娘……”
“哎呦哎呦,家里有个老药罐子,那就是无底洞啊!”
“谁说不是,家里穷得叮当响,还得了这断子绝孙的毛病……”
自身隐疾还是亲人生病,这都不是他的错。
生病从来都不应该是谈资笑料,不管是任何病,都不是。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半步我都吃亏。
“我特么……”林愿莱踩着矮墙就要冲出去理论,当即却被捂住了嘴。
“唔唔唔……”
樊诚就站在她身后,借着她微高的地势,拦腰把人拎走了。
“唔唔……”
“别闹。”
“……”
两人沿着小河边饭前散步。
“还在生气?”樊诚笑着问林愿莱。
“当然气了,换你你不气?”
“不气。”
“那是因为你没听见……”
“听见了。”
林愿莱讶异地看向樊诚,之后又快速收回视线,眼见脚边的碎石,狠狠一脚踢过去,踢出老远,忿忿道:“别听她们胡说八道。”
“你也知道她们在胡说八道,就更没必要生气了。”
“话是那么说,但是她们乱嚼舌根,恶意中伤别人,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她们都是你爹娘年纪的人了,你还想打她们一顿?”
“也不是不行,我打架还要尊老爱幼吗?”
樊诚被她逗笑,随手接过她手里的玻璃瓶,“也是,要不你这次先饶她们一回,记在账上,如果再有下次,你就打得她们孙子都不认。”
林愿莱本来气鼓鼓的,听樊诚这么说,也绷不住笑起来,“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她们这一马。”
两人沿着河岸往家走。
河堤上许多的柳树已经抽出新芽,远远看去,给摇摆的枝头平添了一抹淡绿。
“为什么要栽柳树?”樊诚想起刚才林愿莱在院子里栽树的事。常理来说,房前屋后栽种最多的是果树。
他们这里多山地,适合多数果树生长。
“因为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樊诚显然是没听明白林愿莱的话,转过头来看着她。
林愿莱就冲他笑笑,“因为都说柳树生命力旺盛,容易活,我应该跟它差不多,不是什么稀奇名贵的品种,我对它的期盼只有一点,活得长长久久就行。”
樊诚看着林愿莱,没有说话。
“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林愿莱突然笑起来,她又模仿那天初见的时候问了一遍:“我脸上有东西?”
樊诚就也笑了,摇摇头,告诉她没有。
两个人继续沿着小路往家走。
眼见烟囱里正飘着袅袅炊烟的房屋就在眼前,樊诚却突然停下来。
他对林愿莱说:“我从前没想过结婚,因为我娘生病,我赚的钱大部分都要用来给娘买药,我觉得不管是谁跟了我,都是吃苦,所以我不想结婚。”
“啊?”
樊诚看着林愿莱,很郑重地对她说:“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何橙花,如果你愿意,那我就愿意!”
“?”
樊诚说完这一番话,整个人都跟煮熟的虾差不多了。
他说的话,不管是拆开还是组合在一起,林愿莱一个字都没听明白。但就是凭借着他认真的表情,林愿莱居然都懂了。
林愿莱觉得自己肺活量很足,却不知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断断续续:“你……想跟我,结婚啊?”
樊诚大概没料到林愿莱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很郑重地点头:“嗯。”
哈?
“不是,樊诚,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你听我说……”林愿莱好悬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好,你说。”
“……啊,就是……”林愿莱突然想起场院上老阿姨们的话来。
拒绝樊诚,等于昭告天下,他不行。
“呃,就是,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觉得,这事儿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嗯。”樊诚又点头,很慎重地告诉林愿莱:“你爹娘刚才跟我说的时候,我没考虑清楚,就拒绝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要是愿意,待会儿我就去跟他们说,我也愿意。”
“不是,我……”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啊……好。”
就,有点儿无措。
回到家了,酱油也忘了打。
好在打酱油本来就是她娘使出来的调虎离山计,家里还有存货。
猝不及防被表白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林愿莱不想在分出精力去应对吃饺子没有酱油这种大事。
吃饭的时候,明明樊诚还啥都没跟自己爹娘说呢,但他就是想也不想地挨着林愿莱坐下了。
还有,你吃饭就吃饭呗,还笑得一脸荡漾是怎么回事?
饭桌小,总会出现坐在同侧的两个人相互碰到的情况,每当这个时候,林愿莱觉得樊诚都在笑。他好像吃东西都香了。
这个傻子。
没点儿恋爱经验的就是不行,他这浮躁得也太快了点儿吧?
不光樊诚不正常,他爹娘也是。
动不动就要驻箸看她。还不说话。
终于,林愿莱先憋不住了,“怎么了?酱油不新鲜吗?”
爹娘就欣慰地笑笑,然后宠溺地翻她一眼,“这傻孩子,酱油有啥新鲜不新鲜的。”
……
那就吃啊!蘸酱油吃!一个两个三个的,都盯着我干啥,我是饺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