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元若生命中的第二十一年,她终于知道了飞蛾扑火是什么滋味。
她一身黑衣,接着月色,一步步走向昭狱深处,原因无他,只因这监狱中的一处牢房里,关着她的爱人。
她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又轻又慢地贴着墙壁往前走,背后浸满了冷汗。她不敢去想这是不是一个圈套,更不敢猜测如若自己的身份败露了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四年前,王的义子,也是她的主人将她叫到跟前。
“鸢,在我手下的姑娘里,你各方面都是极其出挑的——你愿意前往梁国,潜入后宫,为我荆族获取情报吗?”
那一年梁国与荆族矛盾重重,近乎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
但鸢沉默了下来,只攥住了自己的裙摆。
年轻的王子看透了他的想法,对着她道:“你要进了宫中,戚执就会成为我身边最勇敢的侍卫,前途无量。”他露出了一个带了点狠意的笑容,“你相信的吧?我是荆族未来的王。”
鸢跟在这位主子身边多年,早已知道了他的实力与手段。
于是她抬起眼,一双眼里满是坚定:“遵命。”
那王子露出来一个微笑:“那从今天起,你的名字是李元若,是一名来自梁国江南的女孩——你需要和你的戚执道个别吗?”
元若攥着裙摆的手默默松开了:“空留念想,自是不必。”
王子哈哈大笑:“我果然没看错人。”
元若蹑手蹑脚地经过了一个倒在门口的侍卫——她利用职权之便,往昭狱侍卫的饭菜里加了点料,估计得明天才能醒来了。
走在暗黑的地牢里,元若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她想起在荆族的时候,人们都说梁国的贵族都是酒囊饭袋,只晓得剥削百姓,而自己坐在金山银山上头,吃祖先留的老本,刮百姓身上的血肉,现在甚至还搜刮到了荆族头上,真是荒谬。
而她又想起,皇后和嫔妃们和善的笑,皇帝日日夜夜处理公文的背影,当她问起皇后为何令荆族纳贡,皇后诧异的眼神和答复。
“因为荆族二十年前进攻大梁,妄图抢占我大梁边疆的土地,鱼肉我大梁边疆的人民;在被虞老将军打退后,承诺年年纳贡。”
皇后无奈地隔空点了点元若的额头:“下回给你找点史书来看?姑娘,这是常识啊。”
元若走过一间又一间的监狱,却终究没有找到那个她想要找的人。她有些慌了,加快的步伐。
终于,在一处最靠里的监狱中,她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戚执。
元若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快要飘走了,心里又恐惧又喜悦。她悄悄拿出了从狱卒身上拿到的钥匙,打开了铁门,进了那间有些窄小的牢房。
戚执被响动惊醒,抬起了头,见着元若瞳孔就是一缩。他奋力地挣扎着,想要喊出什么,却因为喉咙嘶哑叫不出声。
元若只觉得心里一痛:“你想说什么?”
戚执终究还是出了声,他奋力地嘶吼着:“快…跑…”
与此同时,哐铛一声,元若回头一看,牢房的门死死地关上了。
元若一时间觉得呼吸一窒,只试着拿钥匙去开门,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别试了,打不开的。”
皇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面上依然是一派端庄平和的笑意,只是里头带了些冷意。
看着元若那张被月光映得苍白的小脸,除却被人背叛的伤心,宋含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点心疼与同情来。
她下意识地想,元若看起来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衣服粘在身上不难受吗。
上辈子纵横商界的那几年,齐晙遭遇的背叛和算计也不少,与之相比,这辈子几乎没被别人从背后捅过刀子。
说来的确有些可笑,宋含庄这个上辈子心黑手狠,放浪形骸的,工于心计的人,现如今居然变成了个身边藏了两年半卧底的傻白甜。
…如果这事被她上辈子家里的长辈兄弟知道了,估计能嘲笑这位前·总裁、现·皇后一年。
宋含庄:“你招吗?”
元若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她攥着黑衣的手慢慢松开,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那刺客的面前。
宋含庄看着她那隐晦的,保护的姿态,不由得笑了起来。
当初刚刚进宫时,嬷嬷一排宫女领到了她面前,宋含庄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美貌的姑娘。
她的眉梢眼角中透露出一排温顺,而过于挺翘的鼻梁与略深的面部轮廓在给她添上了几分异域风情的同时,也添了几分精神气,让她显得不过于柔弱。
这一排姑娘中,大多姑娘的目光中都透露出了几分紧张,好奇与期待,而她的目光却过份沉静。
美貌意味着养眼,沉静意味着办事妥帖,所以宋含庄选择了她。
宋含庄招了招手,几名侍卫就进了牢房,迅速把元若制伏在地,元若抬起眼来看她,眼里满满的绝望。
宋含庄猜出了她的想法:“放心,我不会使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元若的眼神多了几分庆幸,至于有没有愧疚和感动,宋含庄也没看清。
看着那个眼神,宋含庄不自觉地想起了之前她问元若有无心上人时,她那带着期盼与黯然的眼神。
她说:“实不相瞒,有的,但已经…没有可能了。”
宋含庄让侍卫们将她五花大绑,丢在墙角:“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我问你问题,你沉默一刻,你这位同族…或者情人,身上就会多一道口子。”
元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她。
宋含庄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事不宜迟,那我开始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