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敬南见到杜公公手里的木槿花,心里咕咚颤了一下?,怕是瞒不过去了。
凌乾这也才看清楚杜公公递来的花瓣,拈了过来,在鼻子前嗅了嗅,确是萃芳宫中常有的味道。凌乾心里作鼓,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屋门。
瑾妃方才生产完,身体虚弱,却强撑着?细细听着屋外的每一句话。木槿花不是高贵的花品,在宫内,只有她的萃芳宫内才有,是一年前,凌乾特地为她,从宫外买进来,种在萃芳宫中的。昨夜她不顾身体,连夜动用了一早安插在迟素身边的这?颗棋子,就是为了来演今天这一场戏。不想这小陈子如此不牢靠,这?就被人捉了出来。鹿瑾不觉手已经拽紧了身上的被子,屏气凝神听着屋子外凌乾的反应。
平川蝶见机,在凌乾的怀疑上添了一把火,“你这?小太监,说自己是福宁宫的,身上却带着?萃芳宫的花瓣?满嘴的大话!”
凌乾不语,小太监被平川蝶这么一吓,当众尿了裤子。他家中老母和幼妹,还有个长兄,帮妓院打杂做劳役。如若此事成,瑾妃能赐千两白银。拿着这?一千两,他能替老母和长兄,在京城买间宅子,给幼妹办个好嫁妆,早日嫁个好人家。如若他们能安康,小陈子觉得,自己吃点苦冒些险也没有什?么。可如今,事情败露竟是会连累到他们,小陈子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迟素这?才道?,“想好了没有?方才我说,如若你供出来,免你家人的死罪。”
小陈子最后一道?防线,不攻自破,趴在地上不敢起来,连连向?迟素求饶,“皇后娘娘,奴才知错了,求您能放过奴才家中老幼。”
听闻这小太监认了罪,方才背着?手紧紧捏着拳头在身后的凌乾,压抑着?怒火继续问道,“说,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院子里静悄悄了半晌,瑾妃在屋子里,正心乱如麻。
却听得方敬南的声音,不紧不慢道,“臣,知罪。”
凌乾看向?走到小太监身边跪了下?来的方敬南,“你?”
瑾妃听得屋外的声音,揪着的心松了一半。
方敬南静静道?,“是臣,深知龙胎先天不足,已经难以保全。为了逃避保胎不利的罪责,昨夜给瑾妃娘娘把完脉后,臣将小陈子叫来了萃芳宫,命他将药粉于今日落入瑾妃娘娘碗中,将这?罪责嫁祸给皇后。”
方敬南一席话,说得淡定平和,丝毫不像是一个主谋罪犯,反倒是冷静得有些出奇。
迟素明知道定不是他,他要护着的人,就是屋子里那位主子。迟素缓缓走来他面前,“方太医,看来为了护主,这?株连九族的罪,你倒是丝毫不畏惧。”
方敬南默默一笑,“臣,家中孤子,自幼父母双亡,并无九族之说。这?小陈子是受臣唆摆,不过是因利所诱。还请皇上皇后轻罚。”
凌乾心中早已有了定论,这?方敬南,明显是初来挡罪的。他要护着的,正是屋子里的那位。他一个太医,如此为她鹿瑾说话,两人的关系,不禁引起了凌乾另一番怀疑,只是如今的场合,凌乾不愿明察。“好,既然你肯认罪,朕就治你的死罪!”
方敬南在地上一拜,“臣多谢皇上。”
屋里的瑾妃,听着方敬南给自己挡了一刀,一阵热泪夺眶而出,身体本身就虚弱,一动情志,便晕了过去。
凌乾下令将方敬南和小陈子压入深牢,由大理寺问责嫁祸皇后,和谋害皇子之罪。凌乾这才看了一眼迟素,“方才,是朕错怪了皇后。”
迟素压根儿没在意,众人面前,给了他三分薄面,“臣妾还要谢过皇上明察此事。”
凌乾微微点头,看了看身后的屋子,下?令道,“将瑾妃娘娘送回萃芳宫,这?几日在萃芳宫好好‘修养’,不得迈出宫门一步。”
杜公公跟着?凌乾多年,听明白主子这?话里的意思,明面上是‘修养’可这就是禁足令,看来这下?,瑾妃娘娘的恩宠,怕是要到头了。
一院子的人,听闻罪魁落了网,都替迟素高?兴。德妃和丽嫔见凌乾离开?福宁宫,才忙凑来迟素身边,“姐姐,还真是有惊无险!”
平川蝶也走了过来,仍是为迟素不平,“皇上明明就知道,主谋根本就是屋子那位,偏偏要护着。”
迟素望了望屋里,“她这心思,花得还真狠,用肚子里的孩子来换我的性命。”
平川蝶忙拉着?迟素的衣袖,“姐姐放心,蝶儿定会护好姐姐的!”
