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芊丢下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还有两记耳光之后，转身走了。
沈兰城下意识追上去。
可是刚抬脚，就止住了动作——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面对女儿，产生的情绪，居然是害怕大于别的。
他害怕，看见沈芊不屑、甚至是鄙视的目光。
此时此刻的沈兰城，是真的不知道，还能如何挽回妻女，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先后离开。
沈兰城在包厢门口站了半晌，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
最终，他转身推门回到包厢，看着付芸。
“付芸，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你发生了一次错误的关系，那天晚上，我只是把你当成了方霞。”
付芸对上沈兰城的视线，眼泪唰的一下涌上来。
她年轻时追在沈兰城身后的时候，得到他不少冷待，却从未见过沈兰城有这样恶劣的态度和语气。
他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而且，就当付芸以为，这已经是极限的时候，又听到沈兰城的声音响起。
“你以为你对我来说算什么？凭什么跟方霞比？！”
丢下这句话，沈兰城也离开了包厢。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重，心中似乎有太多无处发泄的情绪，只能以此消磨。
包厢里，此时此刻只剩下付芸和付瑶母女。
付芸搁在桌上的手，紧紧攥成拳，止不住地颤抖。
今晚这一幕，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可对于付芸来说，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唯独沈兰城最后那几句话，是致命一击。
她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怎么能这么对她？！
付芸眼眶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妈，你……”旁边的付瑶凑上来，想说点什么安慰付芸。
谁知下一秒。
“啪”的一声。
付芸狠狠抽了付瑶一巴掌。
付瑶的右脸，原本就挨了沈芊的耳光，加上付芸用尽全力的这巴掌，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妈……”付瑶捂着脸，不敢相信付芸居然也打了自己。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付芸恨恨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
付瑶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妈，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是想帮你的，才会那么做……”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
是她去找方霞的不假，可是她做那些事情，都是为了付芸啊。
她完全是想帮付芸留住沈兰城，才会那么做。
至于说事情发生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是她希望的。
付瑶说着说着，也觉得有些委屈，眼睛通红。
可是，付芸看着她委屈到哭的样子，眼神却没有丝毫的软化，相反，越发的冷淡。
她看着付瑶静静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我亲生的孩子，是从孤儿院领养的。”
“所以，你才格外讨好我，害怕我会跟你的亲生父母一样，把你丢掉。”
刹那间，付瑶如遭雷击。
她嘴巴颤抖不止，“妈……”
“我说过了，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妈妈。”付芸说完这句话，拿起包也准备离开。
付瑶直接伸手拉住她，“不是这样的，你就是我妈妈，妈，你别这样。”
年轻的女孩，在方霞面前很会演无害的晚辈、在沈芊面前则是张牙舞爪，然而此时此刻在付芸面前，又成了一副无助的样子。
可惜付芸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爱，只有漠然。
“瑶瑶，我没有骗你，你的确不是我的孩子。”
事实上，付芸的确跟沈兰城有过一夜情，但是她并没有怀孕。
之后的二十一年里，付芸虽然还爱着沈兰城，可她是个极其骄傲的女人，不可能一再放低身段。
于是乎，两个人就维持着合作伙伴的关系。
可是，付芸也会感到寂寞。
所以她在二十一年前，领养了付瑶，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养大。
付芸想，付瑶应该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她不是自己亲生女儿这个事实，所以，付瑶哪怕再骄纵，骨子里始终有一丝丝自卑。
付瑶这个孩子，一直在过度讨好她。
包括这次的事情。
付瑶以为帮了她一个大忙，可实际上，却让她输得一败涂地。
付芸也没有想到，她跟沈兰城的关系画上句号，起因会是因为自己女儿干的这件“好事”。
至少现在，她不想再看见这个女孩。
也没办法再接受付瑶喊自己“妈妈”。
*
沈兰城到了地下停车场之后，正欲取车，没想到会这么巧，一眼就看见不远处那辆超跑。
车里，正坐着方霞和沈芊。
他喉结滚动，心口弥漫着苦涩，想走上前却又不敢。
可是，他有某种预感——如果今晚任由妻子和女儿就这么离开，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跟妻子和女儿有交集了。
短暂的犹豫过后，沈兰城最终走上前去。
拦住了方霞和沈芊的去路。
“付瑶不是我的女儿，”沈兰城这话，是对着方霞说的，“我……”
他原本还想说，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方霞的事情。
可是那个荒唐夜晚的记忆，忽然涌上。
他心口一梗，再也说不出那句话。
驾驶座上，沈芊淡淡看了眼沈兰城，目光接着转向母亲。
刚才在包厢里，付瑶刻意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她听得很清楚——
“沈叔叔跟我妈妈早就在一起了，而且什么都发生过了，你以为，你妈妈还能心无芥蒂接受沈叔叔？”
付瑶的话，或许有水分。
不过无论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沈芊回到车上之后，也没有把那番话告诉母亲。
已经结束的关系，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去一探究竟。
沉默了半晌的气氛，最终被方霞的声音打破：“我知道了，付瑶不是你的女儿，那又怎么样呢？”
“你跟付芸这些年，清清白白吗？”
沈兰城面色一滞。
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此刻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
错愕、难堪、怔忪……
甚至，还带着一丝丝说不清的、隐秘的喜悦。
喜悦的是，方霞在乎他和付芸的关系，那是不是说明，方霞对他并非完全没有感情？
可惜，沈兰城那点晦暗的心思，下一秒就被方霞戳破了。
“你别误会，你们是清清白白，还是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在意。”
“因为，我不能原谅的，不是付芸，你是个男人，离开这么多年，哪怕没有付芸、也会有张芸、李芸，无所谓。”
“沈兰城，我无法原谅的，只是你，还有当年那么愚蠢的我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