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唰地抬头,“选春来了?她来做什么。”
宋家提前叫了人去为她和段宁准备前事,选春便是其中一个,按理说,她该是与其他的小厮找个地方住下?,在京城边裳着春色便等着二人忙完一同回?去的。
话说罢,她又忽的转头看?向段宁,她惦记着他这会儿心情不?好,还沉闷着呢,不?知愿不愿意见人。
段宁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只朝门口抬抬下巴,叫她开门去。
她得了令,动作倒是快,几步就跨了过去,抬手把?插销拔了,向后一个使劲儿把门打了开。
选春许久没见她家的小少爷了,跨过门槛便要抬脸问好,却面色一怔,发觉小少爷身上穿的是身薄裙,而一旁那少夫人却穿着男子的衣裳。
她手中捧着个青色包裹,见状却忘记了自己来的任务,使劲儿闭上了眼睛,再一睁眼见两人的衣裳还是方才那样,才犹犹豫豫地朝后退了一步,搞不?清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小少爷...你...她...你们...”
宋凌也身形一顿,意识到自己忘了这茬了,可她是男子是女子倒不?重要,顶多是叫照顾了她数年的选春大吃一惊罢了,段宁的男女却不是能随便叫他人知道的。
在这方面,宋凌有着自己的警惕心与占有欲。
她咧嘴一笑挡到段宁的前面,展臂叫她瞧瞧自己这身裙子的绸缎衣料,“你瞧,昨儿我们俩才买的,那个...那是因为...因?为...”
她实在是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家搪塞选春了。
她求救似的瞧向段宁,她知道,段宁最会编了。
段宁远远地站着,也远远地看着,眼光淡淡,宋凌知道,他还没能从方才发生的事儿中走出来,那毕竟是他的家事,她或许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段宁压低眸子,眼底深处暗藏的风起云涌都叫他掩起,他视线落在选春身上,嗓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却能叫宋凌和选春听的清清楚楚,“你看?见什么了?”
选春人倒是实诚,一抬眸,“看?见小少爷穿着女...”她话说了一半,瞧出了少夫人眼中的不?对劲儿,这才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眼里带上茫然,朝宋凌看?了看?,又扭头看?向段宁,改口道,“看?见什么了?没看见什么啊。”
段宁扯着唇角轻笑了声,仍旧是没什么心情去与她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什么该记着,什么不?该记着,你自己清楚。”他后又随手伸出两指,从身旁的矮树上揪了片春日方发芽的嫩绿叶儿,指尖一揉将那叶子捻了开来,绿丝丝的汁液顺着指上的细纹逐渐清晰,他手指一松,那被碾碎的残叶便飘飘摇摇掉到地上。
“别叫我听着任何人谈起这事,知道么?”
他这手上的动作与他说出的话,简直是相得益彰,任宋凌看?了都觉得背后一凉。
她是叫他找个搪塞选春的理由,又不?是叫他威胁...
选春嘴向来是严实的,这一点宋凌信得过,她忙往前站了一步打圆场,“好了,我知道选春不会说的,你这样瞧人,我看?了都怕。”
他这时才又瞧了选春一眼,垂眸扫向她手中朱红缎包着的东西,“来做什么?”
选春方才着实是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犯了怎样滔天的罪过,那眼神仿佛能杀人似的,每一眼都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听了这句问话,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赔上笑脸将手中的缎带掀开,双手呈着里面的东西给二人看。
“少爷与少夫人今儿个是一大早就来了段府,两位送东西的恰好都今日赶到,寻不到人,便叫我将东西转交过来,我在那客栈门口等了又等,就是不见人影儿,我看?这信是家裁缝铺送来的,想着或许急一些...”她说着,便抬手将那小荷包从包裹顶上取了下?来,递给?方走了过来的段宁,后又解释,“...我便忙赶过来了,是怕了耽误宋老爷交代的事情,若是有打扰什么,还请小少爷和少夫人见谅。”
“无妨,无妨。”宋凌边说着边踮脚去看段宁手里的荷包,段宁却自己将那荷包抽带拉开,展在自己的眼前,着眼看了起来,不?叫宋凌看?到一点。
荷包是雪白的丝缎,那老板并不?因?其中的东西小,便敷衍了事,这叫段宁的心口舒畅了些。
他勾唇笑了,对选春道,“这东西是急,送来的刚是时候。”
选春面上一喜,便抬头跨出门槛,双手搭到了大门的两侧,低头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随后,大门紧闭。
无论宋凌在一旁如何蹦跶如何嚷嚷,他都讳莫如深,伸手进了那荷包,任凭宋凌眼睛都长到了他手上,眼巴巴地等着他拿出什么,他却偏不,慢慢地将手往外抽,荷包的绣花边儿上刚露出块布料,他就又停了手,侧眸睨着宋凌,“你猜猜这里头是什么?”
宋凌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要搁平时,她早就拽着段宁的袖子去抢荷包了,可如今她却只想配合他,无论如何,她都想叫他心情转好最重要。
她压下?了小性子,眼睛咕噜转了圈儿,猜道,“这么点儿的荷包,我猜是个玉佩。”
“不?是。”
“那...是个扳指。”
“戴手上的,倒是接近些了。”
“那就是手镯,可...手镯不能这么点儿吧?”