一旁奴才们看着?这?两人异常的熟络,暗自发笑。迟素忙咳嗽两声,拨开了她的手,对其他人一起道,“方才危急时刻,还要多谢各位姐妹,都帮着?本宫。”
德妃丽嫔都笑笑,仙乐妃跑了过来,用她那不大流畅的汉语对众人道,“今夜,一起庆祝吃饭。”
傍晚,福宁宫里正摆着?酒,一干嫔妃们吃着?饭喝着?小酒,为迟素庆祝逃过一劫。
这?头萃芳宫里,瑾妃昏睡了一整日,这?才缓缓醒了过来。凌乾却早已坐在了她的寝室中,等着?她醒来。
鹿瑾睁眼见着?凌乾正坐在床前,男人脸上却没了往日的宠爱之意,鹿瑾便心中有数,今日方敬南帮自己挡罪的事情,凌乾怕是已经看穿了。颤颤巍巍从床上爬起一半,凌乾却也没有来扶,鹿瑾心中更凉,“皇…皇上,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你。”凌乾淡淡道。
“瑾儿…多谢皇上。”两人之间莫名的疏离,早已不像往日那派融洽。
凌乾缓缓道?来,“朕本以为,瑾儿你心思单纯,和宫里其他女人不同。看来是朕看错了。”
鹿瑾一听凌乾话锋不对,连忙从床上爬下来,跪倒在地上,“瑾儿不知,皇上可是在因为今早之事生气?”
凌乾弯腰伸手,捏着鹿瑾的下?巴,缓缓抬了起来,“瑾儿这张脸,难道朕真是看错了?”
鹿瑾连连摇头,眼泪顺着两颊,滑到凌乾的手上,“不是…没有…”
“哦?你谋害皇子陷害皇后,朕且先不过问你的罪责。你倒是跟朕说说,那方敬南是你什?么人?为何宁愿自己死,也要帮你挡罪?”
鹿瑾听得方敬南的名字,心里更是唏嘘起来,要不是他那贪财的老爹,她和方敬南在宫外怕是早已安家立室,儿女成双。如今他却为了自己,要去奔赴皇权。鹿瑾久久未语。
凌乾却明白了三分,“嗯,朕明白了,瑾儿要想这么久的人,一定是对瑾儿重要的人。”
“皇上你误会了,臣妾和方太医绝无苟且,不过是儿时玩伴罢了。”
听鹿瑾道出内情,凌乾却不甘心,“哦?什?么样的儿时玩伴,肯为了瑾儿你去死?”
鹿瑾不敢说。
凌乾从床边站了起来,“瑾儿不说,杜公公也帮朕查过了。当年要不是你爹贪恋选秀女的赏赐,将你送进宫内,你和方敬南早有婚约在先,是不是?”
鹿瑾听得凌乾这话,忙伏在地上不敢起来,“皇上明察,臣妾进宫之后一心一意对待皇上,和方太医并无其他往来。”
“并无其他往来,他就肯为了你去死了?”
“方太医他,他是一直忘不了臣妾,可臣妾心里只有皇上啊!”
凌乾一挥衣袖,这?女人早已不是他喜欢的那副模样,变得陌生又可怕,“若是你心里还有朕,就在这萃芳宫中,独自孤老吧。也算是为皇家挽回一些尊严!”
鹿瑾哪里甘心独自终老,忙爬到凌乾脚边,抱着凌乾的腿道,“皇上,你忘了瑾儿的好了么?以前的誓言都不记得了么?”
“朕喜欢的瑾儿,已经不在了。你陷害皇后,本该株连九族。他方敬南替你们鹿家挡了一截,朕不再过问你的罪责,已经是念在以往的情分上了。以后,萃芳宫,就是你鹿瑾的冷宫!”凌乾说完,甩开鹿瑾的手,就从屋子里出了来。
鹿瑾伏在地上,虚弱得起不来身,听闻杜公公门外一嗓子,“皇上摆驾,回乾清宫。”随后,便是一声巨大的门响。萃芳宫的宫门就此关上,再无大开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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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嗣之案之后,凌乾竟是数月未来后宫,都在乾清宫中过夜。妃嫔们早已习惯了没他的日子,后宫之中,迟素为大,带着她们吃喝玩乐,愉快度日。兰贵人的小皇子眼看已经快半岁了,依依啊啊能叫几声娘亲。迟素常去探望,兰贵人念着?迟素陪产时的恩情,让小皇子也叫了迟素一声额娘。
这?日一早,原主的母亲,迟相的正妻,慈孝夫人进宫探望女儿。迟素这?头推却了妃嫔们的请安,接待自己的母亲。
慈孝夫人的阶品不低,本在迟家,早已是家中主母,此行来宫里,便是带着?迟相的嘱咐,劝迟素早些博得凌乾宠爱,诞下?嫡子,为迟家打好根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