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在他脑门推了一巴掌,道:“你是属狗的吗,还是军犬,嗯?”
韩乔聿见他这样,反而?心里踏实下?来,但仍旧缠着陆鸣双手伸过去抱着他问道:“那个人跟你都说什?么了?还是说,他之前对你做什?么了?”
陆鸣哭笑不得,道:“你跟许师哥在前院都说什?么了,这么一会就来兴师问罪的。”
韩乔聿道:“寒假之前,总发生了一点什么事情吧?”旁观者?清,许图说的那些话里,摘出几句就让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陆鸣叹了口气,道:“他真不是。他喜欢女的,寒假之前的时候还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一个挺不错的女孩,要?带着我过去见一面。”陆鸣说出来,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失落了,他之前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也是和孙博贤接触了才慢慢觉察到自己或许有可能喜欢的和大家不一样,这份有点像是异类的心情,讲真的还挺复杂,但是孙博贤对他态度一直很好,甚至好到让陆鸣都有些误会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这人面上还带着亲切的笑容,说着超过朋友关心的话语,转头带他去见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帮着他相亲。
孙博贤对他是很好,但是这种好,有些时候也非常伤人。
陆鸣之前二十?年的时间都放在字画上,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他心里朦胧的好感还未来得及释放,就立刻被人一把推了下?去,他站在黑暗深处,而?对他最亲近的师哥向他伸出手,热情而?急切的想要带他去多认识女孩、去回到正途。
陆鸣不知道孙博贤有没有察觉他的不同,如果没察觉,陆鸣觉得也就不用去打扰他了,让对方待在那个正常秩序里做个普通朋友也不错;如果察觉了,陆鸣觉得自己也可以不用再跟对方联系,两个人想法上就根本无法达成一致,尚还朦胧的一些心思只在萌芽就掐断,也并不可惜,所以他也根本就没再去追问。
疏远了半年,也是正常。
离开的那个冬天非常难熬,但是陆鸣并不想站回?去,回?到所谓的“正常”中去。
他既然已经发现自己想要的,就不会再隐藏起来,活在那层假装之下?。
这也是他遇到韩乔聿之后,这么快就定下?来的原因之一。
陆鸣心里已经放下,跟韩乔聿解释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只是懒懒的不爱提孙博贤名字而?已,被这长了狗鼻子的家伙一下?就嗅出来了,只能道:“孙院长是他父亲,我家中有长辈学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慢慢把画拿来给孙院长看,和孙博贤认识的也早,他那个时候已经是油画系的高材生了,平时老师忙的话,他就带我画图,后来我读大学就一直跟着老师,见面其实也不多,大家都挺忙的。”
韩乔聿认真听着。
“大概是之前我经常去老师家吧,他觉得跟我关系还不错,所以帮忙介绍对象……年后回来其实他还问过我一次。”陆鸣把这个粘人大型犬推开一点,扬了眉毛道:“你手放哪儿呢!”
韩乔聿默不作声地继续把手伸进他衣摆下?面,碰着他的腰,肌肤滑腻吸手,而?且敏感的不得了,指腹刚碰到就哆嗦了一下?,等他试探着把手掌贴上去,很快就挨了陆鸣一下?,怀里的人气息有点不稳,催他道:“拿开,别在这儿闹!一会老师他们该回?来了。”
韩乔聿没听他的,趴在他耳边道:“你回?国之后,那个孙博贤又问你什?么了?介绍对象的事儿吗,你见了没有?”
陆鸣觉得自己被他挟持了一样,整个人都被裹在他怀里,看了一眼没关的房门有些紧张道:“一个都没见,年前第一个我都没见过呢,我二姐催的急,我就直接走了。”
韩乔聿咬了咬他耳尖,道:“是跑了吧?”
陆鸣闪避了一下?,脸上发烫:“你快放开我。”
韩乔聿还不死心,追问道:“那你们有没有联系?我是说相亲的那些女孩,孙博贤到底给你介绍了几个?”
陆鸣道:“我去了之后,基本上都在你办公室里关着,我跟谁联系你不知道吗!”
韩乔聿道:“那你喜欢女的还是男的?哪个更喜欢?”
陆鸣没好气道:“你说呢?”他用手肘给了韩乔聿一下?,气得咬牙:“你当我跟谁都可以做那种事吗!”
