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太后的第二天,皇后又召了后宫里所有妃子去她的寝宫。
“什么?皇上生病了?”
看着后妃们惊讶的神色,皇后叹了口气:“虽然太医说只是普通的风寒,但是情况看起来很严重。听我爹说皇上在朝堂上就一直咳嗽,后来在内阁的时候说着说着话就直接倒下了。”
宜妃唏嘘道:“太让人心疼了吧。”
众妃点头。
皇后:“所以,我的意思是,虽然皇上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但是我们毕竟拿着皇家的俸禄,更何况皇上平日里也待我们不薄——我是指物质上。”
贺荣贵妃:“对,平心而论,皇上除开技术差,还有不常来后宫之外,其他方面真的没什么缺点。”
众妃点头。
皇后:“所以我们得去探望一下他,但是感觉如果一时间所有人一起去不大合适,只去一部分人也不大合适,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轮流去探望皇上。”
众妃点头。
皇后:“既然探望,就还是得带点礼物,你看皇上,每次临幸了谁,哪次没有给送盆栽衣服首饰?我们姐妹几个又怎么好意思空着手去?所以,现在,立刻,马上,想想自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然后我们从一个时辰之后轮流探望,没人半个时辰,虽然皇上可能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但是心意得送到。”
拟定了每个人探班时间之后,皇后一一拍桌:“好的,散会!”
秦婉琬探望的时间刚好是晚膳之前。既然要探望,作为秦·大家闺秀·体面人·礼数周全·婉琬,自然要带上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为此,这位琬妃娘娘带着自己的宫女们开始在自己的寝宫里翻翻找找。
对着一地的衣裙首饰,琬妃禁不住喃喃道:“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么好看的衣服和首饰…”近段时间光忙着和姐妹开茶会谈天,久久没有打理衣橱,竟漏掉了这么多没穿几次的漂亮衣裙!
于是这一整个下午,虽说名义上是在找合适的见面礼,但实际上,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被这位娘娘用在了试衣服首饰上,结果最后时间剩余不多,陷入慌乱的秦婉琬这才脑子灵光一现,想起自家哥哥先前送了自己一块极其名贵的徽州墨,一直没舍得用。
秦婉琬看着手上被细细雕琢成池塘样式的墨块,心里在滴血。
在去皇帝寝宫的路上,秦婉琬遇见了刚刚完成探班的昭妃。
问起皇上的情况,昭妃只摇了摇头,表示皇上一直沉睡,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不过皇上的睡颜真的绝了。”说起这个,昭妃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神色,“我能在旁边再看半个时辰。”
琬妃:虽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皇上生病你的表情这么飞扬真的没问题吗。
琬妃开口问道:“所以皇上问题严重吗?”
昭妃:“太医说是风寒啦,风寒应该不大严重吧。我觉得皇上一直不醒来可能是前些天熬夜过度,现在把没睡的觉补回来。”
琬妃: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这个人说得有点道理。
琬妃:“说起来天儿你送的什么?”
昭妃:“茶叶,是之前我爹去外地办事,当地官员给送的大红袍,回来之后每个子女都给了点;不过我也不大喜欢喝茶,干脆就送给皇上了。”
琬妃苦笑:“我就不一样了,翻箱倒柜了一下午都没找到什么能送的,只好忍痛割爱,把我这个一直没舍得用的砚台送给皇上了。”
昭妃:“你这砚台确实漂亮,不过你想,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来日总有更好的。”
告别了昭妃,琬妃行至皇帝寝宫门口,一名太监领着我进了皇帝的卧房。
当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里头的一名太医刚为皇上换下额头上散热的方巾。
和太医互相行了礼之后,秦婉琬才例行问道:“皇上的状况严重吗?”
太医:“虽说看着挺吓人的,但其实就是积劳成疾,好生调养休息一阵就好了。”
琬妃松了口气:“意思就是好生调理就无大碍了?”
