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当今的琬妃名叫秦婉琬,是当朝刑部尚书的嫡女。

在正德皇帝登基一年之时,以充盈后宫为由,进行了一次选秀。选秀不强求所有官家小姐都必须参加,不过几乎全大梁没有婚约的闺秀都慕名而来。

在这些在宫门外等待选秀的少女面露迷茫,期待,或者紧张时,秦婉琬却面色平静,神色坚定,这位出身名门的淑女在心里确信,自己会成为后宫的一员。

秦家世代清正,常为朝中中流砥柱,基本没几年就要出一个状元。而秦家的女儿,按照惯例,每一代也总会有一到两个进宫为妃。

而这一代惯例也没有断。

所以从秦婉琬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注定入宫的。在别的官家小姐,小家碧玉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秦婉琬读遍了女德女戒四书五经,习遍了琴棋书画,明确了人生目标和理想。

她秦婉琬要成为最优秀的妃子。

在选秀前的前一个月,秦婉琬的娘亲,也就是刑部尚书的夫人与她促膝长谈。这位一品诰命夫人对着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地道:“琬婉啊,进宫之后,若不是迫不得已,切莫与人家相争。”

秦婉琬点了点头,把背挺直了一些,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皇帝大多妻妾成群,先帝那样痴情于一名女的的算是极其少数。此次选秀,虽说你必然会进宫,但多半会有许多官家女子与你一同入宫。

“…你身份清贵,样貌才华在大梁都是一顶一的好,但你的身份只是因为你投了个好胎,你的样貌有一部分得益于精致妆容,名贵衣裙的修饰,而你的才艺是来自于天下名师的悉心教导,但其他家的女孩不一定会有你这样的条件。

“所以你进宫去之后万万不可仗势欺人,小女儿气性也给我收敛住,就算是有身份低于你的女子来招惹你也不许设计陷害,羞辱人家。”

秦婉琬想了想,问道:“那身份与我相当或者高于我的女子呢?”

秦夫人笑了起来:“你说丞相家的女儿?那女孩我是见过的,不论是气度才是才学,你都不如人家,多和人家学学。”

秦婉琬鼓了鼓腮帮子,这才想起当今皇后是丞相家的女儿宋含庄,这位从五岁起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而在少女时期,更是众多小姐争相模仿的对象。

那段日子,但凡是宋含庄用过的衣料首饰,在一段时间之后总会风靡整个京城,甚至不少商家都会打着“宋小姐用过同款”的旗号来吸引顾客。而显然,不论是官家小姐还是平民少女,都很吃这一套。

秦夫人点了点自己女儿的额头:“还有,别总想着去炫耀你的那点才艺,争强好胜只会平白遭人算计。”

秦婉琬彻底没了脾气,点了点头。

面圣之时,秦婉琬的名字刚刚报完,还没开始自我介绍,皇帝和太后就异口同声地表示留牌子。跪谢的秦婉琬意外地看着放在案台下的一大盘香囊。她心中微微差异,想道:自己是最后一批面圣的,怎么还有那么多香囊。

随即,秦婉琬不再多想,可能皇家就是财大气粗吧。

在回家的路上,秦婉琬打开香囊,里头是一块白玉,亮而通透,美不胜收。

秦婉琬望向天空,天上满是彩霞,红色的云朵被勾勒上一层金边,挂在湛蓝的天空上,美不胜收。看着天边的晚霞,秦婉琬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攥紧了那块白玉。

“我秦婉琬在入宫之后,一定会为家族的荣耀再添一笔!”

而现在,秦婉琬睡在龙床上,看着天花板。

理想和现实的差别总是很大。

当秦婉琬正式入宫,并被册封为一宫主位之时,她的心情是十分澎湃的。

这种澎湃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去和皇后娘娘请安。

进皇后寝殿之前,秦婉琬还自己默念了一遍谦虚谨慎四平八稳,不争不抢我最棒。

...后来发现这句念叨简直完全多余。

那一年,在皇后寝宫里,秦婉琬震惊的看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惊讶得忘掉了礼节,她用眼神向皇后无声地质疑道:“就这么几个?”

皇后微微颔首,回了她一个确定的眼神。

秦婉琬这才看清了了这位皇后的样貌,她容貌极美,妆容精致而大方,穿着雍容华贵。看着那双漂亮的杏核眼,秦婉琬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面对着这一群刚刚入宫的新人,皇后大致说了一下宫里的规矩,介绍了一下和平共处等原则,然后就像是一名小学生班主任一样,示意各位嫔妃开始自我介绍。

离皇后最近的那名女子回过头来对着新来的嫔妃们微微行了一礼,在看向她时,秦婉琬才发觉她的容颜堪称惊艳绝伦,甚至比皇后还要略胜一筹。这位女子眉梢眼角带了点异域风情,连带着官话也带了点异族强调。

她抬了抬下巴,开口道:“我先前是荆族公主,如今的贺荣贵妃,名叫赫凌薇,去年来的宫中,欢迎诸位妹妹有空来我宫中来。”

秦婉琬屏住呼吸,听着自己这些日后的姐妹们一个个说起自己的位份身世,只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又卑微。