韩乔聿抱着他的力?道放松一些,那一下?根本不痛不痒,反倒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低声闷笑起来。
关于那个人,韩乔聿也聪明的没有再开口问下去,只是抱着陆鸣说了一会儿话,就帮着他一起把拓片都归类收起来。陆鸣还想再等等老师,可天色渐晚也不见他们回来,韩乔聿道:“他们好几个人一起了,还有庙里的小师傅在,熟悉山路,不用太担心,要?不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陆鸣觉得在这等也不是办法,房间里石墨气味重,就略微去水房冲洗了一下?,回?自己那间小厢房等着。
厢房里就两个蒲团,一个多加了木板的床,勉强给改造成了双人床,韩乔聿按着陆鸣躺下?,让他休息。陆鸣也确实累了,昨天晚上的疲惫加上今天上山一直忙碌,侧躺在那闭上眼睛。
他刚躺下,韩乔聿的手就放到了他腰上,陆鸣就立刻抓着他胳膊道:“别,我真累了……”声音软而?轻,半说梦话似的带着点鼻音,韩乔聿听了心软,亲他一下?道:“我知道,给你按一下?,不做别的。”
陆鸣松开手,趴在他怀里任由他按着,慢慢睡了。
韩乔聿手指拨动一下?他头发,亲亲他脸颊,盯着看了一会,就收拢双手把人抱在怀里,也慢慢闭上眼睛。
陆鸣本来想稍微睡一会,等老师来了就起来再去帮着淘换颜料,结果睁开眼睛一看,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身上的衣服也脱了,盖着一层薄毯,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韩乔聿人不在,已经起来外出了。
陆鸣低血压,躺在那缓了一会才慢慢坐起来,正在穿衣服,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听着好像还有点争吵。
陆鸣推开门出去看了一下?,门外站着一身运动装的韩总,对面站着和他争执的正是孙博贤。
韩乔聿刚跑步回来,他有早上锻炼的习惯,不过这次来东西没带齐全,现在身上穿着一件陆鸣的T恤,纯白短袖上面还印着他们美院的校名,这衣服陆鸣平时穿着宽大,韩乔聿穿倒是正好。韩总这会儿就站在那,拧着眉头跟孙博贤在说话:“……不太方便吧?”
孙博贤道:“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有什?么不方便的,没起才要?去叫醒他。”
他们一个要进厢房,另一个说陆鸣还没醒,站在门口就没有让开的意思,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付了,眼瞅着就要吵起来。
孙博贤看到陆鸣出来,眼前一亮,但是很快就把视线落在他睡起来翘着的头发和尚未穿戴整齐的衣服上,开口道:“昨天是不是累着了,刚起呢?稍微收拾一下?,老师在找你了。”
陆鸣答应了一下?,韩乔聿道:“我进去换身衣服,等会去找你。”
山上再凉爽,跑一圈衣服也汗湿了,陆鸣让开一点,让他进房间去。他们两个动作娴熟,看起来并不像是第一次接触,孙博贤拧眉道:“怎么回?事,你们昨天晚上一起睡的?”
陆鸣道:“啊,对,我还没跟你介绍,这是我朋友,叫韩……”
“韩乔聿。”孙博贤比他还早一步叫出来,看来也是彼此认识的,只是看起来两个人气场不和。
陆鸣有些惊讶:“你们认识?”
孙博贤沉吟一下?,道:“韩总是收藏界的名人,画廊里的常客,自然是认识的。”
韩乔聿大大方方地换了一件T恤,把陆鸣那件学校发的扔在床上,这件没带校名,但看着也不像是他自己的。他走过来站在陆鸣身后,用手撑着门框把陆鸣也纳入自己范围,平静道:“只是家里长辈喜欢收集画作,帮着跑跑腿罢了。”他抬头看向孙博贤,问道:“孙院长也来了么,家父一直记挂着他,如果方便我想去拜访一下?。”
孙博贤脸上表情淡淡的,道:“在,就在后院,我带你过去吧。”他走了两步,又喊陆鸣,“你来,我昨天找了你一天,可急死我了,就打了一个电话回?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他和陆鸣说话声音低,但是韩乔聿也不肯走在前面,在一旁听了个一清二楚。
孙博贤也不好再说什么悄悄话,只能咳了一声,道:“老师让你帮忙弄一下?颜料,我们昨天晚上找到不少赤铁矿,葡萄珠似的一个个滚圆,一会带你去看。”
他们说了几个专业词,韩乔聿没什?么表情的听着,也不插话。
等到了孙院长那边,孙院长对韩乔聿的态度比孙博贤好了许多,热情招呼了他:“乔聿怎么有空过来了?你可是大忙人啊,你父亲还好?”