太医点头。
琬妃将目光挪向皇帝,这位年轻的帝王这位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双眼紧闭,眉头蹙起,脸颊上是一片不正常的红晕。
虽然知道这么说话有点没良心,琬妃在心里默默感叹,但是说实在的,这样的皇上还是很好看,甚至可能因为新鲜感,比起平时更让人挪不开眼。
秦婉琬一边凝视着正德皇帝的睡颜,一边在心里默默哀叹,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身心如一纯洁无暇的大家闺秀了。
接着,她和太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皇帝的身体状况,过了片刻,一个小太监送来了一盅药。
太医:“这是去风寒的药物,需得皇上现在服下。”他看向了秦婉琬,“要不娘娘您来?只要小心别洒出来就好。”
秦婉琬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把一句“太医您太懂了,太医你太会了”咽回了肚子里。
接过瓷盘,下意识闻了闻药的味道,秦婉琬好不容易才克制自己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皇上喝了真的不会吐出来?”
太医:“之前两次都没有,娘娘您放心去吧。”
于是秦婉琬来到了皇上的卧榻之侧,拉开了他的被子,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
出乎意料的,皇帝一声不吭地喝了大半。
然而就在秦婉琬心情稍定,准备继续喂药之时,这位还在昏迷中的皇帝却忽然开口了。
“不要了。”
“我不要更多了。”
琬妃:“皇上醒了??”
太医:“娘娘冷静,只是梦话。”
琬妃:“这样啊。”
她不禁想,皇上会说什么样的梦话呢?
一边这么想着,琬妃一边将勺子凑到了他唇边,他却没有再次顺从地张开嘴,而是将脸转到一边。
“我头晕。”
琬妃:“??”你不是昏迷了吗怎么还头晕。
琬妃:“皇上,就最后两口了。”
皇帝把自己裹到了被子里,大声回复:“这些奏折朕明天再批!现在头晕也看不好啊!”
琬妃:你这是什么迷之脑回路啊!吃药是怎么想到奏折的!动作都不一样好吗!
但是这碗药是皇帝不喝不行。琬妃思考了片刻,想出了一个还凑合的解决方法,她清了清嗓子,对着皇帝大声道:“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苍生!批了这些奏折吧!”
皇帝将脸转过来了一半,又坚定地转了回去:“洪灾相关的我已经批完了,别想蒙我。”
琬妃:“所以洪灾以外的您都不准备管了吗!”
皇帝:“我又,咳,我又没说我不管,我明天就看啊,我明天早上一起来就看,一天而已,又不是什么紧急事务…”
琬妃急中生智道:“皇上您不知道吗,南方发蝗灾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回过头来,喃喃道:“那朕还是看看吧。”
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让皇帝喝完了药。
琬妃一边拿出手绢点掉额头上的汗,一边回头问太医:“皇上这两天常常说梦话吗?”
太医:“先前烧糊涂的时候还要更频繁一些,唉,看来皇上国事真的很繁忙啊。”
琬妃点头表示赞同,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太医道:“我与皇上的对话,待皇上醒来之后能不要告诉他吗?方才为了让皇上喝药一时情急…”
太医:“娘娘放心。”
回宫路上,琬妃一边随手摘了点花坛里的花儿,一边想,虽然失去了一块好砚,但能看到需要人哄的皇上,是在是不算太亏。
想到这个,秦婉琬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心说这样的皇上简直可爱到不行,要是宫妃估计当朝君主要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秦婉琬:等等,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
回到房里,刚刚坐定,秦婉琬就从自家大宫女文儿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裹,对此她早就习以为常,笑问道::“家里又送东西来了?”
见文儿点头,琬妃接过包裹来拆开,里边是一块砚台,荷叶的模样,一旁还雕了一朵小小的荷花。
荷叶上的纹路和露水清晰可见,入手和味道和她送给皇上那一块一模一样。
秦婉琬:“!!!”
秦婉琬:“是我哥哥…?”
文儿笑道:“方才去宫门口领的,少爷说,‘从来没看见过那丫头因为什么礼物这么欣喜过,于是看见就买下来了’。”
秦婉琬快乐得快要升天了。
秦婉琬感动得快要哭泣了。
文儿继续道:“少爷还说,深宫里难免无聊寂寞,也不知道你现在玩些什么,看你平日里也不怎么看戏看小说,又看你绣技不错,于是就给你带了布料和针线,有空可以绣绣花什么的。”
秦婉琬把软乎乎的包裹抱在怀里,心说谁喜欢绣花啊,但是既然都送来了,还是给家里人一人绣一个荷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