段宁轻笑着将那水蓝的绸缎拎了出来,在她眼前晃了两下,“都是在手腕上的,差点儿便猜对了。”
宋凌眼前突然垂下?来了一条这样颜色鲜亮又做工精细的腕带,她立马面露喜色,伸手接过那腕带上下?看?了一圈,“真好看呀,这给?我的么?刚好与我昨日买的薄裙差不多的色儿。”
段宁却从她的手中拿过了缎带,攥在手里朝身后藏去,“是我的。”
宋凌只当他在开玩笑,“这个色儿你向来不喜欢的,要不?是我非要你穿,你柜中那几件儿亮色儿的衣裳哪来的?你才不?会戴这样的。”
他扬扬眉,什么也没说便抬手将缎带搭到了手腕上,反手指尖灵活地系了个扣,将缎带牢牢戴在了手腕上,又勾唇问道,“谁说不会?”
宋凌此时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缎带上了。他的肤色本就白净,水蓝的缎带向上一盖,就好像白玉上面覆了块蓝宝石一般的透亮,缎带的丝线在西边的残阳下还偶尔闪现丝丝光芒,他修长的手指抓着长出来的一段,指尖的动作慵懒随意,将那缎带一勾。
“在我手里,便是我的。”
她还是头一回?听段宁这样的语气,好似在跟她玩闹似的耍赖,这次反倒成了她在一旁冷静说理,好像两人互换了似的。
他故意极快将腕带戴好的模样,惹得宋凌想笑,她却更多地是想到段宁这会儿应该开心些了,她若是继续跟他闹下去,他或许还能再开心些。
她便仰头随口问,“那你为何戴这个颜色?难不成是想跟我那水蓝的薄裙凑成一对儿么?”
“是。”段宁回?答地极快。
这次愣住的倒成了宋凌。
打成亲来,便是她次次自作主张去与段宁配些色调相搭的衣裳,他什么也不?说,不?反驳,却也不?赞同,宋凌一直以为,他只是为了迁就她。
如今他主动配了次她衣裳的色儿,她竟觉得从小臂上泛上了阵阵酥麻,向她的背后延伸,传遍了全身上下?,面上却极力压制着喜悦,抿唇道,“真的么?”
段宁将手腕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瞥向宋凌,勾唇道,“还能是为了什么?”
宋凌浑身轻飘飘的,好像整个人要浮起来一般,甚至有一瞬觉得面前的画面并不?是真实的,恍如做梦。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什么时候弄的,我怎么不?知道。”
段宁漫不经心,“昨日叫你在外头等的时候。还当他要做个几日,没想到今天便送来了,倒是快。”
宋凌咬着下?唇抬眸瞧他一眼,见他眼底又漫上了笑意,才轻舒了口气,“你现在心情如何?”
段宁垂眸,“还好。”
还好?
她一咬牙,一狠心,踮起脚尖才勉强到了段宁肩膀稍上那处,她看着段宁微掀起的凤眸,细长好看?,那双眼睛似乎看?什么都是敷衍的漫不经心,唯独看向她的时候里面总是含着笑意,如今那笑意却只有浅浅一层。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他微阖的眼皮上轻点了一下?,随后立马将整个人收了回?去,掩耳盗铃似的背过了身,片刻后站稳,又悄悄转头问,“现在呢?”
她眼看着段宁的眼底染开笑意,唇角也勾了起来。
“好多了。”
随后,宋凌的身子叫他一手转了回?来,方转过身便险些冲上了他高挺的鼻梁,她下意识地朝后一退,段宁俯下身又将她拉了回?来。
他的声音低哑沉黯,几乎要把?她的魂儿都拉走,“你胆子真大。”
还不?知道我是男是女,就敢这样撩拨。
宋凌方才倒是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叫他一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太过突兀,不?仅不?是她平时会做的事,更不会是他们二人之间做的事。
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尖儿,一阵小风吹过,都散不掉她面上腾地升起的热气。
两人的鼻尖相贴着,宋凌浑身一阵酥麻,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撤了步子便想走,段宁却将手按向她的后脑,掀眸笑问,“就这么点能耐?”
她怯怯抬眸看到段宁的眼眸就在自己的面前,其中夹杂着几分调笑,她一缩脖子,怂了。
“...我就这点能耐。”
段宁笑意加深,微歪了歪头,便离得她更近了,两人的鼻息相交,温热湿濡扑在脸上,宋凌的胸口似有锤子敲打一般咚咚作响。
段宁的额头抵住她,高挺的鼻梁斜挡在宋凌娇俏的鼻头上,他深吸了口气。
“你知道了,是不是?”
宋凌心里本就紧张得很,见他贴得这样近,大气儿都不敢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知道了什么,怔住片刻才猜测,他问的或许是,她是不是知道了他是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掉马,也不算是正儿八经掉马,其实我想写的掉马还在后面,或许会有那么一丢丢黄bao呢,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