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允臻带着一众人马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帝炆早已经在城楼上等候多时了。
他束手而立,面色冷峻,深邃的眸子居高临下的向下看着。
“皇叔!当真是皇叔!”
帝允臻似是悲极而泣,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马,在慌乱之中被缰绳绊住脚踝,摔在地上,腾一阵尘土。
顾不得让身旁侍卫搀扶,帝允臻便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的朝帝炆奔来。
清朗的眸中满是担忧和重逢的欣喜,若不是在就看透他的阴谋,帝炆当真以为他有多无辜呢。
帝允臻站在城门口,身子摇摇欲坠,要依靠着旁人的搀扶才能站的住。
那堵失魂落魄的样子,纵是王青璇看了,也不得不称赞他的好演技。
帝炆剑眉轻挑,视线漫不经心的从帝允臻身上略过,慢悠悠的摆了摆手,“还不快给荣王开城门,这可是给本王送粮草的队伍。”
帝炆这般轻飘的语气让帝允臻心中一慌,他猛的抬头对上帝炆似是带笑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骤然升起。
浸透骨骼,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叔,粮草一事……”帝允臻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下意识的想要解释。
但是帝炆却轻笑了一声,“好皇侄不必心急,先进城再说吧。”
说着,厚重的城门缓慢的打开,门内的士兵分列两排,手中的兵刃泛着粼粼寒光。
看起来像是在迎接他入城,但射向他的视线却如同利剑一般凌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似的。
帝允臻朝后看了一眼,细细盘算着若是帝炆突然发难,自己逃出来的可能。
可是帝炆却不给他思考的问题,脚尖轻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战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顷刻间,便站到了帝允臻的身旁。
“皇侄还不进去吗?”帝炆歪着头,嘴角含笑看着帝允臻。
帝允臻知道,此刻只要帝炆轻轻一抬手,自己的脑袋立刻就会搬家。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帝允臻点点头,朝着城门内走去。
帝允臻有一种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在他决定踏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尘埃落定。
城门关闭,挡住了身后夕阳大部分的光芒。
帝允臻被完全笼罩在宽阔城墙的阴影之中,冷风不知道从何而来,四面八方的聚集在一处,让他四周如同结了冰一般阴寒。
“皇叔……”帝允臻的眸子里染着厚重的愁绪,“那日在断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帝炆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明明断崖之事与他无关,但是帝允臻却没来由的涌上来几分心虚。
“皇叔坠崖之后,侄儿心急如焚,派人日夜不断的找了三天,最后却在谷底找到两具面目全非的尸首,侄儿以为……”
说到此处,帝允臻逐渐带上了哭腔,眼睛泛红,湿润在眼底打转,泫然欲滴。
帝炆看着他这副做戏的样子,面上的笑意更盛,狭长的眸子微眯,“看来皇侄为本王担了不少心啊。”
尾音上扬,帝炆的语气似是嘲讽。
而帝允臻就像是听不见一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拽着他的衣摆,“皇叔是天元的战神,是百姓的信仰,没能保护好皇叔,允臻以死谢罪都不足以抵偿!等回到都城,允臻自行向皇上请罪,请皇上重罚!”
在众人眼中,荣王这一跪,已是认了错,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义正言辞的说完这番话,帝允臻便静静的等着帝炆的反应。
帝炆未动,他自然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四周的空气都近乎凝滞。
直到帝允臻落在地上的膝盖已经隐隐作痛,才听见帝炆悠悠的声音,“皇侄这是做什么,那日断崖只是个意外罢了,与皇侄无关,本王寡不敌众,才跌落悬崖,皇侄如此关心本王,本王又怎会责怪于你,快快请起。”
话虽然这般说着,帝炆却一点儿扶帝允臻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气氛静默了片刻,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
帝允臻服了软,却还是被下了面子,低垂的眉眼中一丝阴霾转瞬即逝。
恍惚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神色。
他缓慢的起身,腰还没来得及抬起,帝炆就一掌轻拍在他的脊背上。
帝炆用的力道不重,但他却像是顶了千斤重一般喘不上起来。
“只是皇侄如此迫不及待的公布本王的死讯,实在是让本王有些心寒啊。”帝炆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帝允臻落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战神坠崖身亡的消息,不是他公布的,但是此刻,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这个锅,只有他帝允臻才能背。
帝允臻咬了咬牙,疼痛的有些麻木的膝盖又重新砸在地上,“皇叔明鉴,允臻也不知消息从何而起,待允臻回了军营,一定彻查此事!”
看着帝允臻矮下去的身子,帝炆勾唇笑了笑,双手将他扶起,“此事不急,皇侄记得就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沙城的粮饷匮乏的问题。”
说着话,帝炆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难以捉摸的语气透着让人生寒的危险。
帝允臻在来时就想到帝炆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他朝后面使了个眼色,侍卫便推来了两辆车。
车上装着几个木头箱子,看起来寒酸的很。
帝炆挑眉,看着帝允臻轻笑,意思再明显不过。
“沙城少说几千百姓,皇兄竟然就送来了这点儿粮饷,看样子本王回都城之后,要和皇兄好好商议商议了。”
此话听着是在抱怨帝饕,但是说话时的视线,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帝允臻。
那冷厉的眼神像是能够看透人心最深处的阴暗一般,让帝允臻不自觉的躲开那道目光。
“此事与皇上无关,”帝允臻深吸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许抖意,“运送粮饷的军队在路上遭遇了山贼,将士们誓死才抢回来这些,侄儿实在无能,才会让将士们和百姓受如此劫难。”
帝炆将他的话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嘴角的弧度逐渐的落下,“确实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