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禹非的话让曲归年一怔,进而玉白的脸颊浮上了一层薄红。
曲归年有些局促，但平心而论，他并不反感宋禹非的提议,只是......有些紧张羞涩而已。
曲归年低下头,看?到宋禹非正定定?地望着他，眸中含着笑意和难言的情绪。
鬼使神差地，曲归年坐到了他的病床边。
宋禹非的眸光深了几分。
曲归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他一手撑着床边,慢慢俯下身。
“归年。”宋禹非的声音带了些沙哑，在曲归年耳边响起。
“嗯。”曲归年的颊边又红了几分，呼吸都有些轻颤。
两人的心都跳得飞快。
一个吻落在了宋禹非的唇角，蜻蜓点水般。
两人不是没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这次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宋禹非忍不住抬起手,抱住了眼前的人。
“禹非。”曲归年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
宋禹非浑身一颤,抱着他的手紧了紧：“归年......年年......”
“不要担心，我一直都会在。”宋禹非在他的耳边说。
“嗯。”曲归年的声音里带了些鼻音。
片刻后，曲归年说：“我去叫他来。”
“好。”宋禹非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曲归年站起身，不敢再看?宋禹非的眼睛。
他转过身,唤道：“系统,你在吗！”
系统立刻就出现了：“宿主是否准备进行灵魂融合？”
“是。”曲归年说。
宋禹非看?不见系统,也听不到系统的声音。
下一瞬，他就见到曲归年的怀中多出来了一个人。
曲归年在这个世界的身体要更文弱一些,又昏迷刚醒,受伤未愈，一下子有些抱不稳陈启延的身体。
宋禹非下床，帮他将陈启延的身体扶到了椅子上。
“你......”曲归年抿抿唇，对宋禹非说,“你先在床上躺一会儿，等你醒来，应该就已经成功了。”
“好。”宋禹非定?定?看?了他一眼，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
曲归年在床边等待着，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宋禹非在闭上眼的那刻，就陷入了沉睡。他感觉自己置身于虚空之中。
一个淡淡的影子飘了过来，看?不出轮廓。
就在他伸手，碰到影子的一刻，繁复庞杂的记忆，瞬间涌进了他的脑海。
在学校听课、在曲归年身后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实验用具、浑身是伤地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行走，还有最?后在黑暗浑浊的水下，被无数根铁一样锋利的藤曼扎穿身体，自爆异能和它同归于尽的场景。
一幕又一幕。
是陈启延两世的记忆。
宋禹非似是被烫了一样，瞬间松开手。
在他松开手的一刻，所有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那抹影子再次靠近，宋禹非这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他同意，两人的灵魂才能够融合。
他伸出手，再一次握住了影子的手。
影子从手开始，一点点与他融合，然后是腿、身体，最?后是头。
在全部融合完的一瞬，宋禹非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脑中无数场景翻江倒海，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曲归年在病房里焦急地看着他。
就在这一刻，被安放在椅子上的陈启延的身体发出淡淡的光。
“启延？”曲归年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刻，从手臂开始，然后是腿、身体，最?后是头，像破碎的玻璃一样一点点化作晶莹的碎片，飘散在空气里。
最?后什么都不剩。
连衣服都没有剩下。
“启延！”曲归年神色惶然，扑到椅子上，试图找寻一些剩余的痕迹。
但什么都没有。
“宿主不要伤心，”系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由于灵魂碎片已经归位，灵魂碎片附着的躯体不是主世界产物，无法在主世界停留，因此被抹杀消散。”
“躯体消散，则说明灵魂融合已经成功。恭喜宿主。”
系统没有感情的机械声音停了下来。
曲归年一时间有些茫然，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心里空落落的。
他怔怔地望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
这张熟悉的面容属于陆瑾堂，现在又属于宋禹非和陈启延。
在书中世界，四个和他关系最?密切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还是他在现实世界里除了至亲以外最?重要的人。
太不可思议了。
曲归年脑海里控制不住地闪过一幕一幕和这些人相处时的画面。
眼神渐渐放空。
而就在这时，面前的人睫毛动了动，然后眼睛慢慢睁开。
曲归年瞬间清醒，猛地站起来扑到他的床边：“你怎么样？”
面前的人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才真正醒过来。他转头，看?向曲归年。
两人目光相接。
对方的嘴唇动了动：“年年......”
曲归年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你......”
