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午宴开始了。
酒席间,众人觥筹交错,宋含庄看着坐在她身边的皇帝被敬了一次又一次的酒。而相比之下,自己则像个漂亮而毫无意义的花瓶。
虽然诸多臣子给皇帝敬完酒之后也会对着她举举酒杯以示尊重,但她终究是顺带的那一个。
上辈子,不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工作时代,齐晙都是人群中心的人物,至少从来不是别人的附庸,且想要站在他身侧的人,不论男女,数不胜数。
...而到了这个地方,成为了宋含庄之后,她却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近乎毫无作用的漂亮花瓶。
平时在宫里也就罢了,每逢佳节,宋含庄就要感受一次落差。
其实前几年宋含庄都没这么不爽,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心态有些爆炸。
可能是因为前些天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让她终究有些意难平。
理智上,宋含庄很明白,收入和付出成正比,皇帝一肩挑起天下太平,一肩挑起朝堂稳定,他站c位理所应当。
而自己每天就和漂亮妹妹开茶话会,除开节日策划,帮宫里看看账管管大事,从来不做什么大事,苟在这个无关紧要的位置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虽然她知道自己的不爽有些无理取闹,但宋含庄就是不爽。
不过话说回来,不爽又能怎么样,自己还不是得露出端庄的微笑,当一个别人眼里贤良淑德美丽的皇后。
当然,宋含庄心说,自己本来就贤良淑德美丽大方,这点毋庸置疑。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散尽,看着宫女收拾残局,宋含庄揉了揉笑僵了的脸,却听见皇帝对她说:“皇后辛苦了。”
她抬起头,就看见这个年轻人极其认真的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连带着唇角一并向她勾起了浅浅的笑意。对上了宋含庄的视线,皇帝对着她继续道:“宫宴事物大多繁琐,劳皇后费心了。”
一时间宋含庄心里也气不起来了,只想着如果上辈子如果遇见这么个妙人,不论男女先拐回屋再说。
...但是这辈子,呵呵。
宋含庄笑了笑:“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皇帝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此人滴酒不沾,基本都是以茶代酒,酒杯里全是泡好的茶水。
不过宋含庄也豪爽不了多少——虽然她杯里是货真价实的酒,但她一口都没沾,原因有二:一是这具身体酒量极差,二是压根没人敬她酒。
思及此处,宋含庄忍不住想:我怎么混得这么差啊,氧化钙。
宋含庄:我以前可是…算了不想了,越想越气。
刚刚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宋含庄就又听皇帝又添了一句:“且宫宴布置得很不错,朕非常满意。”
听了这句话,宋含庄只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么和自己的下属说的,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她毕恭毕敬地答道:“皇上谬赞。”
......
皇后似乎心情不好,这是陆钦彦在经过了几次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
之前大宫宴的时候陆钦彦就感觉皇后身边有一圈低气压,虽然脸上挂着笑,但总感觉她笑得咬牙切齿。
陆钦彦有些内疚,毕竟不得不承认,宫宴的拨款确实比较寒酸,做到这个程度的确比较为难她。
现在国库虽然充盈,但是从规划上来看,以后用钱的地方确实不少…丞相还提议在各地广办学堂,减少世家子弟与贫寒子弟的教育资源差距,更别说武举还得改革——总而言之,处处都得花钱。
所以宫宴啊什么的果然还是节俭一点…但想到当时皇后身边几乎能凝固成实质的怨气,陆钦彦靠在凉亭上禁不住想,当时应该多拨一点款的。
毕竟设身处地地想了想,陆钦彦觉得自己给的那个数目,的确有些寒碜了。
毕竟大家一起过日子,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来自太后娘娘的箴言。
陆钦彦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皇后还有嫔妃太差了,毕竟自己去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间都泡在朝堂内阁书房。
陆钦彦在心里沉痛地批评自己:这样下去,我能有子嗣才怪,我活能变好才怪!
“哟,彦儿,发什么呆呢?”
陆钦彦一抬头,是衡王爷。
由于他昨天的所作所为,虽然今天早上起床之后陆钦彦的声音就完全恢复了,但陆钦彦现在看着他就来气,遂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以示自己心中的愤怒。
衡王爷自知理亏,一胳膊搂住陆钦彦的脖子:“彦儿,皇上,别生气啦,那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好,你若是还是不开心,喂我吃十颗二十颗,我都没意见的。”
陆钦彦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俊不禁:“来!那你吃啊!”