她们当中,宫中位份最低的与秦婉琬平级,而从位阶上来看,家世最逊的姑娘的爷爷也是本朝的传奇将军。

秦婉琬忽然觉得自己的娘亲在忽悠自己。

听完了秦婉琬的自我介绍,皇后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一直听说秦家家风清正,教出来的女儿一个比一个端庄大气,今日见了琬婉,果然如此。”

秦婉琬却心里苦笑——皇后没听完一个新来的妃子的话都要有理有据地夸上一夸。从她小时候起,不论家世样貌还是才艺,便是身边所有女孩里最惹人注目的,而如今到了这人丁稀薄的宫中,她秦婉琬倒是泯然众人了。

在这次小会之后,皇后给每个新来的嫔妃都带了些小礼物,或是美轮美奂的首饰,或是精致漂亮的点心,秦婉琬拿到的是一块镶金的玉石吊坠。

当秦婉琬走到门口,下意识回过头准备和皇后再次道别时,却发现贺荣贵妃十分不见外地与皇后有说有笑地去了皇后寝宫的茶水间。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秦婉琬喃喃自语。

门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把秦婉琬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皇帝推开门走进来,对着她笑了笑:“爱妃久等了。”

见到了三个月没见的皇帝,秦婉琬有些紧张,当场跪了下去:“这是臣妾应当做的。”

陆钦彦扶她起来,在短暂的四目相对之后,两人十分有默契地挪开了目光。

太监退了下去。

这位皇帝和这位嫔妃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秦婉琬莫名想起了贺荣贵妃的话:没话说,那就干吧。

她握紧了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行,那就干吧。

于是她开口问皇帝:“您需要臣妾为您更衣吗?”

皇帝别过脸去,并不看她,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于是秦婉琬去给陆钦彦除去一件又一件繁琐的衣物…顺便悄悄观察了下陆钦彦的身材,果然腰变粗了,虽然这个腰依然不失美感,虽然不甚明显的腹肌还没有完全消失,但还是变粗了。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估计再过两年,这位皇宫一枝花就会凋零成狗尾巴草。秦婉琬心中警铃大作,试探性地说:“皇上就算忙于政务,也得注意身体啊。”

这回,陆钦彦连一句“嗯”也没有了,秦婉琬自知失言,也默默地给自己静了音。气氛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之后一切照旧,拉了灯,放下帷幔,开始切入正题。

秦婉琬怀着舍身成仁的信念,开始亲吻正德皇帝。

一边亲,秦婉琬一边在心里暗叹,这位皇帝陛下的吻跟闹着玩似的,虽然她没被别人亲过,但当一个人的吻技垃圾到一定程度,不论被亲的那个人经验丰富与否,都能直截了当地感受到此人技术的低劣。

帷幔外蜡烛明明灭灭,她悄悄睁开眼,看着陆钦彦紧闭着的狭长的眼与上边一排长长的睫毛,眼睛上边是一条没入头发,微微皱起的长眉。

看着他的脸,时间过得很快。

而出乎秦婉琬的预料,在这个灾难一样的吻结束之后,却没有了下文。

秦婉琬:“皇上?”

陆钦彦在她的身侧看着她,眼角眉梢处不知是因为亲吻还是因为烛光,染上了一层红晕。她将目光悄悄往下挪了一些,就看见他修长的脖颈再黑暗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

秦婉琬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过高。

就在这时,陆钦彦开口了,他说:“朕真的有那么差吗?”

秦婉琬看着他嘴唇上的一小块水光,被美色砸晕了头,脑子没连得上线:“您的意思是?”

这位皇帝陛下微微蹙眉,银牙似乎咬紧了:“和朕…做,真的有那么难受吗?”

秦婉琬看着陆钦彦蹙起的眉,下意识的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蹙起,手伸到一半,才意识到这位刚才说了什么。

一个晴天霹雳打下来。

秦婉琬:“?!?!?”

秦婉琬无比慌张地缩回了手:“皇皇皇皇皇上您您您说什么呢?做什么,哈哈,臣妾不太明白,哈哈,哈哈——五月天气逐渐炎热,要不要臣妾给您扇扇扇扇扇风?”

正德皇帝那双微微上挑桃花眼里映着烛火的光,他不置可否地道:“好啊。”

于是秦婉琬翻身下床,拿起了自己带来的小团扇,当她再回到床上的时候,发现正德皇帝已经在闭目养神了。

于是她把刚刚准备的一堆说辞全部吞进了肚子里,然后任劳任怨地给他扇风。

秦婉琬一边扇风,一边飞速运作着自己的大脑。

完蛋,他肯定听到我们姐妹几个的谈话了。

他听了多少?从多久开始的?

他会不会罚我?罚我们?

秦婉琬心里一阵恐慌,恐慌使人疲倦,于是她就着扇风的动作睡着了。

第二天秦婉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好生躺在枕头上了。

回头一看,正德皇帝已经走掉了。

回了自己的寝殿,秦婉琬洗漱一番,然后按照原计划,和其他嫔妃们一道去了护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