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霞阿姨，你把我爸爸还给我，好不好？”
听到付瑶的这句话，方霞顿时如遭雷击。
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好半晌，就这样怔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反应，她似乎能看见付瑶的嘴巴还在继续动，张张合合。
可是，方霞完全听不见付瑶的声音。
那么或许，刚才真是她的幻觉？？？
方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心里这样想着。
可惜下一秒，付瑶的话彻底击碎了方霞心里仅存的幻想。
年轻女人紧紧拉着方霞的胳膊，再次重复刚才的话，“方霞阿姨，你把我爸爸还给我，也还给我妈妈，好不好？”
“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我跟我妈妈，真的不能没有沈叔叔……”
“方霞阿姨，算我请求你，把我爸爸还给我吧，你们这二十多年都没见过面，其实你早就当他不存在了，不是吗？”
不得不说，付瑶虽然年轻，演技却很好。
一段戏张力十足。
也有足够的可信度，方霞整个人还愣在那里，浑身僵硬。
不止这样。
她心口的那个口子，似乎被扯得更大了。
现在哪怕不呼吸的时候，也疼得厉害，而且那种痛楚，似乎从胸口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在短时间之内，突然变得剧烈。
方霞浑身都疼得厉害。
她想说什么，可是光是嘴巴张开，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又或者是被付瑶堵住了。
明明嘴巴张着，也发不出声音来。
“你……”
“你……”
等到方霞好不容易能发声了，她立刻用力拂开付瑶抓着自己的手，指着付瑶问道，“你说什么？”
“你是……”
付瑶虽然演戏绝佳，可惜的是半天也挤不出眼泪，但是至少她的情绪还在，红着眼睛对方霞说道：“我是沈叔叔的女儿，亲生的。”
方霞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孩子，突然间想到一件事，“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岁。”
方霞猛地向后倒退两步，整个人差点直直栽下去。
幸好，付瑶及时扶助了她。
付瑶并不准备在生理上伤害方霞，因为这样，反而会将沈兰城推向方霞，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被她扶助的方霞，却像是避之不及，很快甩开她的手。
被付瑶碰过的位置，也像是被沸水烫过，疼得厉害。
方霞红着眼睛，再度抬头看眼前的年轻女孩。
付瑶是沈兰城的亲生女儿。
她今年二十二岁……
整整二十六年啊，她的女儿沈芊没有父亲，她方霞没有丈夫。
虽然从第五年得知被抛弃的真相之后，方霞就不再苦等沈兰城了，可她根本没有想到，原来在第四年的时候，沈兰城就在异国，有了新的家庭。
她那么蠢、那么傻，至少还等了五年。
原来沈兰城，连四年都等不了。
这个瞬间，方霞想起不久前还在门外的沈兰城，忽然间觉得讽刺无比，心口像是被针尖扎一样的。
疼啊，真的好疼。
也怪她蠢，都怪她蠢！
怎么能被沈兰城骗成这个样子？！
甚至……她甚至想过，如果沈兰城以后真的要留下来，一家三口就维持这个状态，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虽然她不想再看见沈兰城，可是毕竟沈芊这么多年都没有过父亲。
现在既然沈兰城想要赎罪的话，留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万一沈芊哪天，打算接纳这个父亲了呢？
再回想起自己这些念头，方霞简直想笑，笑全世界大概没有比自己更蠢的女人了，可她脸上却挤不出一丝笑容。
付瑶看着方霞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次，知道目的已经达到。
她也没打算继续逗留。
“方霞阿姨，我今天来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沈叔叔，可以吗？”付瑶是个敬业的演员，这时候还在戏里，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向方霞提出请求。
方霞这时候，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连看都不看付瑶。
付瑶被忽视了，也不恼怒。
反正她目的达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径直离开。
防盗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的声音，最终唤醒了方霞，也让她重新回归理智。
她想要往前走两步，将里面的门也关上，可是刚迈步，双腿直接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尾椎处传来清晰剧烈的疼痛。
方霞跌坐在那个地方，好半晌才缓过来。
她再度扶着墙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还好没摔出什么毛病，只是疼而已。
关好门之后，方霞再度回到沙发上。
她第一反应是喝酒。
之前，就因为沈兰城，滴酒不沾的她开始酗酒。
可是有天晚上喝到酒精中毒，结果还是被老邻居周兰看见，送去了医院，后来那天晚上，还是沈芊在病房陪夜的。
沈芊那会儿正忙呢，却依旧陪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一脸倦容匆匆走了，走之前还不忘跟安排的护工做好交接。
可是那个时候，她在干什么？
方霞突然开始反思，自己当初都干了什么混账的事情——
哦，那个时候，她还恨着沈兰城。
可是沈兰城还没回来，她只好将恨意放在女儿身上。
好像必须要有一个对象来恨，她才能发泄、消解这二十六年来的痛苦。
然而，她女儿沈芊又做什么了呢？
最错的地方，大概是投胎当了她的女儿吧……
明明亏欠的人是她啊。
方霞静静僵坐在客厅里，心里闪过了从前好多个画面。
不过这一次，她的回忆里没有沈兰城，只有女儿。
她对女儿太狠了。
可她甚至连发狠的资格都没有，她凭什么将对沈兰城的恨意，转嫁给沈芊呢？
沈芊甚至连选择出生的权利都没有。
方霞肩膀颤抖，缠着缠着，忽然捂着脸就哭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等到这波情绪发泄出来之后，方霞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沈芊的电话。
另一头。
沈芊大晚上看到母亲来电的时候，正坐在陆召南的车上，跟他吃过晚饭，在回去的路上。
她抽回原本被陆召南揉捏的手，接通电话，“妈？”
下一秒，沈芊听到母亲沙哑至极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是妈对不起你。”
“你爸在马来西亚，原来有个女儿，叫付瑶，今天二十二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