韩乔聿道:“家父很好,还让我跟您道谢,上次您那副墨宝他收到了,很喜欢。”
孙院长拍了拍他肩膀,又跟他亲切的聊了几句,就让他自己转着随便看看,招呼陆鸣来看挖来的矿石了。这边的露天废矿很小,赤铁矿里含铁量也不高,珠形较大,孙院长带着人一直找到晚上,挑了一些较小的葡萄珠大的,还有一把米粒大小的,这种炼铁不好使,但是做颜料顶好。
孙院长挑了那把最小的,小米一样凑了半捧,也不舍得别人碰,带着陆鸣先沾着胶水研磨开,又澄了一遍,“瞧见没,这粗的和细的一下?就分开了,都得留下?,做赭石好用着呢!”
陆鸣道:“这个挺好,加上焦墨也能盖住了。”
孙院长喜滋滋道:“可不,这个厚啊,好用!”
陆鸣瞧着能出不少,逗自己老师道:“估摸着有四五盒,老师,分我点吧?这可比那些化?学颜料好用多了,不掉色。”
孙院长刚有点心疼,听见他说立刻得意道:“那是,化?学颜料就你们用的那些丙烯什么的,哪儿有它好使,还是老祖宗留下?的这些宝贝好用啊。”老头跟割肉似的道,“那分你半盒吧,就半盒,多了真不成了,你好几个师兄都在这看着呢,给多了都来要。”
两个人在那忙活,韩乔聿就自己找了地方依靠着山石安静看着陆鸣,等着。
孙博贤几次看过去,都看到他毫不掩饰看向陆鸣的目光,眉头拧了几次,他在外人面前一贯沉稳,唯独这个人气势太强,又直冲着陆鸣去,让他忍不住分心。
孙院长这次来带了几个学生,也不全是为了弄点拓片做教材,这里风景不错,顺便带着他们出来权当采风了,上了几天写生课,每天还要?交两幅速写?。不管画大写?意小写意,速写?都是基本功,孙教授对学生们要求严格,带出来的几个也都听话,陆鸣昨儿没来得及画,帮着弄完颜料,就去多补了两张。
孙博贤也拿了自己速写?夹跟过去,和陆鸣选在一处,陆鸣看他一眼,有点奇怪道:“你前天不是画过这里了吗,今天不换地方?”
孙博贤道:“想再画一遍。”
陆鸣也没管他,撑着自己画夹子挑了角度开始落笔,孙博贤倒是画一笔看陆鸣一眼,忍了下?还是道:“你跟那个韩先生,很熟吗?”
陆鸣道:“对。”
孙博有些浮躁,笔胡乱在纸上勾画两下?道:“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还认识这么厉害的朋友。”
陆鸣已经把山景构架打出来了,对他道:“韩乔聿很厉害吗?”
“基本上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吧,他家中很有钱,家里也有长辈从事艺术方面的工作,他父亲挺和气,收藏了不少画,算是收藏界里挺有名气的一位前辈。”孙博贤拧了眉头道:“但是这位小韩总只是玩票性质,听说他投资了一家画廊,推了几位新人,但也把一位老前辈踩下去,他当时说的话有些过了。”
陆鸣笔顿了下?,他觉得韩乔聿说的应该不止是过了,是有毒,他头一天见着韩总的时候可是亲眼瞧见他怎么把一群高层训成孙子的。
孙博贤又道:“被那家画廊推起来的新人里,有些画的并不是非常好,甚至只是迎合有钱人的审美,太过匠气,这对业内的风气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陆鸣有心想替韩乔聿辩解几句,孙博贤摇头道:“你说,他听吗?”
陆鸣一想,还真是。
就韩乔聿那脾气,合他心意的怎么都行,不合他心意的,顺着逆着都不成,瘫着一张阎王脸半点面子都不给。
孙博贤还想再说,就看到韩乔聿慢慢走过来,站在陆鸣旁边弯腰看画。他看的认真,还挺欣赏的,小声跟陆鸣交谈,孙博贤忍不住道:“韩先生,还请不要?打扰人作画吧,还没画完,也鉴赏不出什么的。”
韩乔聿看他空白着大半的画纸,淡淡道:“孙教授好像没画多少,分心了吧。”
孙博贤面色发冷,听着他在那边嗤笑一声,自己坐不住了,起身离开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陆鸣也放松了不少,伸手扯了一下?他衣摆道:“你怎么又穿我的衣服?”
韩乔聿挨着他亲昵地坐下?,也一同看着这片景色道:“我自己的没带够。”
陆鸣画了一会,忽然道:“你早就认识他?那你昨天还那么审我。”
韩乔聿挑眉道:“谁,那个穷酸?”
陆鸣:“……”
韩乔聿又道:“我替我父亲跑过几次美院,只跟孙院长见过几次,并没有见过他。而?且平时认识的人太多了,猛地这么一提名字我也记不住是谁。”他凑近了陆鸣一点,轻声道:“不过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我就多转转,没准就能早点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