衡王爷二话不说,手就往袖子里摸,陆钦彦见他像是要来真的,不由得说:“算了算了,心意到了就好。”
毕竟晚宴的时候,衡王爷一开口是个女音,怕是要把众人吓得够呛。
然后被传成段子说一年。
如果有嘴巴大的宫女太监就更完蛋了,这种事传到民间,不知道会有多少个版本。
衡王爷把摸出来半截的药丸塞回袖子,乐道:“我就知道…”
陆钦彦也乐道:“你宫宴后吃吧,就在这个地方,我看着你吃。”
衡王爷:“……”
陆钦彦:“不见不散。”
陆钦彦:“对了,吃了之后你再去行院吧,我送你匹马骑着去,和姑娘们比比谁的声音更好听。”
衡王爷作西子捧心状:“彦儿哦,你变了。”
又寒暄了几句,期间衡王爷和陆钦彦讲起他在诸地的见闻。
他现在也算是个名气不小的画师了——毕竟他从五岁开始就被各路天下名师指导,如果还没有成就,那问题就大了。
陆钦彦:“所以你现在还不准备找个姑娘安定下来?你又不是三哥那样一心向医,据说你的红颜知己都有一打。”
衡王爷:“彦儿你还小,你不懂,哥哥我只是心碎成了很多片,在诸多欢场中漂泊流离,爱上了不同的人。”
陆钦彦:“让母后听到了你这话,小心她揍你。”
陆钦彦:“而且我都二十三了!什么叫还小啊!”
衡王爷:“好吧,说实话,我是没碰到合适的。”
陆钦彦:“你没碰到合适的你就别下手啊。”
衡王爷:“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和妃子聊一晚上小说?”
陆钦彦惊道:“所以为什么你都知道这种事了啊?!”
衡王爷:“和你三哥聊天的时候说的,说起来三哥怀疑你某方面过度冷淡。”
陆钦彦:“…”
衡王爷:“我知道的,你现在还没开窍。”他上下打量了下我,“或者,难道你是个断袖?”
陆钦彦懒得反驳自己这位脑子里满是奇思妙想的四哥:“所以你这些年到底…”
衡王爷:“哦哦,不反驳,转移话题,就是默认了。”他叹了口气,“唉,愁人。”
陆钦彦拍案而起:“所以说我不是断袖啊!!我对男人没兴趣啊!!”
衡王爷笑了起来:“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了。”他沉默了一会,“不过说起为什么我不安定下来,说实话,我只是感觉没有遇见一个特别喜欢的人。”
陆钦彦表示愿闻其详。
衡王爷:“我只是觉得和大多姑娘们只是各取所需,一方求财,一方求色,而就算是像大多公子一样,寻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也不过是各自贪图对方家族的权势罢了。”
陆钦彦:“这不是很正常吗。”
衡王爷:“…你怎么一点也不浪漫。”
陆钦彦喝了口茶:“你继续。”
衡王爷酝酿了一下感情:“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不论我是王爷还是山野村夫,不论我书画一绝还是胸无点墨,不论我样貌俊朗还是面目可憎,都能待我如一,我就会心甘情愿地和这个人相守一辈子。”
陆钦彦:“那人家图个啥。”
衡王爷:“……”
衡王爷:“爱情啊。”
陆钦彦:“我要是个姑娘,怎么说也不会和一个既不能门当户对,也没有什么才华的人在一起啊。”
衡王爷:“但是如果有那么一个人…”
陆钦彦:“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那这应当是冤孽吧…咱母后不是修佛吗,我也了解一二,这种情况只能用前世债没还全来解释吧。”
衡王爷:“……”
陆钦彦:“原来四哥你就想着找个冤大头来讨债啊。”
衡王爷:“你这人怎么这样——”
陆钦彦:“更何况你现在样貌身家才华样样都好,想那么多干什么,难道你觉得你有一天会一无所有?”
衡王爷:“那倒不至于…”
陆钦彦:“所以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陆钦彦起一块桃酥:“或者你换个角度,如果有一个姑娘,貌似无盐,无才无德,只有一颗爱你的心,你会娶她为妻吗。”
衡王爷挣扎了片刻:“不会。”
陆钦彦:“那你会纳她为妾吗。”
衡王爷:“这个说不准,不过应当…也不会吧。”
陆钦彦:“那你再想想你自己对爱情的标准,不觉得有些苛刻吗,”他喝了一口果茶,“而且你这个标准也无法验证啊,毕竟你现在什么都有。”
衡王爷沉默了下来。
陆钦彦继续道:“而且按照你这样游戏人间,就更不可能找到对你至死不渝的姑娘了。”他摊手,“毕竟大多心里对爱情抱有期望,切愿意为之付出的姑娘,对于婚姻的最低标准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啊,你这种游戏人间的男人是会被嫌弃的。”
衡王爷:“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你不是成天忙于政务连召嫔妃侍寝的时间都没有吗!”
陆钦彦心说:当然是宜妃和我说的。
衡王爷:“难道你对于爱情就没有…”
陆钦彦:“没有希望,没有向往。”
衡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