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宁回了?屋时,宋凌方方睁开了?眼,迷迷糊糊斜靠在床头边上半眯着眼睛,视线一片朦胧,脑子里昏昏沉沉,只隐约看到段宁的身影进了?房,缓缓问道,“你刚才哪儿去了?,这?大早的。”
“去院里转了转,好久不?回来,也有些陌生了?。”
“噢。”宋凌不?再怀疑,晃了?晃脑袋,还是觉得不?太清醒,倒头便要再睡一觉,头还没着枕头,就叫段宁?把揪着坐了?回去。
段宁身形?晃,将挂在一旁梨花木架上的水蓝间色裙扔到她的面前,抬抬下巴,“洗把脸精神?精神,这都中午了?,下午带你逛逛京城,晚上是答应过你的,去看灯市。”
?听见去玩儿,宋凌立马来劲儿了。
她总觉得自己好久没出去玩了。
她眼前?下子就清楚了?,脑子也不?混沌了?,就好像是眼前?条帘子被突然掀开,她唰地一下翻身下床,冲到了屏风后,哗哗啦啦地洗起了脸。
京城与琉城的人文不?同?之处太多太多,街市上大多是宋凌好像见过,却又好像没见过的东西。
她路过?个小摊,十分好奇地停了?步子,指着那儿摆着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问段宁,“这是什么?”
那老板听了她的话,便热心地跨到前面来将那黑漆的木头做成了?东西抬了起来,给宋凌展示,“您看啊,这样,它就是个枕头。”
宋凌点点头。经他这么说,它好像确实像个枕头。
那老板又伸手从中间一拉,两边?拽,它便支棱了?起来,立在了地上,那老板一指,“这样便成了?个凳子,放在家里省地方极了?,?物两用!”
宋凌惊呆了?,又低头去看了?看那凳子,如何?都看不?出它方才的模样的,完全叫她想不到是从?个东西来的。
她这?路上,净见这些生活中似乎是用得着,她却从没见过的东西。
京城的生活果然不同?,相比之下,琉城的物什便显得太过寻常,太不懂得变通了?。
宋凌全部梳洗干净,两人到了街市时,便已经是申时,逛不?了?多久,天边便红了??片,夕阳已经掩在了层层叠叠的店铺之后见不?着影子,只剩了残存的昏黄漫上天空。
宋凌暗自窃喜,这便意味着,马上就有灯市能看了?。
两人继续顺着街市朝前走着,却左拐右拐地拐到了这条熟悉的街上。
宋凌的手边,便是那家宋老爷想买下的铺子。
那铺子门口可不像上回那样寥寥数人了?,这会儿它前面挤满了?乌央乌央的人,放眼望去都难看见那店铺的模样了。
见了?这架势,宋凌的好奇心便上来了,拉着段宁便朝那边儿走。
“干什么呢这是?”
走近了?才发现,是那店铺今日便卖出去,店主正拿着支粗大的毛笔,向宣纸上慢腾腾写着最终买到之人的姓名。
宋凌这才恍然明白,这乌央乌央的人,怕都是想买这铺子的人及家属。
这间不大的铺子,竟这么有排场。可宋凌又转头看了?看这条街,想着在这样一个好位置,这排场似乎也是应当的。
她一边踮脚朝里看着,?边问,“今日公布,你怎么也不?带我来看看?幸好咱们刚好路过,否则我都不知道呢。”
段宁知道,凭她自己是不知道这京城不必说的规矩的,店家未通知,便是不卖给他们,琉城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说法。
可这毕竟是宋老爷想买的铺子,这是他们大老远历经了苦到京城来的目的,若是叫宋凌知道这事?办不?成,她指不?定多失望。
久而久之,他竟忘了?这事?她本就该知道的。
不?过也罢,如今都该面对了?。
那店主刻意地吊人胃口,将字写地极慢,写到人名时,还特意叫了两个伙计挡着不?叫看见,宋凌看了?直撇嘴。
至于吗。
等了?半晌,夕阳的光越来越微弱,待到街上的其他店铺都点起了?灯,那店主才磨磨蹭蹭将那宣纸在众人面前?展,手抓着顶端抖了?抖。
宋凌伸长了脖子朝上面看了?眼,惊地一个踉跄差点将自己绊倒。
那纸上的名字她熟悉极了?。
“徐奎”
宋凌看见这名字之后,脑子顿时陷入了?片混乱。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徐奎?
他买这铺子又是为了?什么?他家的生意也需要这家铺子么?
她蹙着眉去看段宁,却见他并不惊讶,只是淡淡抬眸看着洒金宣纸上的两个字,眼底没有丝毫波动。
你不?惊讶么?
她想问问段宁,却恍然想起段宁何?时对任何事?情表现出过惊讶?
