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芊刚才没有注意到陆召南，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事实上，从玄关处，她跟傅钰说那句“CP粉和超话，只是网友的脑补”的时候，陆召南就听见了。
只有一门之隔，距离很近，楼道里又很安静。
沈芊那十几个字，清晰入耳。
最近网上热度最高的CP粉，就是沈芊和陆召南的，陆召南自然不会认为，沈芊指的是别人。
他甚至能听懂沈芊没说的后半句——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的确，没意义。
从前的陆召南，绝不会认为自己有一天，心情会被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左右。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也已经陷得足够深。
他不想再看到任何其他男人的名字，跟沈芊联系在一起，无论是傅钰、贺衍，还是其他男人，甚至赖蒙和沈芊的CP粉，也让陆召南觉得心情很不好。
男人不行，女人同样不行。
能够跟沈芊联系在一起的名字，只能是他。
偏偏对沈芊来说，这些毫无意义。
陆召南后来，又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傅钰的说话声响起，“下次想吃什么？我学了试试。”
“不要再拒绝我了，姐姐，就当哄我开心。”
他以为沈芊会拒绝。
可是，沈芊给了答案。
一道菜而已，本身没什么意义，可是沈芊这个举动，本身就代表——她愿意哄傅钰开心。
她可以哄傅钰，却吝啬于给他一个笑脸。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沈芊最初永远是抗拒的态度，明显到丝毫不会掩饰；后来，她不再那么抗拒他。
却也仅此而已。
陆召南一度觉得，他距离沈芊更近一步，是从沈兰城出现之后开始的。
那个男人，是沈芊失踪了二十六年的父亲，现在却突然从天而降一般，可笑地说要补偿。
沈芊表面上，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可实际上，沈芊两次的软弱，都是因为沈兰城，沈芊对他生出的短暂的依赖感，也是因为这件事。
她甚至邀请他过夜。
面对喜欢的女人，陆召南不是没有欲望，也不是没心动过。
但他要的不是一夜。
陆召南曾经以为，他的欲望不止一夜，他正在接近他想要的，可直到这一刻，看见沈芊对傅钰的态度。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他突然明白过来。
“是不是我做什么，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男人的声音，让沈芊转过身。
她看着陆召南眼底攀上的点点猩红。
委屈这种情绪，放在陆召南身上很违和，无论他的性格手段、行事作风，还是地位，都跟这两个字，毫不相干。
但这一刻，他看起来，莫名的委屈。
委屈又愤怒。
沈芊看着他。
平心而论，陆召南这一年多以来，为她做过不少事，包括这次姜乔的事也是，她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他有没有做是另一回事。
其实陆召南的感觉没有错。
他曾经有机会，真正走近沈芊——
就是那两次，沈芊因为沈兰城崩溃，而他恰好出现。
尤其是那晚，他抱着沈芊，在她耳边不断重复告诉她，“不是你的错。”
沈芊从未觉得，自己需要依靠一个男人。
可是那个晚上，她的的确确对陆召南，生出了短暂的依赖感，那点温暖无法用金钱和利益量化。
放在平时，她可能会用防狼术对付陆召南。
可是那一晚，却成了她贪恋的东西。
她曾经软化过，但也只有很短暂的时间，沈芊的软肋就愈合了。
不过……
“我可以补偿你。”
沈芊看着男人猩红的眼睛，缓缓说道。
空气仿佛在这个瞬间，凝滞了。
周遭的一切色彩迅速褪去，仿佛又回到了去年，沈芊经历全网黑，又遭遇车祸，然后复原之后。
陆召南主动来找她。
当时全网黑那件事，是孟媛做的。
孟媛就是那个高调追求陆召南的名媛，空有名媛头衔，却是泼妇做派。
陆召南事后查到了孟媛身上，当时他跟沈芊已经分手，但他总归要给沈芊一个交代，即便对方只是他用来做“挡箭牌”的女朋友，并没有真正意义上交往过。
那晚，陆召南来找沈芊，开口说的话就是，“这次你的事情，公司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沈芊听完，然后笑了笑，“今天孟媛来医院找我了，你已经查到是她，但是什么都不打算做，是么？”
陆召南薄唇抿着，几秒的沉默后，才开口，“是。”
“因为陆家和孟家是世交，你不会因为一个我，就去动孟媛？”
沈芊说着，抬起手，意思是不需要陆召南的回答，“我明白了。既然这样的话，陆总今晚上门，应该是想提出其他的补偿条件？”
陆召南抬起头，视线落在沈芊脸上，“嗯。”
“你需要什么，都可以提。”
当初全网黑那件事，沈芊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和伤害，虽然车祸不能算在陆召南的头上，但事后，他的做法，却成了彻底斩断跟沈芊关系的一把刀。
当时，他面对受到不公待遇和伤害的沈芊，也说了类似的话——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
就好像今晚。
沈芊对他说，“我可以补偿你。”
如果只谈利益和数字，当然可以补偿。
数额少个零或是多个零，足以证明补偿的诚意，可是，感情这种事，没办法补偿。
陆召南猩红的眼，晦暗不明。
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最初，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虽然没有直接给沈芊造成伤害，全网黑并非出自他的手。
车祸也与他无关。
但是，他太冷漠了。
那时候的他，从未考虑过沈芊的感受，于他而言，沈芊更像是一个好用的工具——能做一个称职的“挡箭牌”女朋友。
就连挽留和补偿，也不是将沈芊看做一个独立的个体。
胸口像是被人用手死死压着。
陆召南想，他可能是后悔了。
他就是后悔了。
可能是后悔，爱上自己曾经视作工具的女人；还是后悔，曾经将她视作工具？
他一双深邃的眼睛猩红，脑筋此刻也不是很清楚，还在仔细辨认，到底后悔的是前者，还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