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番外 新帝

陈云诺在痛哭不已的少年面前站定,将袖中锦帕递了过去。

“阿、阿诺。”

痛哭不已的少年直起身来,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脖子上的伤痕早已没了痕迹,身量倒是长高了不少,比这些个大臣看起来都要更挺拔秀逸。

她温声同少年说:“今日想哭便放开了哭,我们长越是个孝顺的孩子,哭也不丢人。”

云长越盈泪望着她,接过了锦帕,却只是用袖子随便抹了一把。

脸颊上全是泪痕,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却自带一股子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

陈云诺在心下道:果然是在皇宫待久了,整个人都同从前不大一样。

此刻众人都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还站着的她,便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

云景轩坐在轮椅之上,看着她,声音不响也不低,“顾夫人?”

“大皇子。”

陈云诺同他轻轻一颔首。

那人推着轮椅,缓缓靠近着,“顾夫人以为,这殿门再开之际,皇后年娘娘将会宣布怎样的旨意?”

她面色淡淡的,抬眸的一瞬间。

余光倒是瞥见面色淡淡的少年眯了眯眼。

陈云诺不紧不慢的说:“大皇子若是想知道,再稍等片刻就好。”

云景轩面上并无什么变化。

两人的目光一同望向了紧闭的殿门。

……

“皇上有愧于你。”

顾诀入内之后,成皇后开口便说了这么一句。

他面上并无什么表情。

龙榻上那人悄无声息的,龙延香在殿中飘飘荡荡,怎么也盖不住浓重的药味。

成皇后从玉枕下取出一道圣旨,不曾打开便直接递给了顾诀。

“这是他要交与你的。”

成皇后缓缓道:“皇上早就想到了可能等不到见你最后一面,便留下了这道圣旨,好在……他临走之前还是见到了你,也算天意。”

顾诀握着圣旨的手渐渐收紧。

他沉默许久,在成皇后起身走来之时。

忽得上前,走到龙榻边的每一步都异常的沉重缓慢。

顾诀从袖中取出一只紫檀木的发簪,轻轻束好老皇帝花白的头发,而后后退一步,转身出殿。

这是他一人走过二十四城时,偶然得的百年檀木,亲手雕刻成的木簪,原是要给顾怀明的。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别的什么,竟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今日,当归原主。

耳畔成皇后的声音缓缓说着,“这圣旨交到了你手上,你待如何无人敢多言一句。”

殿门打开时,阳光洒落进来。

大好春光被一众痛哭之声煞了风景,满宫白衣过眼,只余下亭亭而立的那人。

顾诀走过去,无数的目光里,只有她的眉眼不改从前。

一众痛哭哀嚎的臣子们,纷纷抬起头来,只等着宣布然新帝人选。

只见他缓步从容,就那么轻易将手中的圣旨放到了云长越手中。

陈云诺凤眸轻扬着,看眼前人。

出殿门之前,成皇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她一时间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这是几个意思?

顾诀牵了她的手,眸色幽然,语调缓缓,“诸事已了。”

竟就这般翩然离去。

众大臣反应过来,纷纷起身拦道:“顾相、顾公子……您就这么走了?”

最不理解的白胡子白头发的几个老元老,代代帝位交叠之际,都是皇子们拼杀最激烈之时。

像顾诀这样,直接走人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陈云诺眼角微跳,“诸位以为,还要如何?”

众人一时竟答不出声来。

只片刻功夫,一双玉人已经穿行而过。

文武百官、内侍宫人林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背影远去。

钟声一阵阵回荡着。

巍峨殿阙都被抛到了身后。

两人都渐渐放慢了脚步。

陈云诺回想着那一众大臣们的脸色,不由得想摇头。

看见眼前之人淡然得不得了的样子。

越发的好奇,“那圣旨上到底写了什么?”

顾公子直接给了云长越,又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

顾诀忽的停下来,回眸看她。

陈云诺连忙停下来,额头撞上了他温凉的唇瓣,一下子有些忘了原本想说什么。

那人看着他,眸中冰雪消融。

俊脸上渐渐有了暖意。

她点点头,说:“想知道。”

阿母那般问她,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不过……顾公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如她所想。

顾诀缓缓靠近着,薄唇在她额间轻轻的蹭了蹭,声音低低的,“忘了。”

陈云诺,“……”

你逗我玩?

那人说完这一句,转身便走。

她一身就去拽顾诀的袖子,微风吹着轻薄的衣衫顺滑,竟一下子没抓住。

一转眼的功夫,顾公子已经在十几步开外。

陈云诺飞身掠了上前,好奇心不由得更重,“到底是什么?”

“顾诀!”