曲归年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他想知道对面的人现在是谁。
他握了握曲归年的手，想要坐起来。
曲归年扶着他坐了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曲归年终于没有忍住，问道：“你现在，是瑾堂，宋城主，还是启延？”
他听到曲归年的话，侧过头，望着曲归年，嘴唇动了几动，最?终道：“我不知道。”
曲归年一怔。
对面的人继续说：“他们都是我，但宋禹非很厌恶陈启延，陈启延也很恨宋禹非。我......可能要调整几天吧。”
自己恨自己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每一段记忆都无比真实。
曲归年眼中露出些心疼。他不由得伸出手，抚上对方的大脑袋：“很难受么？”
面前的人感受着曲归年的动作，怔愣了一瞬。
他望着曲归年的温柔的眼睛，眼中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痴了。
他喉结滚了滚，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对上曲归年专注而带着些鼓励的眼神，他并没有开口。
他握住曲归年抚着他鬓边的手，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口。
然后在曲归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手将曲归年揽进了怀中。
“你......”曲归年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心里酸酸涨涨，又有些麻麻酥酥，轻声问，“不舒服么？”
“不，很舒服。”对方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触感。他的声音闷闷地在曲归年的颈窝处响起，“我想......我现在是陈启延多一些。”
他紧了紧搂着曲归年的手臂，哑声唤道：“曲老师......”
曲归年在他的怀中一颤。
曲归年本以为，或许再也听不到他沉默又深情的启延唤他一声曲老师。
没有想到这一声称呼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曲归年感觉一阵鼻酸，眼眶都微微湿润。
“启延......”曲归年紧紧搂住对面的人，抚着他的脊背，一遍遍唤着，“启延......”
“曲老师，”对面的人抬起头，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曲归年，突然开口道，“我爱你。”
“你......”曲归年一阵猝不及防之下听到了这句话，心中情绪一阵剧烈翻涌，下意识揪紧了对方的衣服，“我......”
曲归年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然而这时，一张唇轻轻贴在了曲归年的唇上。
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曲老师，”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只是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不要急着答复。”
曲归年闭了闭眼，点点头，压住了翻涌的内心。
曲归年抬起头，看?着陆瑾堂的脸上出现了陈启延惯用的表情，就像是一只凶猛的大狗，在面对亲近之人的时候不自觉地敛去冰冷，露出亲近渴望的表情，就像自己就是他的一切。
然而这样的表情出现在陆瑾堂的脸上，竟毫无违和。
曲归年心中一阵酸胀，莫名的笑意却一点点浮上他的面庞。
他望着对方的眼睛，唇角控制不住地弯起。
他伸手抚上对方的大脑袋，将他的头发揉乱，笑道：“你啊。”
他心中软得厉害，不由得又加了一句：“真傻。”
对方的唇角也一点点勾起，望着他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曲老师......”他喃喃道。
渴慕了两辈子的人现在就在他的眼前，这样含笑温柔地看着他。
他不由得伸出手，抚上曲归年的脸颊。
曲归年顺从地被他拉近，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最?后，两张唇轻轻贴在了一起。
曲归年下意识想要张开嘴，但心里又有些迟疑。
他们现在算是什么情况呢？
如?果他答应了眼前的人，那么，他答应的又是谁呢？
曲归年的脑海中一时间闪过许多念头。
然而，就在他想要顺从本心的时候，面前的人却突然转过了身，捂住胸口，紧紧闭上眼睛，身体有些发颤。
“启延！”曲归年一惊，心脏紧缩，连忙扶住他，失声道，“你怎么了？”
曲归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症状吓得惶然，转身就要去请医生来看。
但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一只大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曲归年回过头，看?到他靠在床背，症状已经好了许多。
他的手紧了紧，似是有些难以开口。
“我去请大夫。”曲归年解释道。
“不用。”沙哑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窘迫，他错开眼，缓缓道，“没事。我......刚刚想到一些宋禹非的事情。看?你对陈启延这么好，就......有些难受。”
人的脑海里总是很容易无意中跳出一些记忆里的画面。
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跳出来的是谁的记忆，他就会代入谁的心境。
虽然都是他自己的记忆，但陈启延和宋禹非之间互相忌惮互相厌恶的心情不会因此消失。
他在曲归年用看陈启延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用对待陈启延的温柔与他亲吻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宋禹非的记忆，转而用宋禹非的视角去看这一切。
难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曲归年听到他的话，怔了一下，才里?解了他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情况，曲归年不由得有些失语。
曲归年抬起头看向他。
然后，就对上了他带着委屈、妒意等等诸多情绪的眼睛。
但是这双眼睛在委屈嫉妒的同时，正亮晶晶地看着他。
曲归年也分辨不出，这样的眼神到底代表了怎么样的心情。
现在该怎么办？
曲归年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