于是话到了嘴边,成了?另一种说法,“...怎么会是他啊。”
怎么会是他?段宁也不?知道。徐老爷是知道他与宋凌来这?趟便是为了?买这铺子的,没道理叫他的儿子再来跟他们争抢。
除非,他这不?是为了?争抢。
他轻声道,“且等着看看。”便继续抬眸看向那店铺之内。
片刻后,小跑着进了?那店铺双手接过宣纸的却并不?是徐奎,而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段宁?眼认出,那衣裳是徐家的样式。
墨绿的底色,在襟口和袖口处是一条草绿的间色系带,极具代表性。
那小厮乐呵呵地捧过了?宣纸,朝门口的大家伙晃了?晃,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风光极了?。
向四周展示之间,他的视线扫过了?站在人群之后的段宁,随即笑意更甚,将那宣纸一卷,夹在腋下,冲开人群朝他俩小跑过来。
他挤开人群,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将那宣纸给段宁?推,道,“段大少爷,我们家的老爷说了?,叫我无论如何?买下这铺子送予段家的大少爷,以报段家主母十年前京郊大洪水的救命之恩。”
段宁蹙眉,沉默片刻后才记起了?他说的事?情,却将手?推,“我母亲乐善好施,大洪水那回她跑前跑后帮过不?少人,若是徐家以这样贵重的东西回报,那旁人可如何?是好?倒不?如大家同?样地什么都不给。”
那小厮面露难色,又转头将那宣纸塞进了?宋凌怀里,鞠躬道,“少爷,我们就是办事?儿的,自己做不?了?主,更何况老爷叫我们来,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于您家对我们的帮助而言,不?过是九牛?毛。”
宋凌看看手中的宣纸,又抬眼瞧了瞧那铺子里正写着地契的老板,怎么想都觉得这分明就是最贵重的东西了。
同?时,她脑中的另一个疑问也被打通——怪不得徐老爷问她,她的媳妇家中姓什么。这次特意以徐奎的名义买下了?这铺子,怕也是徐老爷特意的安排,多半是知道宋凌对徐奎的行为多有不?满,这大概算是致歉的?种办法。
她念着徐老爷的种种好,也念着她爹和徐老爷的多年交情,这铺子无论如何?她是不好收下的,不?然回去了,她爹也不?会答应。
她忙将宣纸从怀里拿出来要递回去,那小厮却如何?都不伸手去接,只连连地向后退,边摇头边道,“二位?定要拿着,这可不仅报段夫人的恩情,也是为报答段老爷,几日前我们方到了京城,弄丢了样东西,多亏了段老爷派人相助,不?然哪有今日...”
段宁的头仿佛被人敲了?下?般的恍然清醒过来。
他记起了?昨日父亲趁着四下无人,私下来找他时对他说的话。
“父亲知道你这?趟来是为了?什么,你的性子我最了?解,话不?必说得那样决绝。铺子的事?,段家帮你拿下,都是自家人,我们买下便就相当于你们买下,我不?会动那铺子,全交给你们,你那媳妇的事?...我也大可不去计较,就当作你是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女子看待...三日后段家便设宴,到时候还希望你和宋凌都能露个面,好叫大家看看我这长子,如今也这么大,这么出息了。”
他那时脑子里只有?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
为他花大价钱买下铺子,只为了?要他答应去赴段家的宴,他是绝不?相信的。这宴会定有蹊跷。
他那时是如何?说的?
他似乎是十分嫌恶地蹙着眉,说了两个字,“不?必。”
可兜兜转转,这铺子成了?他的,却还是有部分原因是他父亲。
原来他肯说出那样的话,也是早便算计好了?。
多么讽刺。
他扫了眼一旁不?停摆手拒绝的宋凌,抬手将那宣纸接了?过来。
“既然徐家这样坚持,这铺子我们便收下,只是定不?会这样平白无故,到时候我们将?层送给徐家也好,绝不?会叫你们府上白白损失。”
这些便不是那小厮商讨的范围了,他只完成了?此次来的目的,便心满意足,拱手道别。
宋凌心中虽不好意思,却还是开心的。这毕竟是她来京城的目的,?路上碰到了不?知多少的坎坷,来了京城后也碰着了?不?少受气?的事?,好在最后还是得到了这铺子,否则这?趟,可真是受苦来了。
段宁见她心里欢喜,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家中的恩怨太过复杂,旁人怕是一辈子无法理解,至亲之间为何?会到如此地步。
他捋了?捋宋凌的衣袖,将那宣纸替她收好,声音听不出波澜,“铺子到手了?,这是好事?儿,去看看灯市,也算是助助兴,早些回去,给父亲拟封信送回去,叫他也别提心吊胆。”
宋凌重重的点头。
然而方走出去没多远,宋凌路过?个拐角时,总听着那胡同里人说话的动静熟悉极了?,她没忍住偏头看了?眼,立马噤声将段宁拉了?回来。
程阳竟和阿舒站在一块,看上去相谈甚欢,程阳比起宋凌都是年纪大的,如今和阿舒同?站着,有种说不出的差距,可更重要的是——他们怎么会凑到一块儿去的?
宋凌疑惑又着急,心想这两个人怕都不是善茬,又偏偏都是他们认识的人,她心底总觉得隐隐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那我就把剧情加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