“顾公子。”

“顾哥哥……”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陈云诺拉住那人的衣袖一拽,顾诀回过身来,眉眼温存。

忽的一把抱住她,语调温柔而认真“真忘了。”

“啊。”

她懵了一下,不自觉的回抱住他。

毫无原则的说,“忘了也挺好。”

……

皇宫,千和殿前。

痛哭之声逐渐淡去,无数的目光都落在云长越拿着的圣旨上。

少年跪的膝盖发麻,并不急着打开,反倒是递给了一旁的王秋仁。

这一位是云和帝在时,最受宠幸的大内总管,老皇帝还有什么旨意,由他来宣读是再合适不过。

王秋仁刚要打开圣旨的一瞬间。

“臣有本要奏!”

刑部尚书高海忽然大步而来,手捧奏折,一边走一边道:“云长越并非英王云景明之子,有旧时奴仆为证,英王在外征战一年回来后,却见英王妃余氏诞下一子,后经证实此子乃余氏同侍卫所生之孽种。”

他句句道来,众人皆惊。

“余氏之所以暴毙,乃是英王盛怒之下亲自砍杀,而这个孽障却因英王一念之差,得以幸存,却因此成为英王府中猪狗不如的孽障!”

一时之间。

众大臣之间议论纷纷,连看云长越的目光也变得十分复杂。

算计、鄙夷比比皆是。

高海这一番话,真假掺半,却又刚好将云景明这些年怎么对云长越说的恰到好处,余氏偷人,长子是孽种。

刚好解释了云景明为何会如此对待这个长子。

逻辑之缜密,完全不像是临时起意。

云长越面色微白,抬眸时,正好看见云景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皇长孙身份尊贵,岂容尔等胡乱猜疑!”

他话虽是这是这般说的,却无半点怪罪之意,反而引起众大臣议论声更大。

千和殿的殿门紧闭着,成皇后并无插手之意。

高海的嘴还在不停的张合着,一字一句抖不遗余力的要将他打下地狱。

少年咬了咬牙,撑着发麻的膝盖站起身来。

无人扶他,所有的人都还在观望着。

眨眼之间的功夫,云长越忽然抬脚,一脚将掷地有声的高海踹飞出去。

高海惊得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头部重重撞击在台阶上,鲜血霎时四溅,到死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一地大臣,雅雀无声。

云长越挺胸抬头,冷眼看着那具尸身,“我乃先帝亲封之皇长孙,奸佞小人乱我皇室声誉,当诛九族!”

云长越看着几步开外的云景轩,一字一句道:“剥其皮肉,割其唇舌,千刀万剐不足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少年语调森然,白衣玉冠之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竟让一众官海沉浮多年的大臣们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云景轩放在扶手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收拢,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好一个皇长孙,是真是假,且待分辨再下定论!禁卫军何在?”

“殿下有何吩咐?”

禁卫军应声而入,转眼之间便将殿前众人团团围住。

于此同时一道青色烟花直冲天际。

宫墙之外的兵甲声不断的靠近着,陌傥升身着兵甲带兵而入,分庭抗礼,毫不相让。

大臣们纷纷变色。

只见云长越慢步走上白玉阶,忽的拂袖转身,居高临视一众朝臣。

少年眉眼贵气逼人,“然吾皇仙逝,当大赦天下,高海之罪深重不累幼儿老母,余下众人男者流放,女子为娼,尔等若有多言之人,一概同罪!”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僵持片刻之后,立马一边倒,齐声道:“殿下圣明!”

大皇子从皇陵回来之后比从前更懂锋芒尽敛,可到底是伤了一双腿,站不起来的皇子便注定同皇位无缘。

这皇长孙就不同了。

少年心性,即便是狠厉些,大多也不过在装腔作势,总是好拿捏的多。

众人各怀心事,很快站好了队。

王秋仁站定,清了清嗓子,准备宣读先帝旨意。

一打开,不由得面色微变。

连忙递给了云长越。

少年看了一眼,面色不改的将圣旨翻了过来面对着众大臣上,明黄锦帛上只有玉玺印记格外清晰,其余皆是空白。

云景轩勾了勾唇。

只见少年身姿如玉,朗声问道:“先帝传此圣旨于顾诀,顾诀又将此圣旨转交于我,敢问诸位,此为何意啊?”

云长越竟是什么都不说,只询问于众大臣。

底下议论之声满溢。

忽有一人当先拜倒,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下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拜倒,山呼“万岁”,声声交叠如浪潮般涌来。

少年孤身站于高处,嘴角微勾的冷弧越发显得眉眼清寂。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同下方的云景轩道:“承让。”